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师尊唯一的弟子,因为勤勉踏实跟随师尊飞升了上界,做了师尊身边的传话仙侍。
当然,那是别人听到的说法。这飞升的机会,当然是我我死皮赖脸的黏着师尊求来的。
诚然,师尊也是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凡间的,因为在师尊眼里,我开智较晚,头脑似乎一向不太聪明 ,在师门时常常被同门的师兄弟欺负得团团转,且一紧张说话就磕磕巴巴的,遇事只会哭鼻子,可以说离了他就没法活了。
我这样笨的弟子,若不是师尊收留,早被丢出师门了。只是师兄弟们对我能成为师尊的弟子这事颇为疑惑和不满,其实不止他们,连我也觉得困惑,同门里那么多天赋好的师兄弟,师尊怎么就偏偏选了我?
我揣着这个问题去问师尊时,他正在寒冰洞里练他的寒霜剑法,看我冻的瑟瑟发抖,几不可闻的笑了笑,脱下身上的白袍为我披上,道:“这些弟子中,你是最干净纯粹的。”
“我也算了解外门的事,”他向我笑笑:“管外门的那几个长老是看不住弟子的,一向是外门最会闹事,但你确是唯一一个从没惹过事的。眼神也还算纯粹。”
师尊说这话时是直直的看向我的眼的,那时他的眼神干干净净的 ,不像是在撒谎。我本想张口解释,眼神纯粹不会惹事是因为我蠢的可怜,不懂世事罢了。但师尊这样坚定的觉得我是一个干净纯粹的人,那说不定我真的是呢?
我抱着这样的心思,战战兢兢做了七年的“干净纯粹”之人。为何战战兢兢呢?因为我年岁越来越大,懂得的越来越多,发现自己原来是脾气不好的 想法也没有多纯粹,比如师兄弟们欺负我时我会生气,会想一剑把他们连起来做成肉串子丢进粪池里,长老教训我时我会想把他的胡子拔下来,甚至我还动过师父院中小灵兽的主意,肉嘟嘟的烤起来一定很香……
但我怕这些想法被师尊知道,训斥一顿还好,要是不要我了怎么办?
于是我总是将这些想法收起来,装作一副纯良天真的模样,被欺负或训斥时等师尊来救我时就抽抽搭搭的哭……
诚然,飞升后的第十年,二十七岁生辰那日,我才渐渐明白,原来做的那些事有多好笑,也因为心智的完全成熟,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师尊。
我飞升时是十七岁,成了小仙,容貌也就定格在十七岁的模样了。仙宫的仙娥们都夸我生得讨喜,尤其头上的双环髻最是可爱。
当然最是可爱,毕竟是师尊亲手为我梳上的。
我刚入师尊的寒月峰时,还不会梳发髻,只潦草的用长带子一绕便蹦跳着出门。师尊责我不修边幅,让我好好梳头。
可我一向是手笨的,半个月过去了,只能梳起一个颤颤巍巍不知为何物的发髻,别说师兄弟们看了扶额,就连师尊看了都忍不住皱皱眉毛。
最后还是师尊拿我没办法,每日早晨为我梳发。
师尊说我脸儿圆,梳双丫一定好看,又说我肤色白,用粉绸带作发饰装点最得宜。
后来我看见师兄弟们因为我这一装扮惊艳无比而叫我小桃花时,我不得不感叹,师尊果然是万能的。
于是一年又一年,我做完了师尊寒月峰的小桃花,又做了许多年寒月仙邸的小桃花。
但二十七岁生辰那日,我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那天照例是师尊为我束发的,我看他拿出一条粉色的绸带子,不知怎么觉得不妥:“师尊,弟子不小了。”
我看见师尊怔了怔,又听他一声叹息:“桃阙长大了。”
师尊放下绸带子,用木梳为我梳着长发,他的指尖划过我的后脖颈,我一时被他冰冷的手温冻得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可我的脸却是热腾腾的,我不知道为何,从前从不这样的,但好像,总觉得师尊为我梳头,我该脸红一红才对。
好在师尊为我变的朝霞格外的红,映在脸上也注意不到反常。
我看着面前的铜镜,师尊正为我挽着一个似乎是叫灵蛇的发髻,他的手法有些生涩,但还是挽得极为好看。
我觉得新奇,伸出手戳了戳,便听见师尊在我耳边低低的说了声:“别动。”
我的脸又被大火燎过一趟,只好乖乖的坐好。却见师尊拿出一个好看的发簪来,定睛一看,花样是粉色的,像是开满了桃花。
我一时有些生气,不等师尊为我插上,便自己站了起来:“师尊,我不要这个了。”
师尊的手僵在半空,他手上那只桃花簪好看极了,我却没来由的不喜欢,张了张嘴想道歉,脚却下意识的走出了房门。
换作平常,我是不敢的。只是没来由的,就觉得好生生气,好生难过。
“阙儿。”
我转过身,师尊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什么了?我问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那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说不出来,只是好像,莫名的,不太想靠近师尊了。
我找不到缘由,又实在害怕这样沉重的气氛,只好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
“你是说,我喜欢师尊?”
青忍小仙翻了翻白眼:“你今日不是二十七岁吗?莫不是才七岁?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这是喜欢了。你若不信,便到处去问问,若我说错了,我就拔光我身上的刺给你当武器使。”
这青忍小仙是我在仙庭中,除了师尊,最亲近的朋友了。青忍原身是一株仙人掌,我知晓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毕竟这年岁,仙人掌能成仙,也算是奇事一桩。
我咬了咬唇:“可我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反感师尊的靠近?也不像是喜欢一个人会做的呀。”
“你呀,就是傻!”青忍翘起了二郎腿:“你不是说寒月上神手中的簪子也是粉色吗?也许你是觉得你师尊还是把你当小孩子看,就生气了,至于不想靠近寒月上神……也有可能是害羞嘛。”
“是吗?”
我心中觉得不像,可似乎又没有别的解释了。
青忍嫌我烦,挥挥手就跑得没影了,我一个人坐在白玉阶上,心乱如麻。
我在玉阶上坐了半天,却没有丝毫想要回去的意思。
直到引路的小鹤灵满头是汗的飞来,告诉我,寒月仙邸多了个红衣姑娘,一身的鲜血,生得和我一模一样。
/
与君绝:维以不永伤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