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身上,风中飘着淡淡的香火味道。
房间里很幽静,幽静地让人不自在。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紫玉这冷漠的性子完全是得了她主子的真传,我若不开口,她也绝不会说一个字。
实在受不了房间里的沉闷,我转身出了屋子,紫玉作势要跟上来,我忙冲她摆了摆手。
林影“我自己转转,不会走远…”
院子不大,收拾得干净利落,院门没有关,站在门口,抬眼便看到一抹曼妙身影,静静地立在远处。
是云夫人。
我慢慢走过去。
风吹枝摇,花瓣随风飘落。
云夫人伸出手,在风中拈起了一朵花,嫣红的花瓣,白玉似的手,那样的美,已无可挑剔。
她拈着花移到鼻端轻嗅,柔美的笑意由唇角泛起,漫过芙蓉似的脸庞,溢满了眼角眉梢,那浅浅的似水的柔情,早已在她澄清的眼波中荡漾开来。
我不由屏住了呼吸,在美丽不可仿物的云夫人面前,我总是会自惭形秽。
云夫人似有所觉,突然转过了身,看到我目中悠地一亮。
云夫人:“姑娘怎么出来了?”
她快走两步到了我面前,丢了手里的花,转而扶住我。
我讪讪地笑。
林影“…刚刚吃的太饱,出来消消食…夫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云夫人眼波轻轻一转,嗓音说不出的娇媚,又透着一丝撩人的慵懒。
云夫人:“我若说,我是专门在这里等姑娘的,姑娘可信?”
林影“等我?”
云夫人望着我,清澈的目光中泛着一抹水光。
云夫人:“听大哥说,姑娘和公子要去百卉谷?”
一阵风吹来,几缕发丝随风散落脸畔,我抬手,将散乱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一时猜不透她的意图,只轻轻点了点头。
云夫人移开了眼,遥望远山深处,片刻后,软软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云夫人:“据说二十几年前,那里曾是人间的仙境,世外的桃源,满山奇葩异草,争相斗艳,鸟语花香,碧水清泉,曲径通幽,让人流恋忘返。谷内更是美伦美幻,仙乐飘飘,轻烟袅袅,碧树红花,玲珑剔透,绝不似人间所有,任何人只消看一眼,便再也不愿离去。”
她叹息般的声音说。
云夫人:“也不知道那些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林影“夫人难道不曾去过?”
云夫人:“不曾。”
云夫人的表情有些奇怪,眼底仿佛隐着什么,我看不出。
云夫人:“我还听说,百卉谷内曾住着一对神仙侠侣,与彩蝶齐舞,同碧波和鸣,清风明月相伴,晨露晚霞共眠。侠影萍踪,惩强除恶,却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样貌,只偶尔瞥见缥缈如云的白衣,在夜色下似烟非烟,似雾非雾,转瞬逝去。”
云夫人:“想当年,江湖中的少年侠士哪个不对他们敬慕神往,只求能远远瞥见那一角白衣,便已此生无憾。就连大哥亦对他们神交已久,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云夫人收敛了笑容,眼中水波流转,似遗憾又似惋惜。
我盯着她,心里的疑虑越聚越浓。
她专门跑来对我说这些话,究竟有何用意?
风吹的有些急,我偏头避了避,然后听到云夫人突然叹了口气,幽幽的叹息声中,竟似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沉重。
我一凛,心底窜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云夫人的声音飘浮在风中,依旧是那么轻柔,却徒然变了味道。
云夫人:“然而,二十年前百卉谷突遭巨变,凄厉的惨嚎久久不停地在山谷中回荡,风中漂浮的血腥味道,三天三夜都未散尽,百花凋零,丛林枯萎,蓬莱仙境一夜间变成了修罗炼狱。”
云夫人:“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有进入百卉谷的人,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无论是好心的,还是怀有企图的,无论拥有多么高深的武功,只要踏入谷中,便再也没有出来。”
云夫人:“自此以后,每到夜半,谷中就会响起奇怪的声音,像有人在凄惨哭泣,又像刀剑在悲鸣,听的人毛骨悚然,却又禁不住由心底泛起一丝痛,细细的,尖尖的,一点一点盘在心头上,仿佛稍一用力,一颗心就会‘嘶’地一下裂开了。”
云夫人:“后来竟真的有人死在了谷外,于是就有传闻说,是谷中的冤魂在索命,那些住在谷外的人早已被吓的心神俱裂,一听此言纷纷搬离,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里了。”
云夫人一口气说完,目中的忧虑已渗满了整张脸,凄苦而无奈。
我早已听得怔住了,说不清是惊,是怕,还是忧,只觉得有一只手紧紧攥在了我的心上,冰冷的利爪从我的心头上刺过,鲜血汩汩瞬间便淌了一身。
百卉谷…
姜若翎…
二十年前…
太多的东西充斥在脑子里,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更乱了。
手被握住,暖意覆上手背,然后由指尖缓缓布满了全身,寒意消散。我抬头,立刻看到了楚暮白。
