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渐渐凉爽起来,不再如盛夏那般灼人。而近日随着中元节日过去,上阳也开始慢慢地走向初秋时节,池中莲荷逐渐凋谢,不复盛夏时景。
就在这秋风渐起的时节,林致带着盈欢搬回了宁王宅的赏月阁。大约是为着和离事件过后不宜再居住珠辉殿,也大约是为着玥真必须照顾成源的感受。总之林致在中元前的几天回宁王宅处理事务去了,从此也不甚经常来宫里探视。几日后,宫里又再次进入了和平时期,恬恬静静地不曾再发生任何事。
中元节后第二日,宫里宛如石子投入平静湖水中,又再次泛起了涟漪。宫人们纷纷议论起了同一件事——泽国长公主再次入宫了。这是自上次孟敏知请她入宫后她第一次不需陛下下旨自动入了宫来。而且这次入宫,她也并非孤身一人,还带了一个走路才走稳的小女孩。
当年先帝于新都城破前一年预感大事不妙,早早安排宗室成员尽皆撤往上阳,是而恭守四年秋起,浩浩荡荡的宗室大队再次如百年前景宗皇帝迁都之时一般,转而又向上阳走去。第二年新都城破,先帝身死殉国,无一后嗣留下,最终宗正按制认为应让先帝之妹泽国长公主主持大局,因此请长公主主理国事。岂料一月之后,长公主因过度操劳小产,元气大伤,从此身体荏弱,再不能劳心耗力。至此,恭守五年四月起,长公主自请辞去主持一务,转而将此重任禅让于当时的永光县公,如今的陛下。
而长公主自从逊位以后,就彻底从宗族一系列事务之中隐退,从此不再过问皇城中事。这些年来虽然有时还会有人提起这位长公主,但大约都和南边的那一位有关。无非是若是当初长公主若不曾小产伤身,恐怕南边那位也找不到借口狼子野心,裂国称帝。人们谈起这些事的时候,措辞颇为谨慎,通常也是一笔带过,从来不多说这其中种种。因此时日一久,这位长公主也就活成了人们口中的一个符号。何况长公主多年来从来低调,从不插手任何政事,也非召从不入宫。若不是她前些日子被陛下召见,许多人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而现在,她就坐在椒凰殿里,带着一个粉嫩,雪玉一样的女娃和苏皇后品茗闲谈。
小女娃水灵灵的,肤色白嫩,如雪似玉。苏皇后和长公主在品茗时,宫女带她到边上玩去时,她乖巧地接过宫女递给她的七巧板和绒娃娃,安静坐地在一旁的胡床上摆弄起来。她在摆弄的玩具的时候极其专注,能对着这些玩意儿摆上许久,浑然不顾周围发生了怎样的事儿。在长公主和皇后闲谈期间,她偶尔抬起头来往两位长辈那边望望,见得似乎没她什么事儿就低下头继续专心地把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玩。有时保持一个姿势盯着那些东西看上许久。
孟昀晔和王凝珠,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互相看看对方,目光中俱是充满了好奇。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二人谁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只互相看着对方,眼睛一眨一眨的。周围的长辈只觉得是两个孩子怕生,倒也不急于干涉。过了一阵子,玥真弯下腰,轻轻地推了推支楞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凝珠的昀晔:“晔儿,和妹妹打个招呼。”
昀晔偏过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了看玥真,又转头看凝珠,忽然“噔噔噔”地跑了开去。正当众人正讶异于为何这二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这般景象时,昀晔又跑了回来,手里举着一朵栀子花。
苏嫮的殿中常有插花,无论高低贵贱,只要应季,都一应摆在殿中增加清趣,那些香气扑鼻的鲜花则尤其得她喜欢。昀晔举着的这朵栀子花原是今日开得最美丽的一朵,浓香馥郁又清新雅静。花瓣全然舒展开来,上头还有一滴未干的凝露。他跑到王凝珠跟前站定,举起手,把那朵栀子花插进了她小小的黄毛小丫髻里。
凝珠“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响亮,如同银铃的声响。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头上的栀子花,并不摘下来。随即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一颗方才苏嫮给的水果糖,塞到了昀晔手中。
