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送女儿到辽宁省立第一小学校报到,这已是徐光洁第二次转学了。徐府小客厅里只有徐伯钧、徐远二人,徐伯钧品尝着青瓷杯中的普洱香茶。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估计觉得烫嘴,就把茶盖盖上了,将杯子放到玻璃小几上。徐伯钧侧着头看了一眼徐远,他指着茶杯笑了笑。
徐伯钧.:泽广,你也喝茶,点心随便用。
沙发上的徐远微微笑着,从几上捧起了茶杯。徐伯钧从琉璃盘中拈了一块淡黄色炉果,细细品咂。他看着徐远,抓了一把给他。
徐伯钧.:泽广,你尝尝东北的小吃,味道还不错。
徐远放下杯子,用手接了过来,嘴中连忙感谢。徐伯钧凑到他身边,脸上绷了起来,严肃深长地说:
徐伯钧.:泽广,你说俺的毛病是么?
徐远觉得父帅这个问题太过突然,他粗略想了想,说出了一番话:
徐远.:父帅没啥毛病。
徐伯钧.:那是你以俺义子、秘书、副官的眼光看的,有毛病也不敢说。
徐伯钧睁大了猫眼,语音比刚才高亢了些,他较起真来。
徐伯钧.:俺让你以一个普通人的目光来看俺。
徐远.:那
徐远大葡萄眼转了一转,两条粗眉快要拧在一起了,他难为情地说:
徐远.:您就是待人太厚道了。无论是朋友还是下属……
徐伯钧不吃这一套,炯炯目光扫到徐远脸上,以一种命令的语气道:
徐伯钧.:这是奉承话,俺让你挑毛病!
徐远将之前的面容收起,换出一副笑面孔,他摇了摇头。
徐远.:父帅,我看不出你有什么毛病。
徐伯钧腰脊向沙发背靠了靠,他眼中颇为不耐,语声带着三分生气。
徐伯钧.: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谁都有毛病。你多年陪在俺身边,看得应该最清楚。看清楚了,你又不说,泽广你这叫不真诚,叫作假。俺不喜欢说谎的人,今天你必须老老实实说几句真心话,让俺知道俺有哪些不足。
既然父帅这般诚心,徐远也就坦诚相待了。他毕竟在父帅身边形影不离多年,怎能不知他的缺点呢?他真想如实地对他说个清醒、彻底。可徐远看着徐伯钧沧桑的面貌,想到他失败的处境,终究不愿在他伤口上撒盐。
他换了一种话术,以劝慰的口吻道:
徐远.:父帅,以我的浅见,从今以后,无论是官场还是军营,您都离它远远的吧,越远越好,再别涉足了。过去的事,也别想、别问了,权作是流云,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徐远短短几句“心里”话,令徐伯钧有些惊讶,他心中嘀咕:
徐伯钧.:俺一直把泽广当小孩子,没想到他颇有脑筋呢!
他追问着:
徐伯钧.:为么?为么?能说清楚吗?
徐远.:其实,您都清楚。
徐远抬眼望着徐伯钧。
徐远.:我说也没有您经历得清楚。
徐伯钧.:俺要听你说。
徐伯钧强调着。
徐伯钧.:你一定比俺清楚,说吧。
徐远.:好,我说。
徐远见他一直追问,他索性把心中想法抖搂出来:
徐远.:父帅,我总觉得官场还不如赌场。赌场还给您个’点子’看看,输赢有个标准。官场最不讲理,连仁义道德也不讲。为了自己升官,什么亲戚朋友金兰兄弟,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今天好得穿一条裤子,明天就动刀子;桌上挥拳行令,桌下踢脚;合起伙来争地盘,争来地盘又想独吞,又得互拼刀子;今日对外杀,明日对内杀,杀得昏天黑地!到头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坐在清静地方想想,图啥呢,何必呢?父帅,我看咱们还是远离官场,找块儿地平平淡淡过日子,您说呢?
