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她掩去身形找到皇上,就在那时,恭亲王手持刀戈,策马扬鞭,便长驱直入闯进了满是战火硝烟的宫城。
龙傲风:“众将士听我号令,万宪光倒行逆施,起兵谋反,戕害百姓,愧对天家,今本王顺民意,特清君侧,除奸邪,还大梁一个清净!”
他怎么会突然回援宫城?
她心中怔愣,万万没想到这场乱局里,会陡然插进另一人。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原本还和万宪光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契丹军却在龙傲风攻入后,转眼就对万家军刀剑相向,给予了本就损失惨重的万家军重重反戈一击。
契丹怎么会突然站在龙傲风这边?
龙傲风又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她思绪还未理清,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熟悉的清朗之声突然于千万马蹄征踏中清晰入耳。
皇上龙凌天:“是吗,朕怎么不知道朕身侧有奸邪需要“旁人”去清。”
龙傲风看着穿过的流矢箭雨,面色不变缓缓踱步至殿前的那人,瞳孔微缩似笑非笑。
龙傲风:“见到皇兄无恙,臣弟也就安心了。”
皇上龙凌天:“安心?你安的什么心?”
他语气淡淡的,声音似冰室里的雾莲。
龙傲风骑着战马,揪紧了缰绳,道:
龙傲风:“臣弟也是担心皇兄安危,这才会召集大军火急火燎赶进宫来,以防万宪光奸计得逞。”
皇上龙凌天:“是防他奸计得逞,还是怕他奸计不得逞?”
他眼眸微眯,带着些许讽刺。
那人笑容微敛,假意道:
龙傲风:“臣弟也是担心皇兄担心大梁。可皇兄这是在做什么,怀疑臣弟?大敌当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荒唐!”
皇上龙凌天:“你若真担心朕真担心大梁,就不会放任万有良夺权篡位走上反叛之路。更不会伙同契丹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来!”
他的脸色冷的吓人。
皇上龙凌天:“你说朕荒唐,龙傲风,你看看自己一桩桩做的都是什么事!”
他震声喝喝,凌冽甩袖,带着九五之尊的帝王之怒,让人不禁颤栗。
龙傲风:“你在数落我?”
他眼里燃着火,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皇上龙凌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朕是不是该说你打的一手好算盘?”
先是暗中怂恿纵容万宪光攻进宫城,借两军交战消耗力量,再趁机攻入宫中坐收渔翁之利。
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博得仁义名声,以救驾为由趁乱夺得大权……步步算计,一环扣一环,不知不觉中……他的这个弟弟竞已阴沉如斯。
他被揭穿伪善面貌倒也未生气,狠戾下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
龙傲风:“是吗,你都知道了啊……知道了也好,也省得我继续做那些假仁假义兄友弟恭的戏。”
说完,他冷然挑眉,又忍不住问他:
龙傲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却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龙傲风:“是万琳琅向你告的密?”
他问出口,思忖间又摇头喃喃:
龙傲风:“但也不应该……她只知道万家的动向,知晓万家有意借契丹生事,再怎么也知晓不了我的。”
皇上龙凌天:“早在那之前。”
他开口回答,惹得马上正在思索的那人身形一滞。
皇上龙凌天:“早在许久之前,朕就知道你和万家的心思……只是不愿去信。”
他睁开眼,眸里带着藏匿起的悲伤。
皇上龙凌天:“龙傲风,你我皆是手足兄弟,朕自问这么多年,从未对不起你。”
他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疯癫似的狂笑出声:
龙傲风:“从未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他笑够了,猛然睁开眼来,双目通红的看他。
龙傲风:“龙凌天,假慈悲什么呢?我这一身的毒,我这脸上的疤,一一都是拜你和你母后所赐。不曾对不起我?你们对不起我的又何尝只有一星半点!”
龙凌天眉头微拧,呵斥道:
皇上龙凌天:“你说什么胡话?这和朕还有母后又有什么关系? !”
那人目色血红而哀凉,多年埋藏在心底的痛也瞬间爆发。
龙傲风:“母妃都告诉我了……当年她怀我之时,慈恩寺方丈算出怀的是男儿,萧妃便心怀妒忌,暗中给我母妃下毒……是以我出生时便怀有先天之症,面貌残缺,体虚发凉,毒素深种,惹得母妃厌弃,父皇不喜。”
他咬牙愤恨,拳头紧得似要将缰绳掐断。
龙傲风:“那么多年,我勤学苦练,比不上你和其他兄弟的一点进步,我兢兢业业,也比不上你和其他兄弟的一点功劳……若不是你母后,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沦落至那般举目皆疏的地步?!”
