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小当家
超小超大

第59章

公孙大奶奶算是走得光鲜有面子了,但背上始终觉得有一线目光,飘摇如柳丝若飞絮,牵牵扯扯飘飘悠悠却有极强穿透力,灼得心也烫了烫,有点细微的疼痛。

然而明面上已经胜利,这点小伤害不去计较也罢。

公孙大奶奶离开,珍娘也无意在此处停留,也要出去,不想反被花妈妈叫住。

“您就是秋夫人吧?”

珍娘低头掸了掸袖口上本没有的灰,淡淡一笑:“无需客套,花妈妈,有话不妨直说。”

珍娘从对方初进门时看见自己的目光中便知,其实她是认得自己的,因此又何必废话?

至于是怎么认得的,珍娘没兴趣知道,管他呢,也许是自己名声太大亦未可知。

“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花妈妈似笑非笑:“但没想到,您会跟公孙大奶奶一起出现。”

珍娘好笑起来:“那我该跟谁一起出现?实话实说,我认识的人里头,她就算挺有头有脸了,别的还不如她,若往交情深里算,那只有些农人厨娘,怕是花妈妈更看不上的人了。”

花妈妈一拍巴掌,响得好像当空放了个爆竹,吓得众伙计都呆住,整理料衣料柜子的手都顿在了半空。

花妈妈的语速也比刚才快了,连珠炮似的向外蹦着:

“秋夫人此言差异!有头有脸可不是这样算的!刚才那位开口便喷粪,就算披着霞帔顶着凤冠又怎么样?若能好好说话不装腔作势拿身份压人,农人厨娘又怎么样?自己给自己没脸,那才是真正的没脸!”

珍娘不由自主笑起来。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就冲你进来就抢人东西的样儿,换了我也不能忍。

但大奶奶也有不是,后面的话了确实过了份,尤其还拿出身份来压人了,这更不妥。

讲真,花妈妈这话才是真对了珍娘路子的。

说到心窝里了。

花妈妈看出珍娘神色变化,眸子里闪过幽光,也轻笑起来。

“据说秋家庄的饮食乃天下之冠,就连御膳房也比不过的,今儿我随身也带着些点心小食,秋夫人若不嫌弃,给些指点,如何?”

这下可真打到珍娘弱处了,彼此学习,博取众家之长,乃珍娘非常愿意的事。

再者,花门楼的食点虽一直小有名气,但又实在是处于她非常不便于品鉴的情况下。

她既不是人家的客人,也不可能让自己夫君去那里做客,因此如何一尝好坏看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般精致,就成了难题。

不想今日良机突现,现成的好机会,送上门来了。

“花妈妈如此客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花妈妈眼风一闪。

绸缎庄的伙计立马会意:“两位后头请,我们帐房先生的房间空着呢,干净的话,小的这就命人去熏香!”

说话间到了屋内,珍娘还没来得及坐,花妈妈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巧精致的漆盒来。

珍娘发怔,点心呢?难不成就在这里头?!这才多点大?难道就只带两块饼干来请我尝?

花妈妈笑了笑,揭开填漆描金,戗着金银粉的盒盖:

珍娘一见之下,情不自禁,叫了声好!

盒子本就不大,里头还分作十五格,每格有一折枝莲花,大小不过盈寸,支支含苞待放,还分出不同颜色,共十五色。

若不知情者,看见了定只当是应时鲜花或绢花之类,哪里想得到,是吃食?!

但珍娘可不是不知情者,除得叫声好,她还能说出门道。

“莲花馅饼?”纤纤玉手,拈起一朵月白色的,指间轻点,唇边轻嗅:“白豆泥馅?”

