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花舫01

阳春三月，如同年轻少女的妆容一般自然，天气回暖，人们纷纷脱下冬日里厚重的夹袄，换上明艳的春装来。每年的这个时候，京城中总是要出点新鲜事情，似乎熬过了寒冬，也要挣着迎合这久违而宝贵的春色。而这一年，京城最繁华的河边上停了几艘陌生的花船。路过的人都驻足在那里看起热闹来。

几艘花船都不小，装饰精致，扎着早春的杏花。似乎是在暗示着那船上必定住着春娇美人。

虽然说这船是在一夜之间忽然出现在河面上，可是这样的场景见过大世面的京城百姓却是并不陌生。这船上扎满鲜花，做工极为讲究。船分为上中下三层。第一层似乎是个小酒饭坊子，第二层和第三层更是被花朵包围着，似乎还分割成了许多个小房间。这便是京城中的花船。其实就是船上的青楼……

这样的花船在京城中并不是头一次出现，大家自然都是心理清楚。虽然青楼的名声听起来并不好，却是依旧能够吸引来不少市民围观。并且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少年书生，游手好闲的痞子，单纯路过的行人，打酱油的孩子，甚至有卖菜的老翁……总之但凡是男人路过，都愿意痴痴的围在那里。希望在花船开楼前能够看到里面船娘子的妆容。

所以有句京城中的歌谣：京城春季花船开，儿郎痴望难寻家。家中徒生烦心事。且去河边找一找……意思大概就是说春季开始，花船会在这个时候开来，让男人都驻足在旁边观看而忘记回家。于是无数的妇女举着鸡毛掸子去河边上抓自己的丈夫或者孩子了……

这幡景色也成为了京中的盛况。比赶集还要热闹……

不过其实这也不能怪那些驻足看热闹的男人，实在是那花船制作得一年比一年抢眼。原本花船的由来只是京中一老鸨，做生意亏了，青楼被抵押给了钱庄。可是她不死心啊，到了第二年，竟然买了一艘小船，让自己家的姑娘住在那小船上招揽客人。为了吸引过路的男人，姑娘们突发奇想，将春季的花朵都扎在这船上，没想到生意好得出奇……那老鸨得了不少银子，很快就将自己原本已经被抵押的青楼给赎了回来……

而这竟然成为了其它青楼纷纷效仿的典范。毕竟河上的风景更好些。借着山水的光让姑娘在湖上给客人吟诗劝酒，效果好得出奇……客人掏钱也是极为爽快……

渐渐的这成为了一种传统，几乎每个青楼都有自己的花舫。在春季的时候开出来。夏季易洪水，秋季百花几乎已经凋零，冬季河面结冰。所以这春季便是花舫做生意的好时候。并且通过年年累及的经验。这花船是越做越细致，上面的花也是越堆越多。仿佛这样便可以延续春季的大好时光……

各个青楼也在暗自相互较劲。暗地里攀比起谁家今年的花舫最好看，客人最多。姑娘的嘴巴最甜来……

所以每到春季，那休整了将近一年的花船就载着各种名花和姑娘，摇摇晃晃的飘到了京城繁华的江边。不乏几个青楼的船都碰巧聚集在一起的情况。这下便有好戏看了……

平日里涂脂抹粉的姑娘们便在自家的花船上抢起对方的客人来。若是运气好，还能看到她们用细软的声音争吵起来。引得观看的人都有太认真而掉到河里去……

虽然看的人极多，进船的却只是达官贵人或者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原因只有一个……花船毕竟是条船，为了争奇斗艳在所有花船中脱颖而出。那老鸨和姑娘们可是用尽了心思……将各种收罗到的好看的物件堆在船上。座椅都是精美而贵重。添加了各种各样的小心思和小装饰，将一条船折腾得像飘在河道中的一座楼一样。并且堆砌了太多得鲜花……使得船身沉重不能载太多的人。

而怎样使得一条花了血本打造的花船能实现她的最大收益呢？

答案显而易见。价格过滤客户嘛……

有老人感叹，一条船，十栋楼。形容的就是花船上酒和食物离谱的价格。在花船上吃一顿饭的价格可以在普通酒楼里吃上十顿。这番价格过滤下来，自然只剩下有钱人家的少爷，或者是土豪暴发户能够进入花船中享受了。

所以虽然每年花船开船看热闹的人极多，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看看而已，毕竟花船中的船娘子都是各个青楼中的头牌。为了每年的花船收益也是极尽全力的将自己打扮妥当。

