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徐光洁:彩囡,这只小猫可以给我吗?我好喜欢它。
徐光洁眼睛直勾勾盯着彩囡怀中的长毛小三花。梳着长辫、穿着粉袄黑裤的彩囡扑闪着一双鹤眼(眼大而圆,黑白分明),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咧开嘴憨笑。
彩囡:小姐,当然可以,阿爷抓了四只呢。
徐光洁伸手摸向小猫额头,两月大的猫崽居然哈她。光洁将小猫的脖子提溜起来,猫悬空着,害羞地用大尾巴遮挡隐私。
光洁要小荷取来笼子,小荷口里应答着,不多时就将铁笼拿来。光洁将猫儿送进笼里,“啪“地关上了铁门。小猫“喵喵”叫个不停,光洁得意地看着它,呵呵笑着。
少女徐光洁:你还厉害吗?敢哈我,小猫咪。
徐光洁将笼子提到卧室,彩囡此时端过一碗熟鸡肉来。那猫趴着笼子叫个不停,光洁举起肉片朝小猫晃了晃。
少女徐光洁:你让我摸,我就把你放出来吃肉。
小猫“喵喵”个不停,光洁打开笼门,小猫冲到碗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鸡肉。进食期间,它发出了凶狠的护食声。
吃完肉它乖乖地让光洁抱,光洁不停抚摸着它的脊背。光洁感觉猫毛像绸缎一般柔软,它的眼睛圆得像爸爸,整个身子看起来像烤好的面包,光洁称呼它为“面包”。她常用毛线小球逗猫玩,亲手给面包做了一个温暖的窝,可面包只爱睡在光洁床上。
一日,绍慧到徐公馆找她玩,慧看到了面包,面包正摇晃着大尾巴跑来跑去。光洁喊它的名字,面包立马扑到她的怀中。绍慧抬手摸它,面包一个劲地往光洁胸口钻,害羞地不肯出来。光洁哄了它好一阵,面包才伸出圆圆的脑袋。
绍慧爱抚着面包光润的皮毛,她喜爱得不得了,想让面包在她家住几天。光洁自是不肯,还是彩囡将另外一只奶牛猫崽予了绍慧。慧给小猫起名“奶酪”,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徐公馆。
徐燕正和丈夫逗光华玩,徐伯钧笑眯眯地瞧着儿子。
徐伯钧.:寿宝,到爸爸这边来,爸爸给你小火车。
徐伯钧摇晃着玩具火车,光华一脸兴奋,星眸盯紧了小车。他一步步朝徐伯钧移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欲要抓到这个“战利品“。
徐伯钧迅速地将他搂在怀里,亲着儿子奶乎平的脸蛋。光华抓牢了玩具,只是不晓得如何玩儿,他胡乱地摆弄着。徐伯钧将光华高高举起,笑着问:
徐伯钧.:举高高,荡悠悠,寿宝喜欢吗?
光华露出一排可爱的乳牙,咯咯笑个不停,他大声喊:
光华(婴幼儿):爸爸!爸爸!
徐燕赶忙让丈夫放下光华,徐伯钧仍然举着“高高“。
徐伯钧.:俺不累,你瞧小厮(儿子)多高兴。
徐燕对他简直无语,脸上显出一丝不悦。
徐燕..:吾担 心男男头(小男孩)哇,摔坏哪能办(怎么办)?
徐伯钧将光华放了下来,他将小儿抱在腿上,不停地逗弄他。徐燕瞧着这幕温馨场景,她露出了暖心的笑容。徐燕一双杏眼深情地望着丈夫,心里着实感激他,若没他自己会沦落到哪一步,她实在不敢想。
她有着一个酗酒赌博的阿爷(爸爸),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弟弟,若无霆远,她一家仍深陷泥沼,永远没有出路,穷苦人活着已是艰难。霆远虽然封建守旧,可他是一个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他深深爱着自己,给自己名分,给自己倚仗,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这辈子遇到霆远是她最大的幸运。
徐伯钧见燕儿正在沉思,他轻轻弹着徐燕的脑壳,徐燕“哎呦”了一声,她靠在徐伯钧身边,真挚地亲着他的脸膛,徐伯钧温柔地抚上徐燕的面颊,光华呆呆地望着父母,神情十分困惑。徐伯钧沉溺在徐燕的似水柔情中,他问:
徐伯钧.:燕儿,你刚刚想么?