花妈妈笑着点头:“夫人好眼力,正是白豆泥。”

珍娘轻启朱唇,咬一小口,闭上眼,慢慢品味。

澄沙细腻,糯而不实,于齿间缥缈几下,逗出几分香甜,不费力便滑下咽喉。

花妈妈不说话,却面露得色。

珍娘也不说话,细品回味,略蹙起眉头。

回甘中有些许苦味,应是馅中香料多了一分的缘故。

花妈妈只顾揭开第二层点心,也分出格间,共六格,每格一朵牡丹,国色天香,妖艳妩媚。

珍娘颔首:“原是玲珑牡丹鮓么。”

花门楼果然有好厨子!

珍娘曾于古书中读到,唐朝时吴越有一种玲珑牡丹鮓,以鱼叶鬬成牡丹状。既熟,出盎中,微红如初开牡丹。

说白了,是一种新鲜的鱼肉做法。

花妈妈笑得咯咯地:“夫人真是厉害,我原带出来,以为不会有人认得,没想到,您样样说得出端倪。”

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双银筷子,请珍娘试用。

珍娘夹一块入口,酥香俱美,嫩而滑爽,但跟前面馅饼有一样的毛病,香料略重,回味稍苦。

最下面一层,则是手工更见繁复的金银夹花平截剔蟹细碎巻,也是唯一的咸鲜点心。

看得出来,这安排也有根据,跟下午茶的三层托盘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家的点心,原都不大,原本客人们过来,也不为填饱肚子。”花妈妈凑过来,这才看清珍娘面色,眉头竟不是完全舒展:“咦?难道有不好么?到底哪里不好了?”

您要是鸡蛋里挑骨头,我可听得出来,从来客人上门,就没听他们对这些点心挑三拣四过!

珍娘保持礼貌的微笑:“做到这样,还会有不好么?”

花妈妈也笑,眼底却有精光闪过:“这可难说,人世间口味百样,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人人都喜欢。”

珍娘锐利地看她一眼:“可妈妈是一定认为我会说好,才拿出来的吧?”

花妈妈一怔:“这话怎么说?”

珍娘笑得有几分狡黠:“看妈妈面相,不是个能好好接受反对意见的人呢!”

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回答,花妈妈愣住,随即肆意大笑起来。

“厉害啊!”花妈妈边笑边拍手,一瞬间神态娇媚得好像十几岁的女孩子,这才隐约看出她的本行:“这世上敢这样说我的人,扳扳手指,还真是不多呢!”

珍娘唇角微抿,眼眸更加透亮清澈,:“那还有谁?”

花妈妈又一怔,随即摇头还笑:“老天神爷爷,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姑娘!”

珍娘双手抱在胸前,表示很感兴趣:“是吗?我是哪样的姑娘?哦对了,我可不是姑娘,我是夫人。”

花妈妈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看我,竟忘了您的身份。您是秋夫人嘛!不过也怪您自己,长得小相,看起来,还跟个未嫁的小姑娘一样。”抬起下巴,神态变得倨傲:“从来我碰上的姑娘,没有不让我收伏得服服帖帖的,就算刁蛮些,也总有法子。人么,哪有没弱点的?小姑娘更多。拿捏住这一点,无往不胜。”

珍娘皱眉,起身:“如果妈妈这样说,咱们也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

都是一样的人,说什么拿捏?!听起来就不爽!

花妈妈双手一摊:“我说实话而已,不是所有人都跟姑娘一样好命,活在这世上,一介女流,没法子可怎么处?世间规则向是以物易物,不然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去死?我说是拿捏,其实也是在帮她们。我可没看不起她们,也不许别人看不起她们。”

珍娘扬眉一笑,拖长尾音哦了一声:“所以刚才怼大奶奶怼得那么厉害,一进门就冲着她去了,是这个原因吗?”

花妈妈嘻嘻地笑:“这位奶奶在外头可没少说我们花门楼坏话,平时碰不着也罢了,今儿可是天赐良机,我哪能白白放过?”

珍娘做个鬼脸:“行,也算两清。不过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给你们当个和事佬,就此了解吧。”

花妈妈不服气:“我算了解,可那位能肯?看吧,这回出去,她指不定又吐什么坏水呢!”

珍娘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温柔的语气:“都是女人,何至于?”

