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下臣子（四）

识时务者为俊杰。

——董良

晋国，大公主殿中。

“哗啦啦——”一声珠宝破碎的声响。

随着遍地狼藉的玲琅花饰、金银细软、珠光宝器望去，只见华丽的宫殿中央侧卧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与周遭虽混乱却仍难挡繁复环境相比，女子身着芙蓉色长袍单衣，衣着简单，长发仍它自在地垂在孔雀纹地毯上，一眼看去，女子似乎轻松而萎靡。

她右手托腮，左手举杯，一脸痴迷。

“殿下。”有一位宦官模样打扮的仆从从外匆匆跑来。

那人已是中年模样，头上还有几缕花白，眼尾狭长，嘴唇也很是薄，却似一只老狐模样，实在看不出来是多踏实之人。

姬苑微抬眼眸，眼神中却是少有的迷糊感伤。

“殿下已经喝了三天三夜了，且歇一歇吧。”那人声音低哑，却十分温和。

“东人。”姬蘅一脸茫然，面上还带微醺，身上酒气弥漫，“你可知这是为何！”

她忽的坐起来，看了眼身旁散落一地的酒坛。

“奴哪里会不知。”东人一副怜惜模样，语重心长道，“殿下何必如此呢？有些人即便是再掏心掏肺，也还是养不熟的啊。”

姬苑眼神深长，呼出一口酒气，睫毛微颤，却说不出话来。

“事已至此，当断即断，何必如此伤身，这诺大个晋国，何谈找不到第二个怀卿。”东人看着姬苑如此萎靡不振，心中感慨。

他是看着姬苑长大的，他知她从小刁蛮任性，看似骄奢淫逸，却是个真性情的女子，不同于世间薄情男儿，大公主爱过的人虽也不少，可每一个都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纳入殿中也是好酒好菜招呼着，哪里需要哪里给，又何谈亏待了谁？这怀卿平日里看着与殿下谈情说爱，无微不至似的，却难以想象会如此冲动，原她还道这厮便是真心待她的，如今看来，不过是虚妄罢了。

哪里值得殿下倾心付出。

又想到这许多年他苦心孤诣，只为了让主子名声好些，不可被这些无用的男欢女爱耽搁了，再者，王上、王后对于公主养客卿一事，并无反对之意，故而他也顺着公主的意，纵容了些，在外人看来这位长公主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且肆意妄为的很，让人不耻，然又有谁人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游戏人间的命，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心爱的东西从来有始有终，喜欢了便不看数量地对他们好。

他以为，殿下没有错处。

“我一向如此，也从来都是这样，我喜欢的东西，没有拿不到的。”姬苑语气哀戚，面容憔悴，却让人心生怜爱，“可是这次……”

她迟疑了片刻：“我实在想不通，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才让他如此恨我！”

东人不语。

“全寺人死了。”她面容憔悴，好似被人揉碎的牡丹花瓣。

东人微眨了一下狭长无神的眼，其中却别有情绪流露。

“你可知是谁做的？”

姬苑抬头，看向面前的东人。

却见东人面色凝重。

她将酒壶举起，将酒壶胡乱灌入嘴里。

酒香四溢。

“必然是姬蘅那个贱人！”她忽的面色狠戾起来，秀美皱起，却还是美的，“她原就觊觎我殿中儿郎，六磐如此，怀卿亦如此！”

东人不语。

但他心中清楚，原就不关三殿下的事，这一切不平的开端大多是情，他如今是了然通透了，可长公主呢？她不明白，若当时她没有一意孤行，何至于此呢？

她虽心向自家主子，却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世事无常。”

“你难道不恨吗？”

他低头眼神空无，问他恨吗？

他当然恨。

全寺人虽一味心机深沉，而走到这一步，何不是咎由自取呢？可他终究是自己的弟弟，虽为不同的立场，但总归是亲的。

他从前因他而入宫净身，从此由男人变为寺人，若说这一切是为了谁，自是为了自己年幼的弟弟，若没有自己的这番牺牲，又何谈弟弟来日的成人。

可他那位弟弟呢？如此冥顽不灵。

“我早告诉过你！宫中纷争不断，你我之间少一个人受苦是最好。”

