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女,为一方带。
——梦女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罂粟眼神悠远,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同她本不相识,也不甚有任何联系,直到一千年前,我们都同时遇到了一个人。
那日晴空朗日,万物复苏,如春季节,事事皆佳,只可惜,我遇到了他。
遇到他之前我便揣揣不安,心中如压阀巨石,闷且慌乱,作势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那时我只以为,大概是长老们不由分说的整齐一致,让我同那区区凡俗一同飞升,我本就心高气傲,要我与那凡夫俗子一处,实在怠慢无端。
不过说来也是奇了。
千百年来,我以罂粟一族花妖而生,受罂粟族类庇佑,修行数百年终成一族之最,而这一族之最,却止步于妖类,我原是要去千万灵长目都可循迹的胜地笑傲涯的,去那也仅是因为妖族转仙不易,而那天恰好是凡世修行得大道着飞升之日,族中长老听我说:借那凡人登天气数,或可成就妖画为仙的佳像。
我虽不知这许多年里为何未曾听过有物化仙之说,且不说我们作为山林草木妖兽一类,就连那千年狐狸也难修仙,不过都以妖灵自居,是以,我们便就更不能够轻易得道,其中缘由我不敢探究,每每问起族中长老,皆以惶惑神色,似乎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一般,如记忆消逝,我觉诡异,便不再追究。
说到这里,莫不是有些前后矛盾?我自己也觉如此不好,可长老们却孜孜不倦,她们以凡世易像卦术为本,因我们妖灵一族多行迹人间,见于旁人无疑,在各个部落发展生息,借以凡人之说,言之凿凿,我为族中晚辈,又被予以高度期望,故而我不得不从。
那时的我年少无知,应着不凡天资,在族中乃是众星捧月一般待遇,从来都是被人恭维艳羡,自己更是前无古人的又一神人,却因自己是妖族却无捷径渡仙,但见那人姿态平凡,泯然众矣,心中气恼,十分厌烦,故而我们一见面气氛便剑拔弩张起来。
我是因着那无理要求去到了数界可通的笑傲涯。
笑傲涯下有个一个人,一身白衣端坐水瀑之下,以水为灵犀,白光骤起,我很是疑惑,但瞧了半晌,依着百年修行,便也看出那人便是即将飞升的那位凡世才人,不过我也只依着他在瀑布下惊起的白光闪耀,我靠近些,飞到小溪中央的礁石上,我望了又望。
他闭目养神,白光萦绕,如缕白色丝绸掩映,显得十分朦胧,但见面庞消瘦得紧,确是看不出多俊朗的模样,当如何形容他呢?那时的我心中只有满满傲气,谁叫这人偏偏只是最下等无能凡君,可让我意外的是,我本以为凡君中要登仙飞升的不是能力超凡,定也是丰神俊朗,这位凡君瞧着便只能算前者。
“不过如此——”我不屑地揣手看他。
那人纹丝不动,我却不知为何心中怒火重生,想着将那人从瀑布中拽出来,痛扁一顿才好,饶是那般想着,我也那般做了,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我想不到的。
我不知那些长老是否早就洞悉因果,也明白我的性情,所以故意让我一定去寻那人,却不想是为他人做嫁衣。
是了,我破了瀑布阵下,那人从瀑布中站了起来,发出爽朗大笑,如疯儒骚客吟诗般让人酸楚。
我那时漂浮在半空中,表情僵住,整张脸白如死灰,却是不知为何是这般结果。
心下无奈,只想着,为何旁人好心办坏事,我坏心却办了好事?
而那人也忽的飞了起来,向着我的方向越靠越近,我心中无奈,想着立刻逃之夭夭才好,却如何也动不了。
那时我方明了何为真正的不知所措,何为真正的无能为力,在神仙的强大术法之下,我不过一缕沙尘,只怕立刻被吹散了。
我眼睛瞪大,却也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人白衣尽湿,飘浮在我面前,我二人离得格外近,我眼看着那人面带微笑,却是笑得那般难看!
我心中气恼,只觉此人相貌平平,如凡俗中千百插肩而过的普通人,毫不起色,他又如何配站在我的面前,让我动弹不得,却还给我一个如此丑陋的笑,而那抹笑的弧度又是那般不经意?
“方才多谢姑娘。”那人悬在空中,如踏平地,朝我拱手道。
却又几分温润如玉公子模样,却不想他此番狼狈模样,却让我有这等错觉,莫不是因他成了仙。
我依旧动弹不得,只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而他却又笑了笑,彬彬有礼道:“小子名唤舛心,乃是当朝王族太傅,亦是前方十里地三清观观众子弟,因果机缘,吾在此涯中静候许久,师傅说会有人来助我成仙,想来,那人便就是姑娘你了。”
我眨了眨眼。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却又温和摇头。
我很是不解。
他却道:“我若让你逃了,接下来一切便都将在预料之外,你又如何能心甘情愿同我相守呢?”
我心中大惊,相守?同他!且不说他这般相貌平平,因着这第一次见面的理由我便与他不可能的,见他第一次便是气涌上头,我哪里会愿意同他相守!
