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
——《虞美人.曲阑深处重相见》
水漫杏花之上,有一株言:生死,乃之为长生。
“所以你杀了这般多无辜者?”罂粟表情严肃,语气冷漠,眼里嶙峋火焰似要燃烧,却盯着那面如死灰的舶来,“百年来,这渡株阁凡人入,必死无疑,无人从中出去。”
“既无人出去,可我方才听你说,这里从前也香火鼎盛,也有不少信徒,而今为何为人置于死地,说什么……诡谲?又或是邪教?”项秦看了眼身旁的董良,有些磕吧道。
舶来脸上带着苦笑,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信他。
信他通天本领,信神来解渡苍生,信天地无怨无悔,信自己心甘情愿,也怨他通天本领,怨神来解渡苍生,怨天地无怨无悔,怨自己心甘情愿。
故而我中了计。
一个荒谬可笑的计。
你们一定想知道他是谁吧?你以为他是白衣鹤仙?以为是真的神明?又或许是无名小卒,如此我才好称道他的名讳。
亦或是你们早就猜到了,猜到我言辞愤恨以外的痛哭流涕,知晓我化石过后遇到仙人相助的满心欢喜,看到那般诡异的滴血场合,了解株的生死,我的生死,包括那所谓的长生。
长生。
“你是谁?”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北禹,鹤仙领着他来,他同鹤仙那般的神仙人物站在一起实在是相比甚甚,虽已长相俊朗,却不过六七之流,与鹤仙相比实在望尘莫及。
北禹衣着简朴,亦如此间所见一般黑衣道袍却与凡尘中大多数灰衣道人大不相同,不过身型其长,似乎是因他太过瘦削,故而瞧着格外高,也格外冷漠。
鹤仙同我点头示意,瞧我一副不解神色,便又道:“你不是见过一女子么?”我眨了眨不太灵活的眼,更加模糊。
“那粉雕玉琢的小娘子?”北禹微微一笑,朝我行了一礼,我有些受宠若惊,瞧他这般大扮,定是修行大道之人,“她叫澹澹,是天宫的仙子,我徒弟同她有些渊源,她请我帮忙,说要了结一个故人的心愿。”
他语气亲和,叫我毫无防备,我只待他与鹤仙相识,又依稀想起那日与株失联后的出现的人貌美女子,忽的忆起她那日曾对我说的话,不禁心头一怔。
“她……”我忽然心中绞痛,大喝道,“就是她,若不是因着她与株的约定,株便不会死了!”
眼中已然拉出血红血丝,却不知是何来的因果对她如此仇视,我有些沮丧,又是说不出来的愤恨,那种感情似乎到了极点,哽咽着卡在咽喉,如何也倾斜不出。
正在此时,她出现在我的面前。
梦中。
“然后呢?”采芹饶有兴趣同株言语,一旁默默的如澜不动声色。
“然后你便一副侠义心肠,想要帮他,同如澜、北禹一起制定了一个计划。”
采芹微微点头,眼神看向如澜。
如澜却是一副憎恶神色,真叫采芹吓了一跳:“我们中计了。”
“这是怎么回事?”
株缓缓道:“是啊,他们都太相信他了,以为你请来的救兵是因为你和舛心之间的纠葛,所以他们下意识的就信了,包括他……”他顿了顿,继续道,“舶来……那时我还可以看着他,可自他相信了北禹后,我便真的完完全全隔离于此,即便最后得知,这一切不只是北禹作祟,可……终究是果。”
“北禹做了什么?”采芹问他。
“为了另一个人。”株语气清冷,“一个从前与他有莫大干系的亲密男子,那是个凡人,凡人注定生老病死,而他,也全不是神仙,竟有百年寿辰,也不过是替玉清尊神的面子得了平白寿数,全做神的棋子罢了,故而也没办法救自己心爱之人。”
“男子?”采芹有些惊讶,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头脑划过断袖裸梅一般词汇,想着若是棋玉听了会作何感想,大概是直笑出声吧。
株不以为意,继续道:“那人是他的死穴,尊神有令,杀了他,便可获真的长生。”
“尊神为何要下如此恶毒的命令?”