“不必了，你说的这些，原就不是我所愿，你可知他人如何待我？”全寺人怒目圆睁，“叫我阉人小子！如此，我便去做阉人，何必叫他人轻视。”

那时他就不顾他的劝诫私自入宫净身，从此宫中便多了一个全寺人。

而在他死的的前一天夜里，他也曾与他对谈。

“回头吧。”他那般语重心长，“你可知在贵人们眼中，我们只是可有可无的牺牲品罢了，如今是有一个你，之后还有千万个你，如此这般，你还是不听劝吗？”

他满脸不屑地摇头，只道：“若要不被人欺，若要飞上枝头，或是摆脱低贱，怕不是该有些代价？”

故而，代价来了。

他死了。

“你真以为她会这样轻易放过我？”姬苑眼神如炬，“还是说会放过你？你我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东人面色平静，语气温和：“殿下看开些便好。”

“叫我如何看开呢？”她面容凄厉，面色苍白如地底的怨鬼一般，“叫我嫁给风流子豪威？这便是看开了？”

“殿下。”东人面色晦暗，“如今这样，已然是定局了，不是谁能改变的。”

他已是无言，今日他来本就是传达王诏，而不忍于从前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变成如此不堪模样，故而多说了几句，多想了一些，他本就是这王宫老人，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呢？故而他心里清楚，殿下是想让自己帮她，可他知道，往日与她接触甚深的官员大夫、王室小姐，如今都避之不及，帮她？权势又哪里是他这般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老奴能左右的呢？

“殿下倒也不必自轻自贱。”东人却是面色一沉，“殿下可知道，如今愿来寻殿下的人，怕是也只有奴了。”

姬苑抬眼，一脸厌厌。

“奴今日来许多说了几句，但奴只是看着殿下长大的，见你如此模样，奴实在心中不忍。”说罢，环视四周狼藉，又温声道，“奴在殿下身边，什么事不知道啊？如今殿下这般，奴想着能安慰殿下一二，让殿下好受些，可若说殿下要奴做些什么，奴却实在不敢。”

见她没有反应，东人又补充了一句：“这宫里只有一个全寺人便足够了，多了便乱套了。”

姬苑抬眼，一脸无措。

她当然知道，如今的她依然是晋国的笑话，如此荒谬的一段，摧毁了她的前程，为何他要如此待她，她想不明白，若非是没有爱，可又哪里会有恨呢？

她只得这样安慰自己，因想着众人疏远，如今的大公主殿早已不复当初，短短三天，竟连老仆也变了吗？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身份尊贵的自己会嫁给那样一个大字不识的无知顽物，每每见他，她都心生厌烦，无数次叩问本心，只道：“他……怎配？”

话未说完，东人的耐心也磨不住了，便直接宣读了王诏：

“王上有诏：大公主姬苑端庄贤淑，与英勇无双豪威将军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因赐婚，望二位日后如鼓琴瑟，赤绳系足，佳偶天成，成就美满良缘。”

“殿下，谢旨吧。”

晋国，三公主殿。

韩子蜇、董良二人随董寺人穿过如画门廊，进入到后院花庭，见幽深如谷的花庭里种植了不少君子兰，几乎整一片都是君子兰，兰花盛开如株株精灵般动人，而如今的季节，却不是君子兰盛开的季节，此季节为秋季，繁花萧瑟，落叶缤纷，与外围的凋零景物不同，此地的兰花却格外妖娆。

“这花，好生奇怪。”董良忍不住道。

身前董寺人似是听到了他的诧异，回过头去，温和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困惑神色，声音柔和，道：“这奴实在不知为何，两年前种的君子兰，总在这段时日开花，其他日节倒是像了无生机一般，我原也觉怪异，本想把它们换掉，后来禀告给殿下，殿下却道无事，叫奴别管，故而便任由它肆意生长了。”

韩子蜇却是面有疑色，但也不多事，他原就是常出入三公主书房议事，刚来府中遇春秋季节，经过这里时的的确确是会开花的，可……自他死后，便失了万物平衡。

他不问因果，也不想知道其中理由，若要说他露出疑色的便只是公主那句无事，他当然明白，因而还是放不下吧。

便又感慨道：她竟也有割舍不下的人啊。

董良点头，面有忧色，道：“总归是有不寻常的事情，某些感觉也是一样，总是不对劲的。”