花妈妈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良久没说话。

“最后一个问题,”珍娘直视对方,认真的眼神澄清透彻:“妈妈怎么知道我的?谁告诉妈妈的?”

花妈妈深深吸一口气,貌似郑重,珍娘则屏气凝神,静等她答案。

“怎么知道?谁告诉的?这是两个问题,我回答不了,秋夫人别怪我。”

珍娘愣住,半晌,终于也放声大笑起来。

“高,”她冲对方竖起大拇指:“推拉界的高手非花妈妈你莫属了。”

花妈妈眯起眼睛,笑容中三分羞涩五分坦然,还有两分,隐在灯影下,晦涩难明。

珍娘知道再难问出什么,就此告辞,花妈妈送到门口,还拉了她的手:“下回什么能再见夫人?我知道,那些点心其实是有瑕疵的。我也不逼夫人,夫人觉得合适的时候,来告诉我。”

但自此之后,两人再没机会碰面,直到今日,珍娘送羊腿肉上门。

“真真是吹东南风了,菩萨送福上门了嘛!”花妈妈看看珍娘的脸,又看看她带来的东西:“气色比那时略暗了些,怎么着?几个月了?我丑话说头里,我家厨子再好,这东西可不适合你现在吃啊!”

珍娘微笑:“妈妈的眼光就快胜过老中医把脉了!日子还短,两个月吧。这块肉是带来孝敬妈妈的,专物专用,我不沾。”

花妈妈笑得豪爽:“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羊肉?自打那日之后,咱们也再没见过,不过关于夫人的事,我可听得不少。这不是?最近兵部柳侍郎家出了件天大的事,好好一家人,叫给拆了个天翻地覆。据说,这里头可有姑娘的手笔哦!”

珍娘嗔道:“妈妈记性还是那么差!说着说着,姑娘两字又跑出来了!还是嘴里整日叫得太多,看见我也成了妈妈手下人了?”

花妈妈伸手欲拉她,半途想到什么,换成扶的手势:“夫人习惯了就好!我就是嘴头子不靠谱,其实心里还是有数的。不比夫人,您刚才这一手四两拨千金玩得妙啊!可惜我不是容易糊弄过去的人,快说,柳家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珍娘叹了口气,四下环顾:“来得匆匆忙忙,一路舟车劳顿,都因看见块好羊肉,知道妈妈喜欢吃,特意送来,谁知进门连杯茶水也没有,这也罢了,竟坐也不叫坐。”

花妈妈顿时笑起来,还顺手在珍娘腮边捞了一把:“看把这小油嘴会说的!我不算口苯,也说不过你。”亲自搀扶她:“来来,请秋夫人里头坐,去我内室如何?茶水也有,点心也有!对了还记得上回,你仿佛说我的点心不好?今儿我得问清楚些,到底……”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后院,才抬头,珍娘的视线便不由自主那那座著名的假山吸引。

近处看,果然比传言中更加壮观,水汽勃发,配合着背后错杂林立的小片松林,愈发显得云蒸霞蔚、蕴蕴茵茵、葱葱笼笼。

花妈妈拉她快走:“没什么好看,不过唬人罢了。不做点噱头,如何做得响生意呢?”

珍娘笑眯眯:“这话可不能传出去,不然花门楼引以为傲的招牌可就撑不住了。”说罢却也点头:“妈妈真是熟知人性,谁不贪恋难得一见的风景?”

能到这里来的,都不是市井小人物,若不花点心思,如何留得住他们?

