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不管不顾地朝着来时的路冲了过去,济阳侯不会饮了特制的鸩酒,要腹泻脱力而死吧。这还得了!
二人急吼吼地冲向厅堂,要向德王问个清楚。因为跑得太急,一头撞上了慢悠悠走来的德王敏树。待见着德王本人,都阳候连忙顿住脚步,忙不迭地问道:“宫里可是特制了新的毒酒?怎么还有腹泻的功效?三弟虽然言行不当,但毕竟罪不至死,何况他还有功勋在身,怎会至此?”德王慢悠悠地说道:“都阳候不必着急,这并不是什么鸩酒,只是一小壶加了泻药的美酒罢了。圣上仁慈,自是不会苛待功臣,不过费些时候,自然就能好起来。”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意竟是得到如此的回答。都阳候感到心里的惶急愧疚痛苦有所缓和,但还是有些心惊。他忧心忡忡道:“虽是如此,但三弟腹泻不止,长时下去,必然中气下陷,脱力而亡,这可如何是好?”敏树捋了捋胡须笑道:“不急不急,宁王妃善通医术,圣上已将此间事情着人尽数告知宁王妃。王妃医者仁心,定然不会置之不顾。不出一时,宁王府自会派人送来解药。二位慢慢等着便是。”
宁王府,林致听了孟敏知派来的内侍专程传递的消息,险些笑出声来。在感叹陛下童心未泯的同时,她也不由得玩心大发。她对着来使行了一礼,说道:“谢父皇体恤,替夫君与妾找出并惩治了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此番既是父皇有意替此人讨得解药,便容儿媳亲去取药,不久便差人送至济阳侯府,请公公圣上不必劳心。公公饮过茶,即刻便可回宫禀告圣上,了了这桩差事。”
送走了来使,林致即刻回畅月阁,从药箱中取出备用药材,配了一副止泻药与一张补气元盐水配方包好,用线系得结结实实。又吩咐账房,从府中支出一笔银钱,随即写了一封短信封好,写上皇叔济阳侯亲阅的字迹后,用纸封装好,一并吩咐府内下人送去了济阳侯府。待到下人领命前去后,林致终于绷不住一张脸,痛痛快快地在阁内大笑了起来。
这一边,盼星星盼月亮,心急如焚的都阳候和二弟敏识忧心济阳侯心切,担心他熬不住,急得在园子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地问道:“怎么还没来?”“德王殿下,咱还是请个太医来吧,这万一王妃不在府内,岂不延误了?人命关天呐!”“德王,德王……”一迭声儿的请求与唠唠叨叨的话语搞得敏树不胜其烦,本来还算轻松的心情被这哥俩儿搞得乱糟糟的,也心神不宁,有些忧心忡忡起来。那壶里泻药含量其实并不多,且济阳侯只喝了一小杯,根本不至于那般严重。但是这俩兄弟的软磨硬泡,神神叨叨也影响了他。为了避免被这俩兄弟带歪,敏树直接袖子一抖回厅堂上了。见此情况,二人不知是守着还是跟随德王继续请求。最后看着敏树绝情而去的背影,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乖乖守着,万一济阳侯不行了还有个照应。
由于王妃吩咐事情紧急,不得怠慢,宁王府下人紧赶慢赶地赶到了济阳侯府。门房一听有急事,不敢耽搁,忙将他引进府中。都阳候兄弟俩得到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止泻药吩咐下人准备停当,给济阳侯送去。
这里济阳侯好容易缓过劲来,走出了西阁,感觉通体舒畅,肚子的疼痛散去。真奇怪这鸩酒的奇特毒理,又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幸而此时准备好止泻药的都阳候兄弟大呼小叫地喊着“三弟,奉圣上旨意,解药来了!”带着一股愣头青的劲儿狂奔过来,这才解了济阳侯的燃眉之急。
济阳侯服下止泻药,又过了好一阵子才恢复正常。这时下人已准备好了淡盐水。济阳侯就着下人的手喝下了淡盐水,好容易才恢复了元气。一旁的都阳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没等济阳侯回过味来这事怎么一回事,都阳候就熊抱着济阳侯的脑袋号啕大哭,一口一个“三弟你受苦了。”“大哥对不住你啊!”“大哥我真没想让你真死啊!”整的济阳侯莫名其妙。
等到哭唧唧的大哥语无伦次地表达完了他对三弟“死里逃生”的感慨之后,济阳侯这才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恍然大悟:自己是被演技派的陛下耍了个彻底。想到自己被骗的吓成那样,被德王通通看了去,自己还把家产给分了个彻底就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现在再把家产收回来还来得及吗?可是联想到自己立下的字据还按下了的手印,济阳侯纵使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无可奈何:人无信不立。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犯下的傻事,还得自己去担着。看来今后自己只能靠俸禄过活了。人活着,钱没了是一件多么令人嗟叹的事!我的积攒多年的小金库啊!济阳侯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更加雪上加霜的事还在后头。当济阳侯恢复元气后,打开林致送来的另一份包裹,里面是一张银票和一封信。信上赫然写着:闻皇叔济阳侯噩耗来临,面临黄泉之别,家产均已分磬。侄媳痛心无以复加,遂趁皇叔尚未奔赴黄泉之时,送上份子钱一笔,聊以慰皇叔之辛劳。
文辞犀利,字字句句未言“赐死”一词,却又句句言及相关之事。济阳侯深知这时林致对她“嚼舌根子”的报复与调侃,但面对套路颇深的陛下,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御书房,听完了德王敏树的实况转播后,陛下孟敏知终于按捺不住,与德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充满整个殿宇。笑着笑着,敏知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新都前辽皇宫中与时为皇子的恭守帝敏行一起组织一众发小“狼狈为奸”的时光中。想着想着,忽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时光匆匆,当年的亲友团成员或已故去,或已分居两地,剩下的也垂垂老矣。而恭守帝敏行,早已在新都城破之际,在滔天的黄河水中,与穆勒主力同归于尽。如今,他的遗骨早已和新都的所有记忆一起埋在了黄沙淤泥之下,永远地沉睡了。
此时早已华发催生的敏知陛下仰头望向东南故都的方向,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旧人旧事——
殿下,獐子(敏知的外号)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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