“神就是神,想要碾死一个人亦如人碾死一只蚂蚁,我们无非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罢了,棋子随时可以变成弃子,这般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采芹默不作声,瞧旁边毫无反应的如澜,心下奇怪。
片刻,又醒了神,忙问道:“那他最后死了吗?”
株没有立刻回答,眼神望向那株类生长的地方。
采芹又道:“既然是心爱之人,大概不会为了长生去杀了他吧,既然本就已有百年寿命,又为何要杀他,陪他了此一生不好吗?”
“死了。”株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波澜。
“怎么会……”
“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长生的诱惑,所以他死了,他亲手杀了他。”
“你从何得知?”
“我说过,我是株,在来这里以前,我全知晓。”株语气平淡,“天时地利人和,全然。”
采芹微微点头,又问:“后来呢?”
“他又想救他。”这次是如澜回答,他依旧那般冷漠,“他后悔了,因为尊神觉得他背信弃义,故而不给他长生了,如此自私自利之人,不配长生。”
“尊神说话不算数?难道不是他们逼他这样做的吗?”
“他同你有一样的疑问。”株看着采芹,株淮之上似乎充满怜悯,“神是伟大的,造物主创造了我们,便也给我们定好了命。”
“可他改了不是?”
如澜冷笑一声:“是……他改了,然后其他人的命又上了轨道,说到底,都没变。”
采芹有些不解。
株解释道:“玉清尊神作为他的师父,自然是不想徒弟如此,故而灵机一动,给了他一张仙法图,那图一出,此后的因果也便来了。”
“图?”
“尊神的游戏,是旁人的性命。”株感慨道,“那图上面记载了一个原始的咒阵,是可以复活株的阵法,换句话说,就是可以长生的秘术,将株的灵魂与草体揉合,最后的本土服用,便可得长生。”
采芹犹豫道:“可……他心仪之人不是已经被他杀了?”
“不错。”如澜道,“的确是死了,且无力回天,是以,他就算是后悔也于事无补,故而他遵循自己师傅的意志,尝试得到株,让其复苏而食用,方可真的长生。”
采芹无言以对,想了想,又问:“而后渡株阁与他有什么牵扯,还有如澜仙君……包括……我后来呢?”
“渡株阁是让我草体与灵魂融合的最佳地点,我也没有想到,原本如澜提出的超度之地会化身毁命的终点。”
“所以……渡株阁不过是他提出的幌子。”采芹语气冷漠,饶是从株那里知晓许多内幕之后,心中一派混沌,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对北禹的同情随即化为憎恶,“如果北禹获得几百年寿命的话,那东禹便就是北禹!”
“那老道靠着骗术活到现在,从前还叫我如何尊重他,以为他真是个得道高人,也觉得我的梦境之困他定能解决的,如此看来,若不是公子尖一行,我怕也只是他算计的一颗棋子。”
株低垂枝叶,如失魂落魄的颓丧人儿,显得格外憔悴与悲哀。
“可是我呢?我做了什么?”采芹猛地想起。
株平静道:“你离开了。”
她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
株又道,“你还记得我同你的约定吗?”
采芹愣了愣,不知所措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忘了。”株没好气道,“我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你,你同我说外面的世界很是丰富多彩,想带我走,可我没办法离开那里,我告知你,我可以看到万事万物,却无法触碰深入,你说我这般没有自由,可我料想的自由便就是这般平静无波,后来遇到了舶来,我便生了渡他的心。”
“龙鳞。”如澜冷冷道。
“对啊……还有龙鳞。”他语气怅然,“那其实不是龙鳞,就是他舶来他自己身上的鳞,我当时叫你偷偷从他身上摘下,就怪他实在能力卑微,眼光也不好,把自己的鳞片认作是龙鳞,真是好笑,还要与我送完所有鳞,实在好笑……”说罢,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采芹觉得奇怪,小心翼翼便又问道:“是不是……你还有事情没有说?”