他刚刚沐浴过,外衣都未及穿戴整齐,墨染一般的长发披垂着,水珠不停地自发梢滚落,衣襟上被濡湿了一片。
他望着我,目光却还是那么沉静,那么淡然,让人在不觉间已忘掉了一切。
楚暮白:“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轻声说。
鼻子有些酸酸的,我知道他在安抚我,我也知道他有多看中姜若翎,或者说他有多看中与姜若翎之间的情谊。
我挤出一抹笑,不想让他担忧。
林影“是啊,他现在已经是百卉谷的少主,看起来还很厉害呢,无论他想要如何,怕是都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住。”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姜若翎那双冰雪般寒冷的眼,以及他眼中冰雪般寒冷的寂寞,止不住地心中竟有些微微发疼。
原来…
他背负的…
竟是这样沉重的仇恨…
二十年前他应该也只有四、五岁吧,刻骨的仇恨是否在那一刻便已烙在了他的心里。这二十年他是怎样活下来的?他活得又该是何等的凄惨?何等的痛苦?
可是,他为何会找上楚暮白?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莫不是他怀疑,当年的惨案与云碧山庄有关?
不。
不会的。
我绝不相信,那么宽厚的老庄主,会做出那种惨绝人寰的事。
林影“总觉得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他一直都不肯说。”
我喃喃道,心中难抑凄苦之意。
楚暮白盯着我,眉心微锁,目光深幽,他轻扯薄唇,声音淡漠如云水。
楚暮白:“见到他自然就会明白。”
我抬头看着他,眼中渐复清明,不由勾唇一笑。
林影“嗯。”
云夫人却突然叹息了一声,透着些许无奈。
云夫人:“看来,公子是定要入谷了。”
楚暮白:“不错。”
楚暮白回答。
云夫人轻轻摇头。
云夫人:“既然公子心意已决,那么也只能如此了。”
我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究竟是何意。云夫人睇了我一眼,有些忍俊不禁。
云夫人:“我本是受人之托前来充当说客,但显然并未成功。”
林影“受人之托?谁?”
看着云夫人目中盈盈流转的眼波,我突然就反应过来。
云夫人:“原平。”
云夫人掩着口轻笑。
云夫人:“外人只道大哥与公子势若水火,殊不知大哥对公子可是关心的紧呢。”
楚暮白微眯了眼,目光从狭长的眼缝中流泻出来,锋芒一般吹毛立断。
云夫人面上瞬间僵了僵,禁不住摇了摇头,但很快又弯起了唇角,眼眸中一抹笑意随着水光流转。
云夫人:“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也好早做准备,我与大哥会在谷外等着两位。”
说完,云夫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还怔怔地有些回不过神。
楚暮白:“回屋吧。”
声音随风飘入耳中,我扭头,目光扫过楚暮白幽邃的眼眸,落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不由绞了眉心,随即拉着他回了屋子。
林影“头发都没擦,怎么就急着跑出去,也不觉得难受。”
我找了块布巾,想要给他擦头发,但用一只手显然有些不顺。
楚暮白握住了我的手,低头看看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只是那样瞬也不瞬地看着我,仿佛他一旦移开眼,我就会消失了似的。
心头禁不住跳了跳。
如此紧张脆弱的楚暮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就像是个不安的孩子,让人禁不住打心眼儿里疼惜。
我之前的‘瘁死’,是真的吓到了他。
林影“暮白,我不会离开的,就算要离开,我也会先告诉你…”
我轻声说。
眸底暗沉翻涌,一层一层地荡开去,楚暮白突然将我拉入了怀中,他的衣襟已经完全被水浸湿,贴着很不舒服,但我丝毫也没有推拒,甚至还刻意放软了身体。
心跳声清晰地响在耳边,急促而沉重,隐隐透着抹克制。本该是张扬轻狂的年纪,却时时刻刻压抑着自己的本性。
实在是…
很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我推了推他,他立刻便将我放开,清隽的面容浮上了一抹微红,眼神飘忽着竟似不敢与我相触。
心中的闷堵突然已散去,他窘迫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笑。
楚暮白:“我…”
想来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便也没有等着他说下去。
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借力踮起脚,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看着他石化了般站在那里,脸颊越来越红,转瞬间连耳根也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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