徐远说到后来愈发激动,说完了,他用葡萄眼瞧着徐伯钧。徐远的话,徐伯钧早就想到了,并且也曾几度下决心这样做。可是,总是做不到。今天从义子口中说出,他觉得每个字有千斤分量,好似醍醐灌顶,他心中琢磨:
徐伯钧.:泽广都看透的问题,俺为什么做不到,俺被这个世界毒打多次,怎么还不吸取教训,此路不通,难道不能停下来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将目光透向徐远。
徐伯钧.:泽广呀!你说的话有道理,容俺想想,俺会做出决定的。你也累哩,好好歇歇吧!
徐远起身告退,回到了自个房间,而徐伯钧一直靠在沙发上苦思冥想,直到中午妻女回家。徐燕看到沙发上的徐伯钧正眯着眼睛想事情,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燕..:中浪向(中午了),切(吃)饭去哇。
光洁手指正从盘中捏炉果吃,徐燕看她嘴馋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头顶,笑着打趣女儿:
徐燕..:馋老呸(嘴真馋),小馋猫。
徐光洁将炉果觅到嘴里,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小光洁:嘴馋还不是像爸爸,爸爸说他在军营还有零食库呢。
徐燕无奈地笑了笑,食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徐伯钧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挺直了背,一双猫眼移到了光洁脸上。
徐伯钧.:妮儿,俺听你说俺坏话了。
光洁扑到徐伯钧怀中,蹦蹦跳跳撒着娇。
小光洁:爸爸,妮儿没有,再说妮儿像爸爸有什么不对。
徐伯钧给光洁整了整碎发,眼中净是宠溺,柔声道:
徐伯钧.:咱们吃饭去吧!
徐光洁大眼睛咕噜噜地转着,两个甜甜的酒窝露了出来,她大笑着同徐伯钧汇报:
小光洁:徐光洁小同学愿意服从联帅的命令。
徐伯钧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她的手。
晚上,徐伯钧如法炮制,烦扰徐燕说出他的缺点,徐燕觉得他有毛病。她扯了扯被子,将身体侧了过去。徐伯钧搂住她的细腰,诚恳地问道:
徐伯钧.:你就说说哩,俺不生气。
徐燕拗不过他,没好气道:
徐燕..:吾港(说)了哇。
徐伯钧一脸高兴,他将徐燕搂得更紧了。
徐燕专拣他不爱听的,但确实也还原了他作为军阀的部分真相:
徐燕..:侬坏脱了(你坏透了),阴险狡诈,口蜜腹剑。欢喜算计别宁(人),欢喜坑别宁(人)。爱权力争斗,爱钞票地盘。侬刚愎自用,还欢喜装出大度额样子。
徐伯钧有些恼怒,他将徐燕身子摆正,他用双臂撑着身体,将徐燕罩在身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少妻:
徐伯钧.:你可真敢说哩!
徐燕对上他的琥珀眸子,丝毫不惧,她继续说道:
徐燕..:侬让吾港缺点,吾港额是真埃五(我说得是真话)。侬勿欢喜,吾勿港(说)哇。
徐伯钧瞧着徐燕气鼓鼓的模样,语气一下子软了。
徐伯钧.:俺都这般坏了,你还嫁俺呢。
徐燕舒展了柳眉,她笑了笑。
徐燕..:吾勿嫁把侬,可以伐?(我不嫁你能行吗?)埃辰光吾又勿好做主!(那时候我又不能做主)!
徐伯钧哈哈大笑几声,徐燕有些不知所谓,她用玉手拍了拍徐伯钧结实的胸膛。
徐燕..:霆远,霆远,侬笑啥?