花妈妈不接话,一路走得很快,直到尽头出现小小院门,方才舒了口气。

这就是她的下处。

三间平房,十来步深的庭院,铺着大小整齐划一,明显是经过挑选的细白石子,面上用暗红暗绿卵石嵌成牡丹图案,一孔月洞门隔成内外两进。外院不大仅两步,空间都留给假山风景和生意区了,左右两面墙爬了长青爬藤,寒冬腊月,也碧生生的发翠。

珍娘打量一番,除了觉得地上的牡丹图案拼得略有些野心之外,倒也没什么意外之处。比一般人家精致些,但也不是天上人间那种,还是带着烟火气的。

比如,月洞门上凿的那两个字:香风,多少是有点娇艳俗气,不过放在这里,又再合适不过;右边白墙前也如现在流行那般,立一具湖石,跟外头假山比好像没长开的孩子,形状也好笑,似披甲戴盔的兵将,难道是门神?边上再有几株美人蕉,那就更孩子气,却又不乏娟阁之意。

花妈妈看珍娘不说话只抿着嘴笑,不由得嘟起嘴来:“怎么?我这院跟外头比,小家子气了是不是?”

珍娘斜眼看她,似笑非笑:“我没这么说。难道有人跟妈妈这么说过?所以你戳心窝子似的,非得让进来人就夸?”

花妈妈张了张口,半晌说话,然后叹气:“我服了你,冤家,我也算碰上对手了。”

珍娘笑眯眯耸肩:“没事,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想想看,我可不是衔着金勺出生的人,正如妈妈上次所说,人活在世,怎么办呢?时运是一回事,拼不拼是另一回事。凡事做得多了,那就熟生成巧了。”

想想从前跟那棒恶亲戚拼斗的情形,这还真算不得什么。

花妈妈摇头笑了:“夫人记性真好,胸襟口角也是真麻利,得!我这人虽要强,但真遇见比我强的,我也服得起输。”

说着亲自上台阶打起门帘:“我这院从不许外人入,就我来伺候夫人您吧。”

珍娘一笑:“巧了,我跟妈妈习惯一样,您也别客气,走着。”

花妈妈赞许地看着她:“痛快!这才对我脾气呢!”

这几日倒春寒,窗台上地砖上都结了青霜,珍娘却发现,台阶下墙脚根卵石围起的小花圃里,很倔强地纵出几枝迎春花,一星一星的黄亮,有一股小小的活泼劲。

走进屋内,脚下的白绒毯子足有三寸厚,踩上去软而无声,再看门扇窗格,果然也比一般的厚。

传言不虚。

花妈妈已经走到桌前,背对珍娘不知忙些什么,嘴里低低地笑:“我这里,不管是天大的秘密还是针尖大的蚊子,一样都都飞不出去。”

珍娘点头:“说得是。”

也说明你这儿秘密比一般地方多,得多。否则谁家愿意这么下血本翻新楼宇啊?!

花妈妈转过身来,递上一盏茶钟,珍娘接了,发现里头盛满乳汁一样的液体,白而黏稠。

“茯苓粉兑上好的泉水,水滚开后凉一下,然后温在茶套子里。”花妈妈自己也拿一杯,一饮而尽:“早起来一钟,补得很。”

珍娘颔首。

茯苓么,确实是好东西,松根上生出的,穿过山石,汲取金木水火土于一身,终又还回松根,滋养全身。一岁不可得一株,一山亦不可得一株,可遇不可求,到手便好比天地间的仙缘。

换成现代科学的说法,其实也就是一种多孔菌科真菌,但利水渗湿,健脾,宁心,中医上常用于用于水肿尿少,痰饮眩悸,脾虚食少,便溏泄泻,心神不安,惊悸失眠等病症。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宜的。

阴虚火旺者,忌服。

提到这个,珍娘不由得发笑,因突然想到公孙大奶奶,她可真是喝不得茯苓的。

花妈妈也笑,明显也想到了同一个人。

“那位奶奶,不是我说,若不是生得人家好些,哪里及得上我一半?”

珍娘放下杯盏,以她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茯苓:“多谢花妈妈美意。”

花妈妈斜眼看她:“怎么?我说错话了?你跟她好,所以连我一口水也不肯喝?”