他抿着唇强定心神,反驳道:
皇上龙凌天:“你说谎。 母后不是那样的人。”
他嗤笑出声,讽刺的问:
龙傲风:“那些年她干的腌臜事难道还不够多吗?把我母妃拉下位,关入冷宫,害她疯癫而死……还有篡改遗诏一事……”
皇上龙凌天:“舒太妃是德不配位才会被打入冷宫,与母后无关!你休要混淆是非,胡言乱语。”
渡禧在隐秘处听得胆战心惊,宫城里怎有如此由折往事?!
太后看上去端庄严肃,在龙傲风口中怎么会这般勾心斗角心机深沉?
气氛焦灼的对峙之际,一抹锦红色自眼前闪过,他们口中之人已是施施然赶到,下了琉璃舞凤的金玉鸾辇。
那人步步踏着威仪与冷硬,气场震慑的众人都安静下来。
太后萧氏:“不,让他说,说下去。”
皇上龙凌天:“母后……”
她微扬下巴,语气冻得人全身发凉:
太后萧氏:“龙傲风,你的母妃是怎么说哀家的?争宠投毒、暗害皇嗣、干涉立储?还有呢?”
那人似想到什么,眸中哀红更坠,咬牙切齿,字字顿道:
龙傲风:“提、议、攸、宁、去、西、辽、和、亲。”
太后了然点了头。
太后萧氏:“哀家就知道那个疯子口中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龙傲风:“我娘不是疯子!”
那人似是被激怒,震声拔剑,横于萧太后颈间。紧握剑柄,面目狰狞道:
龙傲风:“你敢再血口喷人一句,我就敢让你血溅当场。”
太后倒是没有半分慌乱的意思,临危不惧的用芊芊手指直接捏上了剑锋,挑眉问他:
太后萧氏:“龙傲风,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母妃被打入冷宫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龙傲风:“自然是你嫉妒我母妃争宠,嫉妒我对你儿子造成了威胁!”
她声音微凉,道:
太后萧氏:“你父皇一直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是哀家叫他瞒下别说,也省得你们母子离心,余生诸般痛苦。”
睁开眼来,她眸中尽藏浮尘冰棱。
太后萧氏:“舒清欢被关入冷宫,不是我借公行私,而是因为她重逆无道……私自给皇嗣投毒。”
听到投毒,他剑尖一颤,强忍着慌乱道:
龙傲风:“这……又与我何干?”
太后萧氏:“你就不好奇为何当初你父皇会封锁消息,不让你知道一点风声?”
她突然笑了,笑得慈悲而讽刺。
太后萧氏:“傻孩子,她下毒的人就是你啊……”
长剑霎时掉落在地,他激起心头铮鸣,堪比滔天骇浪。
他面庞发颤,双目血红,不可置信的辩解:
龙傲风:“你、你信口雌黃!母妃不会这样对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痛苦无比的捂着脸,身形摇摇欲坠,不愿面对真相,声音哽咽的欺骗着自己:
龙傲风:“对……定是你这毒妇无中生有……母妃是爱我的……她只是……她只是不知怎么爱我而已……”
可她……当真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去爱吗?
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个午后。
那人执着鞭子,气恼地打在下跪之人身上,皮开肉绽的鞭出道道血痕。
舒太妃:“你个废物!本宫白养你到这么大了,养条狗都比你要听话!”
她抚着胸口,气息难平,双眼通红。
舒太妃:“母妃好不容易拉扯你到这么大这么多年,多少人嫉妒你暗恨你想害你,母妃都帮你挡下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现在病怏快这模样吗?”
说着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记忆始终刺痛着,如一把利刃长久哀彻悬于他心头,稍一回首……便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太后轻叹一声,道:
太后萧氏:“我知道这消息时也不敢置信,哪有做母亲的会给自己孩子下毒呢?可事实就是那般荒唐。她在怀了你的时候,慈恩寺方丈算出的根本不是什么皇子,而是公主。”
他一手覆着面具半张脸,身形微晃。
太后萧氏:“她自知女儿于固宠无意,便偷偷自己服毒,妄想将谋害皇嗣的罪责推到哀家身上。”
想起这番往事,她还是冷冷一笑,似犹气愤。
太后萧氏:“可哪想哀家防得严实,没给她一点见缝插针的机会,临到头她才发现自己怀的是个男儿……”
她眸色一深,接着道:
太后萧氏:“不顾自己身中慢毒,一意孤行也要生下胎儿。可纵使她早已暗中解了毒素,那些毒性也早已深入胎儿内部,难以除尽。你的出生,于她而言算是某种报应。”
她声音凉薄,淡淡吐出那些尘封的真相。
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反倒误了自已血脉……那人说来实在可气也可笑。
得知真相的他使劲摇头,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龙傲风:“不可能……母妃不可能害我……”
他喃喃着,剑锋上倒映眼角隐隐薄泪,微光凌凌。
记忆如潮水般充斥脑海……
那人气得面庞直颤,狠狠道:
舒太妃:“当初要不是本宫一意孤行要生下从娘胎里就带着毒的你,龙傲风,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早就成殡宫里沾灰的牌位了!”