徐伯钧趁她发懵,狡猾地解开妻子的睡衣扣子,徐燕现了一片春光。她正要扣上扣子,徐伯钧一把将她的睡衣拽掉。
徐伯钧.:你不是也装,都和俺一个被窝哩,却裹得这般严实,俺要你,俺要算计你,俺要征服你这块地盘。
徐燕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脸红得就跟螃蟹煮熟了一样,她也期待着一场情欲的风雨。屋外淅沥沥地落着甘霖,庭院花圃狼藉一片。
第二日,联帅办公室内,裴绍均瞧着徐伯钧的黑眼圈儿,他关心道:
裴绍钧:徐叔叔,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徐伯钧有些尴尬,轻轻笑着:
徐伯钧.:继卿(裴绍均字),俺没事,可能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裴绍均担心他的健康,好心地安排医生任毅照顾他,并且让任住在徐家。
徐伯钧心中很不舒服,他觉得裴绍均不放心他,竟让人来监视他。不过之后他就释然了,任毅很对他的脾气,他俩有许多共同爱好,二人竟成了知己。
此时裴绍均正同黄恺申协商东北易帜,他在帅府召开紧急会议,徐伯钧、赵哲相、左祖昌也在其中。关于易帜问题,裴绍均十分认同,赵哲相主张从缓办理,左祖昌坚决反对,徐伯钧一直沉默。不久裴绍均委徐伯钧为东三省军务总指挥,统辖退奉军队。
一日,左祖昌拜访徐伯钧,徐伯钧设宴招待了他。左喝了几杯酒,大剌剌地开起腔来。
左祖昌:霆远大哥,少帅很敬重你哩,把你当贵宾看,你俩关系真好哩,俺听说你和他经常讨论政治、军事,连家庭琐事都谈哩。
徐伯钧心里无语,压低了声音:
徐伯钧.:宗坤,你醉哩,这些话不要说啦。小荷,给宗帅拿醒酒汤来。
小荷:哎!
左祖昌是个色狼,她打量着面前这位瓜子脸小鹿眼的年轻女佣,真是越看越可爱,越瞧越动人。他流氓本性发作起来,趁着小荷转身,一把将柔弱的女子带在怀里,不停地调戏猥亵她。徐伯钧正色斥道:
徐伯钧.:宗坤,这是俺家,你要做么?
左祖昌不停喘着气,样子简直不堪入目,跟个发情的种牛一般粗暴:
左祖昌:大哥,俺看上这妮子了,俺要她做我小老婆,看在兄弟面儿上,你把她赏了俺吧。
小荷不停地挣扎,左祖昌操起一杯酒灌她,小荷万分狼狈。她拼命从左祖昌熊一样的怀中挣脱,忙不迭地跑上楼梯。大块头左祖昌看着小荷凌乱的模样,他铁心让小荷做他三十二房姨太太。徐伯钧不想得罪他,便答应将小荷送给左做妾。小荷向徐燕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徐燕不停地安慰她。
徐燕..:侬伐(不)要哭,吾为侬做主!
徐燕手持剪刀,急匆匆下了楼,小荷跟在她身后。左祖昌看到徐燕,三角眼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盯着徐燕。他欲同徐燕握手,徐伯钧面露不快,咳嗽了好几声。左祖昌忙把手缩了回去。他讪笑地同徐伯钧讲:
左祖昌:俺老婆多得数不清,加起来都没小嫂子漂亮。
徐伯钧咬了咬牙,冷冷地笑道:
徐伯钧.:见笑啦!
左祖昌:嫂子,俺左祖昌敬你和大哥一杯酒,你和大哥滋咽(喝)一口吧。
左祖昌举起酒杯,坦诚地同徐燕讲话。(左虽是流氓,但他讲义气。)
徐燕脸若寒霜,她坚定地同左祖昌道:
徐燕..:我不喝酒,我只有一句话说,你调戏我家佣人,是不是不尊重主人,不尊重我的丈夫。
左祖昌连忙摆手,他向徐燕解释:
左祖昌:嫂子误会了,俺真是喜欢这个丫头。她嫁了俺,吃穿不愁,呼奴携婢,不比当丫鬟强,俺会对她好的。再说大哥已经把她给俺了。
徐燕..:是伐?
