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洁抱着“面包”去打针,身后跟着义妹文君。文君不停地念叨:
小罗文君:光洁姐,你对小三花太好了,它吃得鸡牛肉煮得猫饭,彩囡还给它梳毛铲屎,跟个主子似的,比人还尊贵呢。
光洁抚摸着面包光顺的皮毛,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笑得跟朵花似的。
少女徐光洁:它就是我的猫主子,它是我的乖女儿。
说话间蹦蹦跳跳下了楼。
文君大为震撼,心中嘀咕:
小罗文君:你自己侍候它倒好,还要麻烦别人。
客厅中,徐燕温柔地将一杯绿豆汤端给自家老头子,徐伯钧拿起玻璃杯啜了一口,他觉得实在喝不惯这个味道,一股牙膏水味。可这是小太太亲自熬得苏式绿豆汤,他可不能辜负她的心意。他用银匙舀了一勺糯米吃,笑着说:
徐伯钧.:好吃嘞,糯米杠赛来(真不错),不用薄荷水熬就好嘞。
徐燕噘了一下嘴唇,娇俏的脸上带着嗔怪。
徐燕..:苏州绿豆汤就是介(这么)熬额。侬老是勿欢喜切(吃)。
徐伯钧舀了一口汤,喂到徐燕嘴中,笑呵呵道:
徐伯钧.:俺哪里不喜欢,俺喜欢得紧,俺的小媳妇,你熬汤不容易,可得吃一口。
徐燕转怒为喜,喝下了匙中的汤,她要丈夫继续喂汤给自己喝。徐光洁看见父母恩爱的样子,她不由捂嘴偷笑。文君腼腆地低下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徐燕听到楼上脚步声,她羞得脸红。
徐燕..:文君,光洁,下来喝绿豆汤哇,解解暑。
少女徐光洁:好的,姆妈。
徐光洁跑到父母身边,她将猫给了父亲,徐伯钧撸着猫背,那猫还哈他。
徐伯钧口中埋怨:
徐伯钧.:这猫真没良心。
光洁在那儿咯咯笑,徐伯钧瞪了一眼女儿。
徐伯钧.:你还笑哩,这猫还你。
徐光洁不理会父亲,她用白瓷小匙舀着汤里的青红丝,发自内心称赞妈妈的手艺。
少女徐光洁:姆妈,你做得绿豆汤真好喝,等我给面包打完针还要喝。
徐燕面色得意,同徐伯钧炫耀:
徐燕..:阿囡港好切(说好吃),老倌,勿有品味。
徐光洁嘚瑟地看着父亲。
徐伯钧将猫塞到女儿怀中,同徐燕讲:
徐伯钧.:燕儿,咱家大眼妮儿比你还高哩,过几年可要长个大高个儿,还真是俺山东大汉的种儿。
徐燕轻声笑着:
徐燕..:是哇,是哇,吾一辈子拴侬身浪相(身上)额。
徐伯钧特别满意这个回答。
文君羡慕燕姨一家的相处模式,那么轻松,那么有趣。可惜自己的爸爸妈妈牺牲了,她都忘记他们的模样了。若他们在,自己也会像光洁一般幸福吧。燕姨很温柔,对自己非常好,比光洁还要贴心,她真的好想让燕姨做自己的妈妈。
正想着,徐燕问文君:
徐燕..:文君,你在徐公馆还适应吗,有什么短缺同燕姨说,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罗文君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小罗文君:谢谢燕姨,谢谢姨父,我在这里很好!
徐伯钧瞅了一眼文君,笑了笑。
徐伯钧.:应该的,嘛用客气。
身穿豆绿袄裙的文君同徐伯钧告辞:
小罗文君:姨父,我要陪光洁给猫打针了。
徐伯钧和蔼地微笑:
徐伯钧.:早去早回。
梳着双辫穿着天蓝洋装的光洁拉着文君出了家门。
徐伯钧没过几天好日子,渡边这个日本人又找上了门,请他担任华北伪政府主席。徐伯钧着实受够了渡边的骚扰行为,他一个人闷在卧室里抽烟。徐远担心义父身体,求母亲好好劝劝父帅。徐燕推开房门,瞧着心烦意乱的丈夫,她坐到了徐伯钧对面,试探性问他:
徐燕..:天下越来越乱了,找个地方躲躲伐?
徐伯钧将烟掐灭,连连叹气。
徐伯钧.:已经躲进租界了,还能往哪里躲哩。
燕儿沉吟良久,抬头看了一眼丈夫。
徐燕..:是哇,租界拨宁(被人)称为“国中国”,搿搭(这里)勿保险阿里(哪里)保险伐?
二人对坐无声。
徐久徐燕站起身来,坐到徐伯钧身旁的沙发上,牢牢握住丈夫的手,真挚地承诺:
徐燕..:霆远,吾永久陪侬身边!
徐伯钧心中涌出许多欢喜,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徐伯钧.:俺娶了你可是享福哩。
徐燕一双杏眸饱含笑意,她柔柔地看着丈夫。之后徐伯钧似乎下定决心,他同徐燕商量:
徐伯钧.:俺既然一心向善,咱们不如走进佛堂,去过那与世无争的空门生活。
徐燕..:当和尚?
