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场沉默下来了的相府小审,因为四夫人一句“雨大了,我要回去看看院子里的那几盆花”而结束,谁都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四夫人走前看了齐倾墨一眼,齐倾墨收到后默然了一会儿,站在走廊上等雨停了,才带着鹊应慢悠悠往四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鹊应:“小姐,刚才大小姐她……”
鹊应仍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刚才齐倾人走的时候怨毒的眼神似乎要把齐倾墨生吞活剐,比起往日里来更加憎恶凶狠,但却不像之前那样冲上来对着齐倾墨发难,而是学会了隐忍。
齐倾墨看着雨水洗过后的天空格外纯净,下午时分的安逸与慵懒透着舒适,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叹息一声,这一次没能把齐倾人彻底打入地狱,以后只怕更不得安宁了啊:
齐倾墨“她能把我怎么样?”
鹊应:“我只怕三公子和五公子都会帮着她,小姐你是知道的,三公子和五公子一向对大小姐多有偏爱。”
鹊应很是担心,齐铭跟齐宇这时候回来,正好给齐倾人撑起了腰杆,那岂不是小姐又要陷入麻烦里了?
齐倾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大可来试试。”
齐倾墨摘了朵刚经过了大雨的蔷薇花,艳丽的红色花瓣在她指间慢慢转开,齐铭跟齐定跟她注定是死对头,正面相对只是迟早问题罢了。
一路慢慢逛着,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四夫人的院子,那株茂盛的榕树滴着雨水,溅开了地上的一滩滩水迹,齐倾墨拦下鹊应的步子,听着从屋子里传来的一个声音:
齐铭:“母亲,你为何跟那个齐倾墨走得那么近?”
说话的人却是齐铭,听着声音他似乎很不满。
四夫人:“这么大的人,说话做事还是这么急燥。”
四夫人略有不悦的轻声责备一声。
齐铭:“我能不急吗?母亲你以前成天不理外事,如今也不知道被齐倾墨那个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得团团转的,今天居然替她说话。”
齐铭看来是根本不知道四夫人的厉害之处,一心以为四夫人真是个尘世之外的人了。
鹊应这些日子跟着齐倾墨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场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内向怕事的小侍女了,这会儿听着齐铭在背后这样辱骂齐倾墨,气得就要上去跟他理论,齐倾墨却比了根手指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看着齐倾墨唇边略带狡黠的笑容,鹊应心里才平衡了一些,却仍免不了嘟囔:三公子怎么也是个相府公子,怎么却在背后说人是非?
果然未过多久,里面就传出了四夫人的话:
四夫人:“哦?你在外面这些年连孝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就这么跟我说话?”
她的声音依然平平,就跟平时说话一样,不带一些气势或威严。
齐宇:“母亲别生气,三哥只是一时心急说了话,但母亲为何要偏袒齐倾墨呢?”
齐宇连忙出来打圆场,只是最后仍免不了把话题绕回到齐倾墨的身上。
四夫人:“我做事何时轮到你们两个指手画脚了?”
四夫人平稳的声音淡淡说过,根本不正面解答齐宇他们的疑惑。
齐倾墨在外面听了半天,也觉得听不出什么味儿来了,四夫人这明显就是不乐意跟她两个儿子说点心里话,这样的娘亲倒还真是少见得很,便带了鹊应走到门前,叩了两下房扉。
李婆婆:“七小姐。”
李婆婆站在门口第一个看见她,行了个礼领了她进去。
谢过李婆婆,齐倾墨进去看了两个哥哥一眼,对四夫人行了个晚辈礼:
齐倾墨“四娘。”
四夫人:“我与倾墨有话要说,你们一路上回来也没好生歇息,就先回去休息去吧。”
四夫人看来是打心眼里不想跟齐铭和齐宇再说什么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齐宇看了看齐倾墨,眼中的狐疑越发浓厚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跟齐铭退出了四夫人的屋子。
齐倾墨等他们走远了,才看着四夫人说道:
齐倾墨“四娘叫我来,有什么要吩咐的?”
四夫人:“你去找柳安之了吧?”
四夫人问。
齐倾墨“四娘的耳朵够长的。”
前两个时辰才从柳安之那里回来,四夫人就得到了消息,看来这位四夫人对自己的确是十分上心。
四夫人:“你不必奇怪,是宣摇国君告诉我的。”
四夫人也不在意齐倾墨话里的暗讽,仍自说:
四夫人:“柳安之他跟你说了什么?”