珍娘好笑:“妈妈今年几岁?这种你跟我好我不跟你好的游戏我倒是真有许多年没碰过了。不过公孙大奶奶的事我不愿置评,其实她也有不容易的地方。都是女人,又都管着那么大个家,且担待些吧。”

花妈妈这才没继续发难,悻悻然半天,哼了一声:“从前我怀着老大,也没说过不能喝茯苓么。”

珍娘微惊。

她倒没想过,花妈妈竟也是有子嗣的,不由得眼神一变,马上在心里算计起其儿女的可能年龄。

花妈妈看出她心思,自我解嘲道:“早没了,生过两个,都没活下来。”

珍娘更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花妈妈微微垂着眼,眼中有些光芒,晶莹闪烁,那是因为突然浮出的回忆而充盈的泪意,水晕般的视线,定定地看在桌上的水杯里。

茯苓汁,淡淡的乳色,浮云般的轻飘,荡出些混沌的涟漪。

室内变得安静,珍娘体贴地保持沉默,直到花妈妈自己开口。

“多少年前的事,我都以为自己忘了,怎么突然就提起来了?”花妈妈自我解嘲地笑:“定是你勾引的,好好的,怀着身子,还跑这种地方来。”

她的话中似乎有某种玄机,隐含着些珍娘猜不透的用意。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若不是有事,我也不急着上门求教。”珍娘想到自己为何而来,不由脸色凝重下去:“妈妈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兜圈子了。城中新来的生药铺子,顾家,想必妈妈不陌生吧?”

一提顾这个字,花妈妈神情立刻有所变化,抬头专注地盯着珍娘,唇角弯起幽凉而玩味的弧度:“我早该想到,夫人定是为此事而来。”

早该想到?

这话从何说起?

珍娘表示对方的话自己不能理解。

“柳家那事,不是夫人去求了顾五爷么?那是个冷口冷心从来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不插手的,若不是因为,”花妈妈含蓄却极有深意地一笑:“他才不会做种劳力费神,多余无益的事呢!”

珍娘昂首,斜眼睇着花妈妈:“怎么叫无益?柳家那活阎王留着将来必是祸害,我现在就替他除去大患,他还得谢我呢!”

花妈妈笑得浑身发抖:“要这么算,那我也是得你好处了!那活阎王,回回打着他爹的旗号来,让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若不是我那几个姑娘机灵,怕也早着了他的道了!”

珍娘嫣然一笑:“这是谢我吗?行,照单全收,不客气啦!”话峰随即一转:“明人不说明话,妈妈,那天顾家请来的小戏班子,怕不都是你的人吧?”

花妈妈没想到话题转得如此之快,当下一愣,眼皮微微眨动两下,才开口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向来我这里是开门迎客,出去的话……”

珍娘拈着桌角边一根冒出头的丝线,唇角笑容不变,眼底却有冷光闪过,语气亦是变冷:“妈妈,别打马虎眼了,您把我带到这里,既没有外人,又隔音隔得天上神仙也听不见,难道不是为了说句贴己话吗?如果嫌我说得太早,妈妈还没做好准备,那我就再兜几个圈。今儿天气不错,妈妈外头窗下的迎春花都开了呢。”

花妈妈又是一愣,随即大力仰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夫人真是个厉害角色,外传不虚啊。”

珍娘淡然勾唇:“承让,承让。迎春花说完了,咱们还可以说说外头的牡丹图样,上面石子着实好看,怕不是一般的碎石吧?”

花妈妈斜睨她,一脸哭笑不得老娘服气的表情:“别说了,再说就该扯到外头的假山了。行,咱们说小戏班。”

珍娘却突然走神:“假山怎么了?那可是花门楼的金字招牌,怎么?不让说?”

