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戚家有女初长成

康元元年的冬天，寒冷刺骨，十三岁的小戚蕙衣衫褴褛，正饥肠辘辘地在冰凉的河水中给嫡母洗衣服。

戚蕙的家乡黑州是远近闻名的穷山恶水之地，往往都是朝中被惩戒的臣子被发配的地方。

戚蕙的父亲戚权虽有个正七品的官职，也领着朝廷俸禄，其实家道却早已败落，生活不过可以勉强果腹而已。

戚蕙是庶出女！准确地说，她连庶出都算不上，不过是戚权在外厮混而得的私生女罢了。戚蕙的生母身份不详，只知那女人生了戚蕙后便随一富商私奔离开了黑州，从此杳无音讯。

戚蕙的父亲终日吃喝嫖赌，家事样样不理。嫡母则是个凶悍无比的女人，嫡母不能生养，更不喜欢孩子。

戚蕙自小便如使唤丫头一般长大，忍饥挨饿不说，挨打受骂更是家常便饭。

小戚蕙今年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出落得沉鱼落雁之貌，不过她却从来无心关注自己的美貌，她只知道她要在天黑之前洗好这些衣服，否则便会没有晚饭吃。她的生活日日如此，也早已习惯了。

可这一日却发生了特别的事。

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向她走来，温和地问道：“小姑娘，你可是戚家的女儿？看来传言不虚，果然生得花容月貌。你愿不愿去我家里？有漂亮衣服穿，有好吃的东西吃，以后也再也不需要做这些苦差事了！”

戚蕙年纪虽小却倔强得很，小嘴一噘：“不愿意！”说完起身就走。

只听那妇人在她身后道：“小姑娘，我家主人是长乐庄庄主。你若需要帮忙尽管去找我！我姓崔，人都称我崔大姑！”

小戚蕙头也不回地走了，但那妇人的话她却记在心里。

长乐庄在江南一带可以说声名震天，表面上以经营酒家，客栈，钱庄为主，实则却是黑白通吃的黑帮。

小戚蕙回到家，照例开始烧火准备晚饭。嫡母猛地从后面揪住她的头发骂道：“死丫头！老娘的珍珠项链怎么不见了？定是你偷的！”

说着将小戚蕙按倒在地，命她跪在铁链上，又拿起木板拼命的打她：“给老娘拿出来！拿出来！”

小戚蕙倔强地反抗：“不是我，大娘，我没有偷你的东西！”

嫡母恶狠狠道：“好啊！还敢狡辩！你娘偷老娘的男人，你偷老娘的首饰！下贱杂种！看老娘不打死你！”

小戚蕙身子已经斑斑血痕，这时戚蕙的父亲戚权才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出来：“好啦！好啦！瞎诈唬什么啊！你那破玩意儿老子拿去换酒喝了！就你那鬼样子，带什么珍珠项链啊！切！”

嫡母依然不依不饶：“你少护着你的小杂种！哼！小蹄子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晚饭不要吃了！就在这给老娘跪到天亮！”

夜深人静，小戚蕙跪在铁链上冻得瑟瑟发抖，也就是这一夜，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个让她冷透了心的家。

小戚蕙悄悄起来，在厨房偷偷拿了两个馒头，向长乐庄的方向走去。

整整走了一夜，她很幸运地搭上了好心人的马车，一路打听，次日午时她找到了长乐庄，鼓起勇气扣开了大门。

“大叔，我……我找崔大姑。”小戚蕙怯怯地说。

下人将她带到崔大姑房里。小戚蕙“扑通”一声跪下：“求大姑姑收留！”

崔大姑忙将她扶起，见她面黄肌瘦的样子不由心下怜恤，忙又催促下人端饭菜上来。虽说在长乐庄这只是普通饭菜，可对小戚蕙来说却是珍馐佳肴。

崔大姑柔声对小戚蕙说道：“小姑娘，你可想清楚了，我这里会给你好吃好穿，不过你也要学规矩，学诗词，学琴棋书画，你若偷懒，我也会罚你！”

小戚蕙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说：“哪里会偷懒，我求之不得呢！蕙儿早想念书，无奈大娘不允。”

崔大姑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四年后，我会送你入宫做娘娘，那里还有一位姐姐，你要听她的话，帮她做事！”

小戚蕙吃完了，抹了抹嘴巴：“只要不回到那母老虎身边就好！蕙儿随大姑姑安排！”

她想了想，突然又跪下哀求道：“崔大姑姑，蕙儿有一事相求，大姑姑若帮了我，戚蕙此生不忘大姑姑的恩情！”

“哦？你叫戚蕙？什么事说来听听！”

“求大姑姑帮我教训我的嫡母！”

“你想怎样教训她？”

小戚蕙咬了咬嘴唇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剁了她的双手！”

“什么！”崔大姑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这个孩子，小小年纪，怎会如此狠毒！”

小戚蕙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脱下衣服，将伤痕累累的身体给崔大姑看。有鞭子打的，有剪刀剪伤的，有火钳烫的，有针扎的。

小戚蕙恨恨说道：“剁了她的双手，让她再也打不了人！”

