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万籁俱寂,草木静止,钟归原处,夜幕拉开了序章,秋日的树叶已在白日被扫成一堆,偶有飘散的叶子随风吹向寂寥处。僧人住房里烛火已灭,唯有方丈屋内还点燃了一支烛。
玉华与方丈坐在竹席上,有小桌放在竹席中央,小桌上的黑白棋子对弈厮杀,将竹席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座。玉华一席白衫手执黑棋,方丈僧衣袈裟手执白棋。
黑白两棋纵横棋盘,黑棋悄然渡过,白棋不甘示弱,肃杀提吃。棋局过半,两人沉吟不语,黑白数相等。
智圆方丈脸上没有白日在银杏面前的慈笑,冷漠,不带一丝情感,与白日那个方丈判若两人。他看着黑棋步步紧逼,毫不松懈。
这样的对弈接近决胜时刻,方丈忽瞪大眼睛,唉叹了一声,手中白棋落在棋盒里。
棋盘上,黑棋已遍地生根,所到之处,白棋溃不成军。
“我输了,公子棋艺与当年相比更胜一筹。”方丈豪迈大笑。
“收起客套话,老和尚。”玉华将最后一枚黑棋放下,将寥寥无几的白棋团团围住。
“那边来消息了吗?”公子边观棋边问。
方丈这才严肃了起来,回道:“公子放心,萧平旌已带领越国大军悄悄行军,压向两国边界了,不久朝廷应该会得到暗报,派人前去迎战守边。”
“两国大乱,公子暗助萧皇子,再得玉家玉章,以玉家大族的名义劝慰各大家族迁往越国,使晋国覆灭,再随萧平旌回越国做大将军,享尽荣华富贵。”
“大将军?我不想要,我想要的,只是晋国皇帝的狗命,去越国,何必倚仗他萧平旌,天下之大,处处是我家,他萧平旌只不过是一枚助我灭国的棋子罢。”
玉华随意的将已经定局的棋盘一拨,黑白棋子交错摆放,局面诡异波折。一枚黑棋被埋入其中。
“你接着守这萧平旌那边的消息,有情况再报。”
方丈恭敬地道了声是,又问道:“那公子,万事已尘埃落定,这青华山的寺庙估计也要荒废了,银杏施主她......”
玉华把棋子抓入棋盒,又在棋盒里拨弄,暗沉的眸子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丈以为自己失言,忙想说些另外的话来插科打诨,却听见玉华将棋盒关上的声音。
“我找个机会带她回我府上。”
智圆默然,看着眼前这已成玉的公子,心中却一阵感叹。当年玉贞少主有恩于他,他一直找不到机会相报,直到玉贞少主出嫁前将弟弟玉华托付。
玉华从前是个良善公子,虽自小离开玉家大族,但也如平常家的郎君般,也曾快意恩仇,温润如玉。
后来玉贞少主客死他乡,爱笑的少年变得沉默,表面上有风华无限受世人景仰,内心里就有多想得到解脱。
方丈不忍看他入深渊,奈何他不肯回头,玉贞少主出嫁那日,他想起见到玉华时,他双手上的伤纵横,连指头也变得畸形卷曲,伤口糜烂,皮肤外翻,指甲盖也残缺,十根手指上留下来的针眼滚圆。他疼满头大汗,双手看上去触目惊心,不停的发抖,他苍白的脸上脆弱不堪,凌乱的头发挡住了他墨黑色眸子和眼中翻涌的情绪。
他大惊失色,以为是少年去找玉家讨个说法时遭到虐待,后来在他为少年上药时问起手上的伤从何而来,少年忍痛忍得冷汗直流,却连吭都没吭一声,还淡淡地说是自己用刀划的,用针扎的。
佛说渡人就是渡己。
可那一刻,智圆真真切切的终于知道他渡不了玉华,只能任他心底的黑暗藤蔓滋生,或许在他得到他以为想要的东西,放下一切恩恩怨怨,才会幡然悔悟,如梦初醒。
屋内两人夜谈不息,屋外悟了的身影悄然退下,任谁也没发现。
悟了走进佛堂,又上了蒲坐。佛慈悲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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