齐倾墨“瑾诺告诉你我去过柳安之医馆,就没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齐倾墨有点厌烦跟四夫人一直兜圈子了,说话也不再客气,对瑾诺更是直呼其名讳。
四夫人:“他说那镯子会害死你,你信吗?”
四夫人永远不会发脾气,始终语调平缓。
齐倾墨心底里像是有一只猫爪子在挠,挠得她很想知道答案与真相,可是理智告诉她如果知道了,将会是一场灾难,不明白为什么,她对柳安之的话十分相信。不为别的,只为萧天离,还有瑾诺都有利用她的理由,而柳安之没有,也只有柳安之不希望她跟凤血环有何接触。
齐倾墨“我信,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得到,如果四娘你找我来还是说这些的话,那倾墨就先告辞了。”
说完齐倾墨转身欲走,这屋子里淡淡的檀香味也不能令她静心了。
可是四夫人的话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僵硬了她的后背:
四夫人:“如果这凤血环是你母亲的遗物呢?”
齐倾墨“你说什么?”
齐倾墨身子未动,但脸色已有些不同,对于娘亲,一直是一个迷,她模糊的记忆里都不记得娘亲长什么样子,听人说在她两岁的时候,娘亲就已经去了,所以她对这个不曾有过太多回忆的娘亲多幻想。
也会想着,如果有娘在,她以前是不是不用受那么多罪吃那么多苦,累了倦了也有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四夫人:“凤血环是你娘亲交给我的,让我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这样你也不肯收下凤血环吗?”
四夫人又从袖子拿出那只红得像是要滴血的手镯,走过来递到齐倾墨面前,像是一旺流动的鲜血在她眼前静静淌着。
齐倾墨“我娘……怎么会把叫你把凤血环交给我?她跟凤血环是什么关系?”
齐倾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尽量不动声色。
四夫人:“你娘是凤血环的上一任主人,这一任主人自然就只能是你了。”
四夫人说得理所当然,却留给齐倾墨更多疑团,上一任主人?那就是说这镯子易主多人了,如果这镯子这么重要,那做为娘亲也不应该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了屈身相府做人侍妾,还在正值茂盛的年华里早早就去了?
四夫人拿过齐倾人的手,将凤血环放在她掌心,这镯子着实古怪的很,齐倾墨一碰到它竟有一种十分熟悉并且舒服的感觉,似乎这真的天生就是她的物品一样,自己是天命所归的主人。
如血的镯子在她掌心淡淡泛着光,柔和温润,齐倾墨的耳边响着四夫人的话:
四夫人:“你就算不想知道它是什么来历,也不该辜负了你娘的一番心意,你娘是为你而死的。”
齐倾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倾墨终于忍不住问道。
同时又响起另一个声音,柳安之难过地说着:“它会害死你的,倾墨,千万不要接下它,千万不要!”
没有一个决定让齐倾墨思考这么久,那艳丽的镯子反着光像是某种诱惑,让人忍不住将它占为己有,可是柳安之的声音像狠狠纠缠在耳边,齐倾墨犹豫了。
齐倾墨托着镯子不说接受也不说拒绝,鹊应在一边有些着急,打从心底里,她不希望小姐接下这个镯子,怎么看,这血汪汪的手镯都透着邪气。
沉默许久,齐倾墨看向四夫人:
齐倾墨“你说我娘是为我而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饶是四夫人再平稳的心境,也不由得要为齐倾墨叫一声好,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应该很乱,于是选择了先弄清楚另一件事,等静下心来或者知道更多事实后,再来权衡是否收下凤血镯。
这样冷静的心性,无怪乎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啊。
四夫人:“你就不奇怪相府里为何没有老六吗?”
四夫人开口却反问。
齐府七个子女,老大齐倾人,老二齐倾月,老三齐铭,老四齐倾水,老五齐宇,老七齐倾墨,独独没有老六,齐倾墨自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排行老六的那个人,只偶尔听说是位小少年,失足落水夭折了。
对于相府里姚梦的手段她清楚得很,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有人对一个孩子下手,她多少能分辨得出来,可是那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也不曾细问,如今四夫人这样提起来,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故事可说了。
四夫人走到窗前,拿着剪刀修了两片君子兰枯掉的叶子,声音带着追忆的味道娓娓道来:
四夫人:“老六其实是你的哥哥,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小时候长得可比你可爱多了,娃嘟嘟的跟个瓷娃娃似的,连我都忍不住很喜欢。”
齐倾墨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可爱的孩子跟自己有着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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