可那时我动弹不得,周身都似被缚住了一般难受,我只看着他,眼神中流露着不羁与愤怒。
而那人却依旧不依不饶,语气有些轻佻:“当如何让你刻骨铭心地记住我呢?”
我心中狂怒不已。
“你那时便也不是因为要救我才来的吧。”他语气轻慢,“想来是为罂粟一族佼佼者,百毒之王罂粟族,当是瞧不上我们这般凡俗之人的,不过如今我已是仙人,且也是你阴差阳错助我为仙的,我同你,有种莫名的联系。”
“就如师傅所说的皆是缘法,就连因果也是一样,你来了,便惑乱人心,我以为我原是人的时候才真的会被罂粟花妖惑乱,可惜我如今成仙了,却还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是以,你当为我负责……”
我心中无言,只是感到匪夷所思,世上从未有过任何男子对我说过这样一番话,我看他眼神清澈,似乎不似说谎,却还是觉得荒诞不经,哪里会真的有一见钟情?况且我对他还是无意,我只是心中惶恐不安,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我如今的我应该做些什么,我眼珠转动,却怎么也难以动弹,难道真的要我坐以待毙?
我不安到了极点,而他却笑得更灿烂了。
我不懂他为何要这般,我实在有些为难。
却不知他又向我逼近,伸出双手作势要扑向我。
我想大叫,却动不了嘴,更无法发出声音,就在我觉得危矣之时,一个青衣身影浮现在我的眼前,那身影凉薄如玉,让人觉得清冷惊艳。
那是个身量较高的绝色女子,只凭她的背影,我便可定出她一定很美,胜过沁人心脾,也胜过世间妖冶万花,只翩然而立,如一缕轻纱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你要干什么!”那女声灵动婉转,却是铿锵有力地,让人生不出怠慢她的意思。
舛心呆立原地,似乎是有些惊住,如被抽走灵魂的躯壳一般僵硬,眼神却直直定在她身上,我也一样。
她太美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却不让人心生邪念的背影。
“我原同先生一般,也是刚升仙不久,亦如先生般,无知得很,可就是不知为何先生会如此龌龊行迹,方才我若不出现,你又当如何对待这位姑娘!”女子声音义正严辞,却有几分拙气,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我注视着她,眼前仿佛见到的不是一个青衣女子,而是一道光,心中只觉暖了不少,似乎是有什么魔力,随即变得平稳了。
“我……”舛心呆住的脸晃了晃,片刻出神,看了看她,又看看我,却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只听得他似乎又变得从容不迫起来。
“我本就不想对她做什么。”脸上浮现出尴尬神色,无奈叹气。
那青衣女子却是咄咄逼人起来:“你方才那动作可看不出来没有想法,我见你如饥似渴得很,似乎要扑到这位姑娘身上去……”随即她转向我来,此时我才看清楚她的模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诗如画,却又比诗画更盛几层,我看得惊了,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的钦慕,那时我差点以为我被她蛊惑了,可向我递来那般温和安心的眼神,饶是我浑身麻木,也依旧感激涕零。
也难怪舛心瞠住许久,我亦然,我回过神来,见她清丽面庞已不再看着我,而是与那舛心对峙。
“这位仙友倒是说错了,有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我方才只是想替她解那术法,哪里有旁的意思。”舛心感慨双手,此时那件白色道袍依然干透了,这人瘦骨嶙峋,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不过身量不高,再加上相貌平平,属实是很难让人记住。
女子有些诧异:“这术法不是你下在她身上的吗?”
她又转过头,有些奇怪看我。
我也是一头雾水,我想摇头,却无法动弹,只呆呆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舛心却笑了笑:“这怎么可能是我设下的术法,我方才升仙,哪里有时间管这许多,再者,这位姑娘虽对在下有些敌意,倒也渡了在下,我理当感激,怎么可能会害她?”
“可……”女子面带疑惑,“可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是说要用她相守?”
“相守……”她喃喃道,“相守便是一处都意思吧,我未曾理解错?”
舛心却是有些难为情道:“非也,此相守非彼相守,我只是想报答她,没有旁的意思。”
他语气温和,让人有几分相信。
可我却是如何也不信的,那人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就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山中野狐都比他光明磊落,可谓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自然,在此时的我们,是全然不觉的,至多只是不信任。
因他又是一番解释,称是笑傲涯灵力旺盛,千妖百鬼往来其间,他今日又是飞升大事,再加上百毒之王罂粟一族加一助力,也算是打破了原有的机缘,是以,有一道反作用力到了我的身上,多说无益,随即他便施法解救了我,不过这一施法的动作同方才作势要朝我这边扑过来的前兆一样,后面却浑然不通,只是两手各画了几个圈,已太极八卦令为本的术法,白光从我身体里剥离。
那女子看得目瞪口呆,似乎是从未见过,我方才想起她说她也刚升仙不久,我又看了看她,心里感慨:原来变成仙女便会美成这样……
我动了动自己酥麻的身体,因时间太长,人如无骨知觉一般软瘫在地,好在那青衣女子及时将我接住,否则我便落入溪秀深处,更是生死难料。
采芹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