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疏影,长沟流月,一年光景转瞬即逝,又是一个寒意侵袭的冬天。
玄天城下雪了。是这个冬天的初雪。
苏锦话站在钦天监二层阁楼的雕花栏杆边,静默地观察着片片雪花的坠落。明天,就要启程了。她将到卢东省去,从那里开始做起,成为一个真正的天文家。受业于柳扬音,是她自父亲去世以来最幸运的事了。有扎实的基础,何愁天下无立足之地,造福一方百姓,时光也不枉过。
窦文珺大踏步走进将军府,抖了抖白色乳貂毛镶边的黑氅上的雪。
去年今日,田东篱托人来报,业国倾国出动,誓要一路南下,直捣玄天城。炀军训练有素,却屡屡战败,抵挡不住。于是窦文珺和任星曜亲自出征,激战数月,方得平息。
炀军进攻业国皇宫时,天气极寒,粗砺的冰碴砸在脸上,可士卒们士气高涨。金烈战死,炀军终于成功攻破宫门。
刘莺倾耳细听,喊打喊杀的声音逐渐逼近。
她轻轻一笑,拿过一杯鸩酒,递给站在身旁的儿子——他也许是最后一任业君了。
"饮。"
业君看着她,眼中满是恐惧,试探着,"母后,要不……我们……"
"不订约,不纳贡,不称臣。举国进攻,是身为业君的你的选择,你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刘莺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降'这个字,你父亲可从未说过。"
业君持杯,一饮而尽。
刘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消殒。
炀军冲进来,推推搡搡,将她带到外面。金烈的尸首还涌着汩汩鲜血,而他的气息早已断绝。
刘莺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不劳烦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她缓步走到金烈的旁边,蹲下来,轻轻抚上他血痕未干的脸,及地的淡粉群裾被他的鲜血浸染,红得惊心动魄。
她拾起他的剑,毫不犹疑地刺入自己胸膛。
炀军凯旋,张督墨重加赏赐,其中包括一枚芙蓉玉,上雕蜂蝶,精美绝伦,举国孤品。
窦文珺回过神,走到屋内。任星曜告诉她,那枚芙蓉玉不知何故,裂为两段,弃之可惜,他让人重新雕琢,现在已是一对鸳鸯腰牌。
窦文珺小心拿起其中一个,亲手为他佩于腰间。
玉挑人,人衬玉。星曜佩玉,万分合契。她欣赏着眼前的艺术品。是富有光泽的芙蓉玉腰牌,也是眼前之人的无限风姿。
入夜,张督墨和**礼在冉夏宫的石桌边对坐。雪没有停,有如白色墨点于暗空中洒落。
张督墨斟了一杯酒,递给其兄。"哥,你有没有想我嫂子。"
**礼凝视着雪花飘落,溶于温热的佳酿中,不见踪影。
他端起酒杯。
"怎么不想啊。几乎每晚都会梦到扬音和竹儿。那天的悲惨场景我一直都会记得……但这绝不是噩梦,在梦里能看到她们的容颜,我心方安。"他将目光聚到张督墨身上,"那你呢,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偶尔还会想起以前和绰然在一起的场景。"张督墨苦笑一下,摇摇头,"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哥,你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冲淡。我们只能沿着不能折返的路,向前方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说罢,兄弟二人举杯而碰,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仰天居内,羡湖之上,唐绰和凌宪仰卧于舟中。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遍访群山呢。"唐绰想挡住即将落下的雪,此时雪势虽减弱了些,有些还是落到了颊上。
凌宪伸手,帮他拂去那几片贪恋人间的雪,"过几天我们准备好了就走。"
"嗯。"
唐绰坐起来,划了划桨。
一只夜鹭从羡湖上空飞过。
它看见一条船正劈开水面,船上两人并肩而立。
有星点缀在雪后的天幕之上,一片懵懂的云遮蔽了月亮,随即缓缓移开。
月的清辉照在唐凌二人的身上,照在水面,照在紫鸢山,照在炀国的一寸一隅。
唐绰远眺,紫鸢五亭的轮廓依稀可见。
师父,我曾被陷害、被驱逐。那时,我的一切,都游离于灰暗之中,连自身的存在也变得恍惚不清了。
唯有你,是池子里的倒影,一派澄明。
我曾驻足于帝王身侧,陷落在仲夏连绵的梦境。可宫中颀长的廊柱与优雅的屋脊曲线,终不再触及我的眼帘。
唯有你,是虚幻镜花中的具象,触之了然。
我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敛羽于你的窗下,在紫鸢五亭之上,与你并肩共赏长河平野,灯火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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