徐伯钧.:有么不好?天底下最清净的地方,莫过佛门。
徐燕觉得丈夫脑子瓦特了,简直想一出是一出,她提醒他:
徐燕..:侬想想清爽(清楚),侬做和尚,吾守活寡哇!
徐伯钧.:这样哩,俺知道市上有位著名的相师,咱们去问问卜么样?
徐伯钧继续强调,
徐伯钧.:若是命中注定,燕儿不必犹豫哩。
徐燕知他心思已定,只得点头答应。
徐伯钧遣徐城开车接来相师。这位叫做“紫薇子”的高人第一次来到租界。江湖走动的人,大多眼光敏锐,见有车来接,已知其人身份非同,及至进了租界,入了庭院,便知此是昔日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家。紫薇子客厅坐定之后,不烟不茶,对着徐伯钧“相”了半日,又问明生辰八字,便闭起眼睛,掰起指头,自己“咕哝”起来。神乎了半天,紫薇子陡然站起身来,说:
紫薇子:不才智浅,难得确断,告辞了!
徐伯钧急了,徐燕也急了,她忙拦住眼前的高人。
徐燕..:先生,既请你来,我们是一片诚心。无论吉凶,但请先生直言无妨。
紫薇子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太太,他笑而不语。徐燕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懊恼,她语声有些激动。
徐燕..:先生难言,可能是凶不可言。吉凶自是本命,与先生无关,何必缄口?
徐伯钧见他如此神态,心中生怒。若是当年,他会让徐远杀了他。现在他冷笑着说:
徐伯钧.:俺以为先生才高八斗、卜术通天哩,原来也是个江湖骗子。只怕在俺这儿漏了马脚,才不敢造次。要气(去)就让他气(去)吧,免得丢丑,从此砸了饭碗。
徐伯钧这么一激,紫薇子索性不走,他坐在了沙发上,端起了白瓷茶杯,慢悠悠道:
紫薇子:既然阁下如此诚心,为何却对不才有疑,这是阁下的请教之道吗?
徐伯钧微微一笑。
徐伯钧.:刚才是俺唐突,先生请讲。
紫薇子:我无意恐吓先生,
紫薇子拈了拈胡须,
紫薇子:先生心绪惶恐,缘由他日杀人太多!
徐伯钧大吃一惊!
紫薇子故作神秘,吩咐徐伯钧:
紫薇子:如愿听仔细,请夫人暂时回避。
徐伯钧眨眨眼睛,朝徐燕挥挥手。徐燕准备上楼看儿子,临走时,她叮嘱着:
徐燕..:今年他就数九(徐伯钧今年五十四岁)了,还请先生……
紫薇子笑笑。
紫薇子:不才明白。
徐燕上楼之后,徐伯钧换了一副面孔,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徐伯钧.:请先生到舍下,便想聆听真言,望先生不必有虑。
紫薇子淡淡一笑。
紫薇子:按阁下流年推断,已是万念俱灰的年龄,诸事皆为过眼烟云。其实,并非如此,先生命中还有一甲。这一甲,成也在此,败也在此。但败多成少,或一败而不可收。所以,不才还是想,以不说为好,故而告辞。
徐伯钧一脸真诚。
徐伯钧.:大风大浪俺都经历啦,先生几句真言,俺还是耐得住的,请直言。
紫薇子眼神愈加神秘了,他说:
紫薇子:以不才推断,不出三四月,先生将有大难降临,其难不可预估。
徐伯钧.:有无退路?
徐伯钧虔诚问话。
紫薇子:说来话长。
紫薇子停顿一下。
紫薇子:想请先生明白,切把往事作烟云!再不可有分外之念。如今,丧乱将平,当枪刀入库。然应记:有一成必有一败,百灾未尽,切不可再陷虎穴!天地山川,均非久恋,生之必死,成之必败,天地所不能变,坚贞所不能免。人当清虚净泰,寡欲少贪,排忧排患,寂然无虑,逍遥浮世,或可与天地并生。
徐伯钧似懂非懂,不置可否。紫薇子瞧徐伯钧一脸迷茫,他指点着迷津:
紫薇子:为人杰者,有功有过,有恩有仇,茫茫人海,何处不遇恩人,何处不见仇家。只有学仙之士,才能独洁其身,而忘大治大乱。脱凡尘,入静界,是功是过,是恩是仇,都云清雾消了!
徐伯钧听后如拨云见日,如见青天,他脱口而出:
徐伯钧.:依先生之见,俺出家如何?
紫薇子起身回答:
紫薇子:请先生慎之,好自为之!
楼上徐燕正陪光华玩耍,旁边光洁不停埋怨:
少女徐光洁:姆妈,你和爸爸怎么了,请个江湖骗子算命,我看爸爸别让他诓了。
徐燕此时正在床上瞧着儿子摆积木,听了光洁一番话,她将目光移向女儿,正色说道:
徐燕..:阿囡,侬懂啥额,瞎七胡八港啥屋(胡说什么)。
徐光洁手里把玩着积木,口中训着弟弟:
少女徐光洁:你说爸爸那个大傻瓜,跟我学。
光华看着恼怒的姐姐,奶声奶气道:
光华(婴幼儿):姐姐,姐姐。
自从紫薇子算过相后,徐伯钧坚定了出家之心,他与酷爱佛学的前总理晋云鹏决定共理佛事,好好出家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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