崔大姑看了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明白了这小姑娘心中的恨，她想了想：“好，我答应你。记住！帮你的不是我，而是常家，四年后你要入宫报常家的恩！”

“蕙儿谨记！”

次日，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停在戚家破落的门庭前。一个贵妇人带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姐走下车。

见来者衣着非富即贵，戚蕙嫡母忙上前献媚地笑道：“这位夫人和小姐是哪府里的？不知来舍下有何贵干？”

戚蕙嫡母走近仔细一看，那位衣着华丽的小姐竟是她家离家出走的丫头戚蕙！

见戚蕙嫡母一脸错愕，崔大姑笑着说：“这位可是戚夫人？鄙人长乐庄管家，人都叫我崔大姑。今日鄙人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今日恰好戚权也在家，戚大姑落座后开门见山：“长乐庄的大小姐在宫中做娘娘，无奈娘娘没有姐妹，独自在宫中很是孤单。我家老爷心疼大小姐，要我寻找聪慧美貌的女孩收养，待成年后送入宫中为宫嫔，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常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戚小姐若去了自然是委屈不了。将来入宫那可是嫁给天子，当今皇上才十七岁，又是个美男子，戚小姐若走了这一步可谓后福无穷啊！”

戚权听得目瞪口呆：“我…我女儿将来可以做娘娘？”

戚蕙嫡母眼珠子一转，笑道：“崔大姑姑说的极是，这丫头能被大姑姑看上，是她几世修来的福份呢！只是将这丫头养这么大，吃我的，喝我的…”

还不等她说完，崔大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崔大姑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这是一万两白银，足够戚老爷和夫人后半世的荣华富贵了。”

戚蕙嫡母一见银票顿时眉开眼笑，忙收起银票：“哎哟哟～以后这丫头就是崔大姑姑的了！”

戚权也瞬间眼睛锃亮：“好，好！以后这丫头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就是常家的！”

“那可不妥！”戚大姑喝了口茶说道：

“这姑娘的身份，永远都是戚家的女儿。以后若有人问起来，只说是戚小姐送到城中亲戚家学习德言容工了。戚老爷毕竟是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将来戚小姐入宫还是要以戚家小姐的身份入宫。

至于今日之事以及与常家的关系，对外人一个字也不可提！否则长乐庄做事的规矩，想必老爷和夫人再懂不过。”

戚权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就听崔大姑姑的！”

戚蕙嫡母献媚说道：“崔大姑姑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们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大姑姑…”小戚蕙扯了扯崔大姑的衣角，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崔大姑立刻会意，她突然板起脸厉声道：“来人！将戚夫人的双手剁下，给戚小姐消消气！”

说着两个彪形大汉破门而入，将戚蕙嫡母按倒在地，拿起砍刀就要剁手。

戚蕙嫡母吓懵了，哭喊道：“大姑姑，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可从没有得罪过大姑姑呀！求大姑姑饶命…”

崔大姑淡淡地说：“戚夫人若求饶，应当向戚小姐求饶才是。”

戚蕙嫡母立刻明白了，她向小戚蕙哭道：“蕙儿，是娘错了！饶了娘吧！”

小戚蕙冷笑着说：“大娘现在可体会到了曾经蕙儿苦苦哀求大娘时的心情？呵呵，可惜大娘从未对我留情过！”

小戚蕙说完，竟一把夺过砍刀，走过去亲自剁下了嫡母的左手！

“啊！…”戚蕙嫡母杀猪似地嚎叫起来，她又转向戚权：“老爷，老爷救命啊…”

戚权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这才回过神来。他哭丧着脸对小戚蕙哀求：“女儿，放了她吧，她毕竟是你的嫡母…”

小戚蕙想了想，将砍刀丢在地上，冷冷说道：“看在爹爹的份上，留你一只手给我爹洗衣做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上了常家的马车。

崔大姑在一旁默默看着，面不改色，心里却暗暗惊讶这丫头的心性儿。

到了长乐庄，戚蕙才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不止她一个。且四年之后只有最优秀的那一个才有资格被送进宫，而其他人则会被遣散回家。

而她那个家，戚蕙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去了！所以戚蕙比其他女孩子更多拼了十二分的努力。

就这样四年后，戚蕙不负常家所望，不但出落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舞技精湛绝妙！

为了避嫌，戚蕙还是以正七品朝廷命官戚权之庶女的身份入宫的。

常家送她入宫，只为扩充肃御妃在后宫的实力，免得肃御妃常如意在宫中势单力薄。

此外还有一层，常如意不能生养，戚蕙若得了皇嗣，便可归于肃御妃名下。

入宫前常家万般叮嘱戚蕙：不可以对任何人透露她与常家的关系。

并要她发了毒誓，此生只可效忠肃御妃常如意一人，不可有半点二心。

戚蕙还不明白那许多，懵懵懂懂地发了誓，满怀盼望的憧憬着新生活的开始。

崔大姑也是格外喜爱这个丫头的。只是小戚蕙亲手断其嫡母之手的过往总是历历在目，戚大姑每每想起就会不寒而栗。

戚大姑也不由心下暗暗思量：这丫头将来究竟会是肃御妃的助力，还是肃御妃的灾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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