没有人不爱美人……

而每年的花船开船又堪比节日一般热闹。花船的经营原则是将客人引到船上，再按照客人的喜好安排陪酒的姑娘，跟青楼中的经营差不多，却又有些区别。

青楼中的姑娘总是站在楼兰上，招呼着底下的客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巴不得有更多的人看见自己的美貌从而进楼中来。

而花船上却是不同，既然针对的客人只是有钱的客人，那姑娘自然也极为金贵。若说青楼是以姑娘招揽客人，那花船便是名符其实的以花朵招揽客人。

姑娘日日住在楼中，却是不轻易以面貌示人。只是客人进入船中之后才开门迎客。所以客人在进入船中之前，并不知道船中姑娘的模样，就好像明明知道楼中有美人，却是要进了楼中才能看见。那种感觉自然是极为美妙并且让人妒忌得心里痒痒。

而周围那些看客不进船中自然是见不到姑娘出来招揽客人的，只有在美人打开船中的小窗户，与客人对饮的时候能够看到是哪个姑娘又是有拿分模样。如此又抱琵琶半遮面的经营模式极为成功。不光在楼中的客人满意，也吸引了更多驻足观望者。

所谓越神秘便越诱人嘛。

这年的江边最热闹的铜人桥边上就停了整整三艘花船。分别是引春楼，香怡楼，和纳红院这三座青楼家的船舫。那香怡楼和纳红院这两座花舫倒是跟往年的区别不大，从甲板到楼上，所有空地上都扎上了鲜花。花色各种各样。能够在春天找到的花都堆砌在这里了。

而相比之下那引春楼的打扮却是有些不同，一一层和二层和那香怡楼，纳红院倒是没什么两样。都是各种花色堆砌在一起，什么迎春花，报春花，瑞香，山茶，白玉兰，琼花，杜鹃，芍药，丁香，郁金香，仙客来……各种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可是最顶上的第三层却是特别，只是扎满了粉红色的杏花。那杏花有的是连盆种在船上，还有的是直接从树上连枝叶采来，别在船上，楼栏上密密麻麻，一片让人觉得明媚的粉红色。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将半个京城的杏花都收罗过来了……

“怎么这样多杏花？这船打扮得这样漂亮，是要用来做什么？”一布衣青年道，他模样算不上好看，却也是有几分清秀在。

旁边的人如看鬼一般不可理解的看了他一眼，不敢相信竟然还有这般白痴的人，连一年一度的春季花船都不知道……可是见他那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似乎是走了很远的路，衣着也不是京城中人的惯常打扮，加上背着竹框子，看来是初次来到京中赶考的一介书生。那到是便能够理解他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了。

旁边立马就有人逗他：“不知道吧，告诉你，那里面住的可是杏花仙子！”

那人本来只是打趣，却是被周围的人听了去，也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可不是么，都是百花斗艳，偏偏它是杏花斗艳，却是是稀奇。”

“不过也没有人听说过引春楼有个喜欢杏花的姑娘啊？”

“可能是新来的吧。让老鸨花那样大的价钱布置，必然不是普通的姿色，不知道我这等人能否有幸见到。”

“也不一定就真的貌美如仙啦，说不定只是个噱头，老鸨想要出奇制胜而已……”

“对啊，对啊。去年就有画仙楼的老鸨。说她船上的姑娘都是仙女下凡，可不是普通人……惹得城边上并不富裕的李公子眼馋，左挪右借的凑银子进去了，出来后大骂。说明明连普通街坊上的姑娘都不如……”

“啧啧，不过走这步也是险棋啊，一旦坏了名声，可是今后的生意就难做了……你看看今年那画仙楼知道去年得罪了客人，好似今年都没有出花船呢！”

大家议论得尤为热闹。最开始看热闹的那青年却是听不明白，不过那花船扎的着实好看，虽然大家又在说什么姑娘什么仙子的，他却是一个都没有见到……

他叫尹瓷，进京前父亲说过，要多看，少说话。他从小被父亲责骂脑袋笨，不灵光，于是只能够加倍的听话，让父亲不要生气。所以虽然他在兄弟之间是最笨的，却是最听话，也是书念得最好的。

他小声的嘟囔着，只听说过仙子都住在天上，原来这京城的仙子竟然住在船上，倒是稀奇……

人流涌动，他小小的疑惑刚出口转瞬便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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