见此情景,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苏嫮是庆幸幸好孙子似乎挺喜欢凝珠,这样也为未来的联姻增加了一点基础,也总算不负孟敏知的意思;玥真则庆幸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女娃至少不讨厌,至少日后不会相看两厌,没得多一对怨侣;而思齐则是庆幸昀晔虽然是孟敏知的孙子,身上却似乎并未如他从前那般喜欢捉弄人,银河里坏水翻涌。一旁的宫女们互相看看,也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玥真带着孩子去了母亲那里,半日不归。如今眼看着就要到午膳了,还是不见人影。成源在床上翻着策论,想着玥真今日反常的行为,眉头紧皱。不是说宁王妃已然回到了宁王宅了吗?怎么如今还不回来!往日里就算是母亲请喝个早茶,多絮话了一阵,也断断没有这般久到快午膳都不回来。想到这里成源不免有些焦躁,对着那些策论,忽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见此情景,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苏嫮是庆幸幸好孙子似乎挺喜欢凝珠,这样也为未来的联姻增加了一点基础,也总算不负孟敏知的意思;玥真则庆幸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女娃至少不讨厌,至少日后不会相看两厌,没得多一对怨侣;而思齐则是庆幸昀晔虽然是孟敏知的孙子,身上却似乎并未如他从前那般喜欢捉弄人,银河里坏水翻涌。一旁的宫女们互相看看,目光之中也难掩八卦之意。其中,一个宫女还偷偷地向着对方挤了一下眼睛,眼角的余光精准地瞟着昀晔和凝珠二人。
玥真带着孩子去了母亲那里,半日不归。如今眼看着就要到午膳了,还是不见人影。成源在床上翻着策论,想着玥真今日反常的行为,眉头紧皱。不是说宁王妃已然回到了宁王宅了吗?怎么如今还不回来!往日里就算是母亲请喝个早茶,多絮话了一阵,也断断没有这般久到快午膳都不回来。想到这里成源不免有些焦躁,对着那些策论,忽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成源再翻了几页书,终于按捺不住,扬声叫来了严煜。
“太子妃到底在阿娘那里喝了几碗茶?是不是连午膳也一并在那儿用了?你去问问阿娘那儿,看看太子妃还在不在殿里。”
严煜奉命而去。成源在榻上继续翻书等着,悻悻地想着若是玥真回来了他该怎样对她说项。玥真真是越来越没心没肺了,带着林致气他来不说,居然还借着问安将他一晾晾了这样久,真是让他气岔。等他好了,迟早得让玥真再怀一个孩子拴住她的心。他恨恨地想着。既然两个都留不住她的心,那就再来一个,他想。我不介意父凭女贵,你也别想着朝三暮四!既然选择了人留下,那心又为何不能全然留下,还要飘飞到旁的地方去?
严煜很快回来了,然而回来的不仅是他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带了几名宫女的濂珠。濂珠和几名宫女们手中,还各自端着一个杨木托盘,上头摆满了各式菜色。而最末尾的一位,手里的托盘上,赫然还放着药瓶纱布等一类换药用品。
看太子殿下面色不虞,严煜赶忙上前,抱拳道:“殿下,属下已问过椒凰殿,说今儿泽国长公主携孙女入宫,与皇长孙相处甚佳。皇后高兴,已然令太子妃带着皇孙和小郡主在皇后处用午膳了。太子妃自己抽身不得,担心旁人伺候殿下用膳不得力,遂命濂珠姑娘回来代其照顾殿下换药用膳等一应事宜。”
成源的脸色比方才好看了些,不过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既是如此,也应早早派人知会一声,而不应是半日了无音讯,直到着人问了才派人过来说项。便是储妃,也不该如此怠慢!”
严煜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濂珠却已抢先夺过话头:“是呢。太子妃本也是想着先告知东宫一声,只是皇后娘娘那儿紧张着王家小九娘和皇孙呢,太子妃身为子媳,也不好不为长辈分忧而只顾自家的事儿。故而没敢抽出功夫来关怀太子这儿。如今既然并未耽误殿下这儿,就请殿下有容乃大,还是别记着太子妃这一次的失职了。”
成源并不愚钝,瞬间听出了其中的信息:“怎么,为了我们这一支血脉更加正统,陛下竟还要用昀晔来承继这一使命?”
濂珠微微垂首:“殿下自是明白陛下之心,又何必多言呢?”
成源抬头看看头顶的幔帐,轻纱帘幕,朦朦胧胧,似乎脆弱得能够一指划开,但谁也不愿它真的破裂。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和应该完成的使命吧。不仅阿耶有,他也得有,甚至连昀晔,也都不能避开。
而如今,他只希望,这次的没有选择,能成为昀晔的福祉。
祸福相依,转祸为福。同样,也能转必须为甘愿。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成渊,这些天,他又去了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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