他面色灰暗,盯着那人,半晌哑然一笑,笑意从眼里静静流出,眼泪似的流了一脸。
龙傲风:“对啊, 儿臣要感恩母妃大德,因此这十几年,儿臣不曾有一次忤逆过母妃。可母妃你呢”
他声音一厉。
龙傲风:“你明知被人下了毒,却还是孤行已见生下孩儿,让孩儿从小受相貌尽毁之苦,病体孱弱之难,在这宫中尝尽世故冷眼人情冷暖!母妃可有曾问过我是不是想残缺耻辱地活在这世上?母妃可有曾问过我是不是中了毒也要选择出生? !”
他眉梢冷冷一挑,苦苦笑出声:
龙傲风:“儿臣差点忘了,儿女双全,对母妃来说,也不过就是个固宠的工具吧?”
那人气急攻心,身子发抖的道:
舒太妃:“逆子!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母妃!”
旧时过往实在太过讽刺,一幕幕的,如冰凉薄霜冻结在心头。
什么母慈子孝,什么历经千辛万难才诞下他……
到头来,罪魁祸首居然是她。
本该与自己最亲最近的那人。
自己的……
母亲。
龙傲风:“不……”
他呼吸急促,摇头拒绝,不愿接受这个真相,似是劝说自己般,他一遍遍的否定。
龙傲风:“不是这样。绝对不是。”
所以他本就不被爱,本就不被希望来到这世上?殡宫里沾灰的牌位,就是他原定的宿命?
可他做错了什么?他就活该成为这宫中阴私的葬送品?
一出生,他就身中奇毒,容貌尽毁,躯体残缺,受尽嘲讽。父皇视他为不祥,母亲视他为耻辱,摸爬滚打、谨小慎微,他才得以活下来,磕磕绊绊地长大……
那么多年,父皇只宠爱其他兄弟,他想要的,要卑微来求,而他们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唾手可得。比起他们,他活得就更像一个影子……一个卑贱的本不该存活在这世上的影子。
连他最要好的朋友,最后也倒戈为皇兄做事;本该嫁到他府上的女子,一个个的也对他残缺之躯弃如敝屣。到如今……
竟然连他奢望的母爱都是假的,竟然连他己身的存在也是被否定的。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龙傲风:“哈哈哈哈哈哈……”
他凄凄笑着,似喉头滚血。
所以他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
他,龙傲风,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太后萧氏:“你父皇清楚你若知晓事实,定然接受不了,因而这么些年都缄口不言,也吩咐宫中之人不得向你提起舒妃被打入冷宫真正缘由。”
他强撑着身形,一字一句道:
龙傲风:“血口喷人,萧魅儿,你不要以为你几句言语就能动摇本王的心思。你们母子俩,一个个都口蜜腹剑,把我……和母妃骗得团团转。”
龙傲风:“今日,我不会再受你们蛊惑。”
太后倏然被提到原名,稍许不悦,呵斥道:
太后萧氏:“放肆!哀家不叫萧魅儿!”
那人收回薄泪,语里尽是嘲讽。
龙傲风:“就算改了名又如何?过往始终印刻在你的记忆里,骨血中,永生也无法抹去。”
卑劣的出身,不被祝福的幼年,就算攀上枝头成了凤凰又如何,改了名又如何。在别人眼中……自始至终都是可笑的存在。
就如同他。
被所有人遗弃……身留于这茫茫人世。
他重新执起剑,眉眼如刀,寒心如铁。
龙傲风:“无论如何,你们不该把攸宁也从我身边夺走……送去西辽那个偏僻之地和亲。”
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是他深宫之中唯一的慰藉……只有她,他不容任何人欺辱。
太后一甩袖,怒道:
太后萧氏:“哀家与皇上,没有一人逼攸宁去和亲!”
这时,一道朗朗女声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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