徐燕..:吾,吾想侬是额好男宁(男人),木(没)有侬,像吾搿能窝穷(像我这般家穷),活着好难哇。
徐燕在那儿不停感慨,睫毛微微濡湿。
徐伯钧握住妻子的素手,叹了一口气。
徐伯钧.:俺比你好在哪气(去),七岁时俺的秀才爹气(去)了,婶子不容俺娘,趁娘不注意,抓着俺的辫子骂俺杂种,经常将俺掐得一块青一块紫。俺娘心疼俺,怕俺被婶子弄死,带俺离了徐家投奔外祖。外祖父是个好人,他供养俺母子,送俺上私塾,俺在外祖鼓励下考了童生、秀才。后来俺靠着姨夫进了北洋练兵营,当了一名学兵。因成绩优良选送陆军武备学堂,毕业后得了一个武举功名,之后又到日本留学深造……
徐燕仰头望着丈夫,慢慢说道:
徐燕..:霆远侬有额出息,报复侬叔母伐?
徐伯钧刮了刮她的鼻子,淡淡一笑。
徐伯钧.:俺有一次回济南,婶娘一家见俺好像祖宗似的,真是世态炎凉。俺是干大事的人,和他们有么可计较的,俺还得感谢他们,要不俺一辈子呆在家乡种地哩。
徐燕觉得丈夫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轻轻松松原谅了欺负自己的婶娘。若她遭遇这般事,才不会原谅迫害自己的人。她没有霆远的大胸怀,因此也做不成霆远口中的大事。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并不羡慕丈夫。霆远之前处在风口浪尖的官场,没有一天不再提心吊胆。现在好了,一家人平安喜乐地在一起,比什么不强?
徐伯钧说燕儿温柔中带着坚韧,他爱她的性子,他喜欢同燕儿说心里话。燕儿有时觉得他很幼稚可笑,跟个小孩儿似的。
徐伯钧闭门不出,谢绝交往,看起来,他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了一一几度沉浮,多少悲欢,到头来,仍然回到原点,他想要脱离红尘,藏匿山林了。可是,徐伯钧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他很开朗,他是一个喜欢表达、善于社交的人;战场厮杀,又使他养成了一种爱好,喜听马嘶,喜听号响,喜见浩浩荡荡的军队,喜闻震天响的枪声炮鸣!
他想将自己起起落落的经历写成实录,写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写出为权为地各类人的心怀面貌。他认为那会是一部能够流传千古的佳作!徐伯钧躺在新制的、可以躺卧的软椅上,闭上眼睛——映入他脑海的,不仅是他经历的波澜壮阔的岁月,还有戎马倥偬中读到的战争诗句: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多么壮观的场景呀!人生苦短,能经历几场,愿已足矣!可是,徐伯钧良知未泯,他想到了“壮观”背后的惨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
年年成骨埋荒野,空见蒲桃入汉家。
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
徐伯钧不再沉思了,他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步子。步子有千钧重,他自言自语道:
徐伯钧.:战争太残酷了,金戈铁马不要再重现了,不要再现了!
徐伯钧忆起了自己的“三爱主义”,他觉得可以与孙先生的“三民”较量较量。当年他还让人写了一本反“三民”的书,书中大力提倡自己的主义思想。之后还与刘香林、杨武德、马保璜、李宝平成立了一个“三爱党”,在《醒狮刊物》中大谈特谈自己的主义,现今自己无官一身轻,聊主义都是一种妄想。
在天津他曾和前任总理晋云朋聊过“三爱主义”。晋云朋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杯子,语重心长地劝他:
晋云朋(寓公):霆远,咱们都老了。你相信吗?领风骚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头脑里装不下国家,装不下主义啦,还是空一点好,最好空到一片白!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他站起身来,丢下一句:
晋云朋(寓公):后会有期!
便往厅门去了。
徐伯钧没有远送,道了声:
徐伯钧.:保重!
望着晋云明的背影,他无可奈何地笑了。晋云朋走了,徐伯钧仿佛一下子丢了魂。他感觉很疲惫,就从兜中掏出香烟,一支支抽了起来。
待徐燕回来,客厅已是烟云缭绕。徐燕本有哮喘,闻着烟味不断地咳嗽。燕儿没收了丈夫的香烟盒,又嘱小荷赶紧开窗。徐伯钧在她旁边叨叨个不停,让燕儿赶忙回卧室歇息,别把自己呛出个好歹……徐燕瞧着丈夫认真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她嗔怪丈夫又耍小孩子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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