株依旧笑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才无奈看向采芹,认真道:“是啊。”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如澜,意味深长。
“他?”采芹有些紧张道。
“是。”他笑了笑,笑声凄楚,“谁说布局者只有一个呢?”
“难道……如澜仙君也骗了你?”采芹猛地反应过来,“如澜仙君真的只是云游偶遇探访到你的吗?”
“你说的不错。”株道,“他不是巧合,是早就谋好的局,他一个神君,他不帮我,为何要你去寻北禹?你从不觉得蹊跷?”
“我……”
“或许他从未想过你有此不凡能力,竟能如得这无妄深渊,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同你说了,这里的一切全是假象,包括如澜、包括那些株,只我同你,是真的。”
霎时间,原本不惊不扰道如澜消失在她眼前,如一缕白烟;又转头望向那些植株,片内空空如也,再瞧不见任何生灵的影子。
采芹有些惊讶,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只耐心等待,期待接下来他要说的话。
“这里也算是我的安生所,女娲娘娘对我寄予厚望,曾说株生,则物生,牵连万物的株——我,又怎么可能轻易魂消,不过是换一种活法,被困在一个荒谬的故事里,如何也跳不出去。可笑……他们最后还真把我送到这让我们难以发觉的地方,真是阴差阳错啊……”
“为什么出不去?”采芹不可思议看他,“既然你在这里可以操控这般多,如何出不去?”
株发出一声冷笑,道:“女娲娘娘乃是上古尊神,她要我死,要我活,全凭一念之差,况且人类无法获得长生这是死的定论,怎么可能轻易更改?我本就是谬误出生,万物给予我的不过是一念之差,对我活,那寻了长生的人,破坏规律的人,企图天道重现的人又该如何?”
采芹听得愣了,头脑飞速旋转,心中感慨万千。
“为何一定要是你做牺牲者。”
好一会儿,才发出一个句问。
“我……”株顿了顿,道,“……命如此。”
采芹不置可否。
回想此前他同她说起的,北禹凭着自己亲拜三清尊者中的玉清为师,故而有些道行远近,为尊上位诏令,故而收了徒弟舛心,而后便有了舛心设计坑害纣王,而妲己痛失所爱而自毁前程。
这一切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好不妙哉,是人非人者皆要夸诩一句造物者步步为营,棋行疏圆。
“罢了。”株语气轻飘,缓缓道,“情之一字,难以言说,我与他,他与他,何尝不是一样。”
采芹微微皱眉,有些难为情道:“可……你既然出不去了,我为何又进来了,我进来了,又该如何出去?”
“你不是澹澹仙子。”他叹息一声,眼神移到不知所措的采芹身上,“你若是她,现在就已经出去了。”
“我……”采芹勉强一笑,“本不是她,故而你要我回忆,我全无印象,最后还要你们用我言说,实在是我的过失。”又抬起眼,“不过我却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我这突然出现,从前也常有这般的梦境,我分不不清楚,只记得是被舶来带到了一个眼观清空的空地上,那里有三个人,左右下方都躺着的,而后我便无意识,来到了这里。”
“啊!”他猛地一惊,“舶来把你打晕?还有旁的三人……”,又语气焦急,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慌乱:“你怎么不早说?”
采芹眨了眨眼,有些吃惊于她的反应,忙道:“是,此前不确定,想从你这里问清楚了……所以我要赶快出去才好,我还有朋友也被他抓了。”
株剧烈摇动,语气焦急:“完了完了,造下大孽了,缘何如此啊!”
“你说清楚!”
“他为了救我本就杀了不少人了,那北禹同他说有一阵法可以救我,原本如澜为我与株们造了那渡株阁本不是违祸一方的,我虽原有怨气,些许气话,可修筑渡株阁也只是为了亡灵超度,即便是灵魂去了,若有人时刻记得,受神明般祭拜百年,如此也算还在人间……可……”他痛心道,“可如澜偏偏也是另有图谋,饶是死了那般多人,也不可能救我出来,要触怒了神威,降下大祸,可如何是好啊!”
“你不是手眼通天,知晓许多事理吗?你赶紧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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