韩子蜇见他如此惆怅，心下明了，却笑着对董寺人，轻松道：“走吧，殿下该等急了。”

“正是。”董寺人继续带路。

三人行至书房门口，见内里打开着，董寺人便让二位于门口稍等，进去通报了。

其间，董良却还是一脸哀愁，韩子蜇见状，调侃道：“露水情谊，哪里让你八尺男儿如此沉溺？”

董良无言以对。

而这时，董寺人便来邀他二人入书房。

二人入得书房，却见房内雅致无比，入门上雕有精致花纹，细看便知是君子兰，又见内里立着一面屏风，屏风上提有一句诗：“琳琅满目如玉兰，寒浦陋室如柳泮。”

柳泮，六磐。

何人不知她心意，何人知她心意？

屏风上绘有君子兰，如生机勃勃，似真非假。

而往左室走，上端有一台阶，台阶高于下首，便见华衣少女淡然而坐于上首位，内里有一小小书案，书案上摆放着竹简与画具，少女莹白手腕如玉，玉葱般的手指间夹着一只毫笔，毫笔之下摊开的是一面绢帛，绢帛上已有淡淡的兰花形状铺开。

因年代缘故，世家贵族大都习惯于席地而坐，故而书房内铺有地毯，而周围靠墙壁处则摆放着许多竹简，董寺人领二位脱靴才进，后垚光为二位指位，方才入座。

韩子蜇与董良坐于下方，左右两侧，一人一座，董寺人便侯在门口，而垚光便立于姬蘅书案下方，安静不语。

二人见她似在绘画，董良自是不话可说，他此刻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之中，而对面的韩子蜇却是春风得意似的，让人气愤。

“殿下，可是又在绘君子兰？”

姬蘅放下手中毫笔，略疏通刚因做画而挽起袖袍，明媚嘴角微微上扬：“可知为何要邀你二人来此？”

韩子蜇仍是笑容和煦，却是不语，眼神看向对面的董良。

董良却是面色凝重，只道：“莫不是殿下知道我同你大姊一见钟情，故而来兴师问罪的？”

姬蘅却有些玩味道：“是啊，瞧着郎君一表人材，自是与我那大姊十分般配的。”

韩子蜇一时竟有些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董良此时脸色如桃，却仍一脸颓丧，喃喃道：“只道是流水有情，落花她无意啊。”

姬蘅听了，却有几分遗憾流露出来，心中不禁感慨：“此人年纪也不算小了，心思怎的如此简单。”

韩子蜇见他如此驽钝，直言道：“殿下若真计较这些，便不会得秦王赠琴了。”

董良方从其中反应过来，却是一脸疑惑：“殿下是想同我问秦王吧？”

灵机一动，这家伙总有一瞬间是有头脑的。

韩子蜇欣慰。

只听台上少女微微点头，语气平静道：“我想知道，你同他如何识得，他又为何叫你来还琴？”

“此事……说来……”董良一顿，见身旁韩子蜇也是一副好奇模样，不禁有些烦闷。

是了，他二人并非一道遇秦王，只是他要来三公主殿中还物，他也不算全傻，知道若没有由头、或是大人物带领进不去三公主殿堂，故而在王宫门口守了一下午，果真巧遇了韩子蜇，便与他说要去趟三公主殿，而韩子蜇却是欲拒还赢之辈，便应和说自己也要去一趟三公主那，与他同去，也是不错。

所以韩子蜇实际上也好奇原本欲杀秦王的董良，怎么就成了帮秦王办事的小厮了？

那时他不好过问，也是知他性子的，若那时问了，这厮估计也不会说，故而等到此刻，便是望穿秋水般望穿董良。

姬蘅轻咳一声，道：“但说无妨。”