花妈妈起身:“你不喝茯苓,喝不喝茶?看你兜圈子也挺累,想跟你直说了,倒好,你又跟我玩回去了。”

珍娘转转眼珠子,耸耸肩:“只许你打哈哈,不许我打岔?那行,咱们就再说回戏班。那天去的都是妈妈口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的姑娘,应该也都是熟面孔,却无一人识得戏班身份。花妈妈,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花妈妈转身,端出个银厢雕漆茶钟,素艳艳香喷喷一杯大麦茶,这倒是对了珍娘胃口,才在大包子那儿吃得太饱,正好消食。

“花心思是应该的,吃这碗饭么!”花妈妈笑得风轻云淡:“您是位夫人,想必做不到我这样,然而我也不怕直说,也没什么要脸不要脸,总是为讨生活。”

珍娘点头:“若我不这样想,也不带着妈妈喜欢的羊腿上门讨教了。”

花妈妈点头感慨:“说起来,这城里多少诰命贵夫人?除了秋夫人您,没人看得起我。好在我不在她们手里讨钱,不然有得打饥荒呢。对了刚才说到哪儿?哦,小戏班。没错,那是我新买下的几个姑娘,顾爷吩咐,来了也不叫立刻就露脸,先让她们各人练些本事,吹拉弹唱的,丝竹朱弦,等到他说可以,再出来见客。”

珍娘手里杯盏一晃:“顾爷?顾家五爷?”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这厮的身影?

花妈妈笑得不怀好意:“我当夫人你什么都知道呢!若不是顾家出钱,我这花门楼哪能开得如此顺利?”眼中莫名闪过冷芒:“别说那假山,就后头那排松林,也不是一般人搞得起的。”

怎么又说到假山了?

珍娘微笑,看定对方,不动声色。

假山一定有问题!

花妈妈瞬间转换话题:“总之人是练出来了,眼见就要出场,五爷又突然说再等几天,家里要开堂会,让她们先过去唱一出,看成不成气候。”

珍娘转着手里的杯子:“那位姑娘呢?”

花妈妈装得无知:“哪位?”

珍娘抬眸看着花妈妈,灵动的眼眸倏地盯住对方双瞳,一时间她眼眸乍然转为幽谭,其中仿佛有波纹在动。

“当然是那位,引得活阎王脸也不要命也不要的姑娘。”

花妈妈低下头去,心中暗惊。

秋夫人不是容易混过去的,你不妨实话实说,若只管隐瞒,只怕她会更起疑心。

顾五爷的话犹在耳边。

自己真是倒了血霉!夹在这两位中间!明显都要较劲,也都是人中龙凤谁也骗不过去的厉害角色!

“哦,那位姑娘,没错,她是我的人。不过跟那些个扮戏的不一样,她新近刚到,柳家那一出,是她到我这儿第一场,”花妈妈想了想:“怎么说来着?用五爷的话,叫面试。”

珍娘不觉冷笑。

以人为诱饵,还好意思说是面试!姓顾的你怎么不自己上?据说柳阎王也好南风!

花妈妈误会她的意思:“不是啊夫人,你想错了。其实这事是我们蒲姑娘自己愿意的,没人强迫她。她眼里只有五爷一个,只要五爷开口,叫她上天她也肯。”

珍娘摆摆手:“行,那就上天吧,看她的本事,再过几日,上天也不是难事。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脑中灵光一现:“出了这档子事,花门楼怕是呆不住了吧?难道入宫?”

花妈妈又是一惊!

要死,怎么这位就跟开了天眼似的,什么事都瞒不住她?

珍娘不必对方回答,已经从她脸色中看出答案,不禁牵起嘴角,貌似笑得十分温柔,然而如水双眸里像是含了清幽冷月,冰冷无丝毫温度。

好大的野心啊!顾仲腾!

在内联合八皇叔,在外开着花门楼,除了想从眼下的风云跌宕中谋求最大利益,恐怕还有欲将天下尽掌握在手的野心了吧!

“果然厉害。妈妈刚才说我,哪里敢当?顾五爷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珍娘看着花妈妈:“还得恭喜花妈妈,背靠这棵大树,将来少不得荣华富贵登峰造极了。”

原以为花妈妈还会笑,笑得恣意狂妄天花乱坠,毕竟老鸨看财这是从不颠破的道理,再说她为顾仲腾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会有别的原因?

然而花妈妈脸上没有出现珍娘预想中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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