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望江楼，烟雨醒酒

夜深。

“稚非。”

少年匆忙披上衣物，慌忙站起，“姐…姑姑。”

稚非动作再快，岚笙也将他看了个通透。自袖中摸出一只绿色的小瓶子来，岚笙坐在稚非身边，不由分说拉开他遮住的衣服，一块青紫映入眼中。“疼吗？”

“不，不疼了。”稚非被岚笙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被岚笙给拽回来。

“说谎，”岚笙打开瓶子，一种稚非从未闻过的清香溢满房间，“都成这样了，还嘴硬。”岚笙低头刚想为他上药却蓦然发现，她，这一脚可真会踢。那个地方，这。一向无所谓的岚笙罕见地红了脸，“你，你还是自己上药吧，涂好了叫我，我就在门外。”

稚非看看手里的药瓶，犹豫半晌还是轻轻抹在伤处。

…

“姑姑。”

岚笙挪进屋里，看着少年穿戴整齐地站立榻边，轻轻一笑。“你等着。”岚笙转身又跑出去，回来时手中提着两坛冻春，“咱们俩聊聊天。”

稚非被岚笙拉上屋顶坐在她身边。看着天上弦月狠狠灌下几口酒后岚笙一声轻笑。

“姑姑笑什么？”

岚笙却避而不答，又灌下一口酒，这才扭头看着稚非，道：“稚非啊，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打你吗？”

稚非也转过来看着看似恣意的岚笙，“刚开始不知道，不过现在，稚非有些明白了。”

“笨鸟，你明白什么。”岚笙又是一声笑。

“姑姑还是少喝点吧。”稚非说罢便要去夺岚笙手中的酒坛。

“稚非啊，今日我看着你低头赔礼的样子，就好像又看见那日你在玉鸾宫门前的样子。”

稚非的手骤然停在半空中。

“你知道吗，我时常在想啊，我倒底犯了什么样大逆不道的过错，我，连带你也要受这等的屈辱，

“我知道，他们都觉得我的命格非常，是天生的好命，不用修行，生来便是九界至尊的命。可谁又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呢。

“你没有实力，便会被人狠狠踩进烂泥里。百合腐烂的时候比野草还难闻。你不能反抗的时候，就只能在坑底仰人鼻息般的活着。

“我曾说过，你像极了从前的我，像极了六世中那个懦弱不敢反抗的我。所以在看到你受到那样的遭遇时才会如此急切的让你改变，稚非，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变强，变成可以保护自己的强大的自己。”

言至最后，岚笙早已哽咽，泪水含在眼睚中却倔强地不肯掉落。稚非犹豫地抬起双手，拇指轻轻按在岚笙的眼角。“姑姑之言，稚非明白了。”

明白了她这番良苦用心，明白了她为什么如此见不得自己受委屈，明白了她心痛的原由。可他不能这么说，她是上三界尊贵的上神，而自己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仙。面对她的难受与痛苦他只能像现在这样，抚住她的眼角，无声地告诉她，他在。

“稚非啊，你知道看着身边至亲之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你是什么感觉吗？”岚笙看着一脸错愕的稚非，又接着说道：“这个问题我过去从未想过，可是这六世历劫却让我学会了许多。在人间历劫的六世中，我的身份从街边的乞儿，到官宦小姐，从受尽打压的小商贩，到人人趋之若鹜的高门贵族，我看过这世态炎凉，尝过离情别恨，遭过陷害，也受人扶持。俗话说的好啊，这世间从不缺千奇百怪的妖怪，可也多的是两条腿的恶人。眼见至亲惨死在自己面前，虽然事后明白那不是真的，可回想起来心底还是会一阵阵地钝痛。稚非啊，在我心里你就如同至亲一般，见到你受欺负，我就如同又回到那历劫之世，总会回想起那些令我骨寒的过往，不堪回首的过往。”

岚笙把自己蜷在一起，将脸深深地埋在膝间。稚非缓缓抬起手臂将岚笙圈进臂弯。“稚非，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当成我的影子。”

“稚非永远都是姑姑的影子”稚非轻轻闭上双眼，在心底悄悄地说。姑姑，你随时可以把稚非当作你的影子，这样，就算世间只留你一人，当阳光落下时，至少还有影子陪你。

夜风静静地抚过两个拥在一起的人，月亮悄悄隐去了她剩下的那点光亮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挂在天上。世间万物好像一时都无影无踪，留下两人相拥的身影在天地之中，不可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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