“那日我同大公主分开后，也和子蜇兄分开了，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隐入人群，我瞧着那少年便是秦王，后来自然也见到众人向他行礼，故而我更肯定他就是秦王了，然后我便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不过他那时为何会注意到我，我当时是不知的。”他顿了顿，又想了想，“许是那乐人死得蹊跷，我又觉宴席上气氛实在诡异，却不想……”

“你倒是说啊，原来意气风发去哪里了？”韩子蜇见他吞吞吐吐，着急道。

“却不想瞧着那对我说她会一眼就寻到我的大公主，当时我便是也注意着她的，只是他并不像她说的那般肯定，我等了许久，她没有看到我。”语气中有些灰心。

“在那一系列事情发生后，我见秦王只带了一个瘦弱少年，还有一匹马，料想这二人也没什么武力，毕竟是养在宫中的贵人，见他二人又不像是有多大力气的人，又想到父亲因秦国而死，我自然是愤愤不平，加之大公主她看上去失魂落魄，可是全然忘记了我同她的约定，我心中气恼，便跟着他二人走到了城门口。”

“然后呢？”韩子蜇催促。

姬蘅一言不发的听他讲诉，神情自若。

“然后我便跟着他二人走到城郊，晋国没有派人保护他们，故而我认为刺杀似乎是有些把握的，可谁知……”他见二人听得都有些痴了，便继续道，“谁知那跟着秦王的小子忽然转过身，嬉皮笑脸地对我说：跟了一路了，你不累吗？”

“我很是诧异，欲拔剑杀之，却被前面牵马的秦王从身后制住，我倒是没有想过，他们看似弱不禁风，却不想还有几分功夫，饶是没打过，反而被擒。”

他呼出一口气来，似乎有些为难。

“故而秦王问我为何跟踪他，我坦坦荡荡，便告知他了，而那小子却说我分明是姬苑派来报复的刺客，说什么方才在马场就觉得不对，有于宴席上看到我……看到我贼眉鼠眼地偷瞄姬苑……”

韩子蜇笑意升起。

董良见状，忙解释道：“人人都有痴迷犯糊涂的时候，秦王说镜花水月，我虽是不懂，但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我被迷惑了，是我的错。”他语气有些懒怠，“可是，也没办法，人就是这样。”

“她模样娇媚，谁都知晓，便过了这段吧。”姬蘅淡淡道，“我想知道秦王说了什么？”

“秦王？”董良挠头，又道，“他对我说：

公子斑曾说见到姬苑与一男子同骑，那人是你吧？

我点头答是。

他感慨：那可真不是良人啊，正如镜花水月，迷离得很。

那小子却插嘴：方才还见她为那死去乐师哭得撕心裂肺，可下一秒便同豪威将军订婚了，可又在这短短时间还招惹了你，而且……真是想不到，你竟还如此痴情？

我自然不知为何，却还想着不能被迷惑，而且我本就是来杀他的，不为别的，只为报仇。

他问我：有什么仇要杀他？

我说：杀父之仇。

那小子也问我：为什么呢？我们殿下杀人都是有原因的，不会乱来，况且秦国治理得当，国泰民安，什么缘故，你便细细道来。

我告知了这事的缘由。

而秦王却很是好笑的问我：谁告知你父亲死在了秦国？

我却是不知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但若是死了我必然是要让秦王偿命的，可他这样问？

我思考了一下。

我父亲难道没死？

那小子又言：无知质子，你爹还没死都要被你给咒死！

我又感慨：可被定了死罪，总归是要死，若不是你秦国定制法度有问题，又哪里会让我父亲死！

我当时很烦恼，故而也想不了多少，但他二人将我束缚住，我自然无力反击，后来秦王问我：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说：董释。

小子笑了笑：你该向你父亲好好学学，懂点事理。

后来有些意外，他让我回趟家去，瞧瞧我父亲到底有没有事，故而我同他们一道回去了。”

“是不是没事啊？”韩子蜇漫不经心。

“是了，无事，这两日我都没有回去，故而也不晓得家里发生了什么。”

“那么？”韩子蜇看向姬蘅，面色有些阴沉，“是道友与我说，秦王近日会去赛马场。”

“你那道友？”姬蘅一脸沉静，“可是秦国人？”

“黄浦阑，的确是秦国人。”

董良一脸迷茫。

“是以，殿下怀疑他叛国？”韩子蜇一脸狐疑。

“天下本就快乱了，各国偏就靠着这脆弱敏感的和亲来维系关系，可谁人不知这乱世终究是会来到的，而七国之争，终是免不了一场恶战，若要我晋国安然自若、独立于乱世之中，必当清理门户。”言辞恳切，有几分不合年纪的骇人。

台上女子如此一番言语，却让方才络绎不绝说了一堆的董良萌生敬意，作为晋国一方百姓，却不想三公主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系晋国，让人叹服。

“黄浦阑为何要这么做？”他心中疑惑，忽然又是一惊，有些激动道，“若秦王不小心死在晋国，秦晋之间必会有一场大战，故而到时坐享渔翁之利的会是谁？”

“齐国一向爱好和平，而韩、赵、魏势力薄弱，自不会如此做派自取灭亡，就只剩楚国了。”姬蘅一脸忧思。

听了许多，董良才回过神来，理了理思路，有些惊讶。

“如此看来，我那日不小心看到了子蜇兄的飞鸽传书，便是那秦国内奸故意的？他也早知道有我这号人了？而那内奸是被楚国收买的？楚国想在晋国除掉秦王？让晋国背锅？”董良一番疑问，方反应过来，“可秦王不是正要去楚国吗？”

“也有人监视我。”韩子蜇无奈道，“否则他怎知有那么一号人想杀秦王，尤其是在晋国的土地上！”有些感慨的瞥了一眼董良。

“你可知为何要选你刺杀秦王？”

董良摇头，有些茫然。

“董良是商人子，且是平民，即便是东窗事发也只能算个替罪羊，若不扯出看了韩卿的书信，怕是可以糊弄过去，若扯出了便会牵扯到本宫，所以这也是一石二鸟之计；再者，董良本就体格健壮，我也得知你少年时常混迹江湖，习得一些本领，都传秦王身体孱弱，就即便是假，让董良去，胜算也会大些，故而是最佳人选。”姬蘅一番语出，逻辑严密，让人信服。

“这布局人，实在心思深沉，而此局，竟也毫无破绽。”韩子蜇感慨道。

“这人怕是也知道些我晋国国事。”姬蘅目光沉寂，有些森寒。

韩子蜇心中有惧意闪过，几分慌乱，忙起身拱手，道：“是臣的疏忽，黄浦阑，臣会处理。”

董良听他二人说了许多，心中也明了了许多，仿佛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纠结。

“自扫门前雪，为的不是立威，而是长远。”姬蘅站起身来，缓缓道，“你坐下吧，原我也疏忽了，若不是秦王派董良来了一趟，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否则也被绕进去了。”

韩子蜇施礼坐下，面色恢复如初。

“可若说他们得逞……”董良忽的发言。

“彼时六国大乱，民不聊生。”韩子蜇垂目，有些怅然。

“不过，秦王是知道此事的吗？”姬蘅看向董良。

董良思考片刻，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韩子蜇，道：“秦王是问过我何人告知我这虚假消息的，我同他说三公主府中有一客卿，消息是客卿友人传书来的，然后他问我客卿是哪国人，我不敢说谎，道了声秦国。”

“如此，他应是知晓的。”韩子蜇略一思索，“他让董良送琴，实际上是送情报。”

“那他还去楚国干嘛？多危险啊！”

“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富贵险中求，对贵人而言，同样适用。”姬蘅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甜美微笑，道：“看来我们这位盟友，很是可靠呢。”

他思考了一会，这三公主什么时候露出了这样的笑呢？韩子蜇略一哆嗦，这感觉却不太妙。

“董卿。”姬蘅微笑着，如一朵白莲般纯洁高雅，“可愿入我麾下？”

董良无可奈何，近日已然是知道得太多了，他虽驽钝，但也不能算笨，故而他也明白，此番若是拒绝，下场应该不会太好，是以，他还是识时务为俊杰，虽面色凝重，语气却铿锵有力：“能入殿下麾下，是我之幸。”

韩子蜇脸色拂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划过了。

他也不知，未来面临着什么，不过，如今董良也是算棋盘上的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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