徐燕目光瞅着徐伯钧。徐伯钧点头示意。徐燕属实生气了。
徐燕..:侬为萨挠(为什么把)小荷送伊(他)做姨太,侬问问小荷欢喜(愿意)伐?
徐伯钧喝了一口酒。
徐伯钧.: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哩。
左祖昌大咧咧地笑着:
左祖昌:嫂子,你看大哥答应俺啦,俺带这丫头走咧。
徐燕甩出剪刀,剪刀深深插入左祖昌吃饭的桌前,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副同左祖昌拼命的架势。
徐燕..:人你带不走,你若耍无赖,我徐燕也不是吃素的,我先用剪刀扎你几个血窟窿,你可以把我告到审判厅,坐监狱我也不怕。
左祖昌看着面前发狠的小娇娘,居然这般讲义气,丝毫不惧他这个大块头,他赶忙赔罪。
左祖昌:嫂子,是俺无礼,俺刚才滋咽了几杯猫尿,说了许多混话,不作数哩,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人我不带走啦,你千万不要生气。嫂子,俺老左佩服你,你虽是娘们身,可豪气不输爷们!
徐伯钧也没料到燕儿这个温柔的小女人发起飚来竟然这般吓人。徐宅的事情传到裴绍均、裴寿安耳中,他俩称徐燕为“女中侠客。”
裴绍均和总参议杨光宙有了矛盾,没几个月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可徐伯钧仍与二人交好。白天徐伯钧到少帅府办公,晚上又去杨光宙府拜访。裴绍均对杨光宙的不满告诉徐,而杨又向徐讲裴绍均的坏话。
有一次,徐伯钧同任毅一同光顾杨光宙家,徐伯钧屁股刚挨沙发,杨光宙问他:
杨光宙:阿斗怎么不来啊?
徐伯钧.:随后就来。
任毅悄声问徐伯钧:
任毅:阿斗是谁啊?
徐伯钧笑眯眯地看着任毅。
徐伯钧.:你还不知道,就是你们总司令!
任毅大惑不解,他询问徐伯钧:
任毅:为啥这样称呼总司令?
徐伯钧顺口说道:
徐伯钧.:他在俺面前一直这样称呼少帅。
任毅紧了紧剑眉,他显得很吃惊:
任毅:天哪,这太危险了!
徐伯钧沉默了,他似乎装满了心事。
不一会,裴绍均果然来了,他与杨、徐二人热情地打招呼。徐伯钧主动回应,而杨光宙极其敷衍。裴绍钧目睹了杨的待客之道,他心里对“东北小诸葛“(杨光宙绰号)极其不满……1930年1月,杨光宙已从暗里对裴绍均的鄙夷转到了明面上,他威风张扬,不知顾忌,俨然以裴绍均父亲自居,在那指手画脚,盛气凌人。
杨光宙公然宴请军政要员,却不通知裴绍均。裴绍均杀心渐起,欲除杨光宙而后快。徐燕清楚徐伯钧与杨光宙来往密切,她劝丈夫与之断了联系,不要淌这趟浑水。
徐燕怀了四个月的肚子,她实在不想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她耐心劝导徐伯钧,千万不要做赌上性命的事。徐伯钧摸着她略为突起的小腹,他满脸温柔,发誓再也不做让燕儿担心的蠢事。
某日杨光宙来帅府见裴绍均,他将拟好的公文甩给裴,要裴绍钧必须签字批准。裴绍均瞧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心中火气很大,他压着火道:
裴绍钧:我先请示南京政府,若同意,晚上一定签字。
杨光宙很满意这个说辞,大摇大摆地出了厅门。杨走后,裴绍均的拳头重重砸到了办公桌上。他和心腹决定在今晚设下鸿门宴,结果了杨光宙。晚上七点,杨光宙不做准备地来到帅府。等他坐在椅上,突然被裴绍均的卫士包围,而后士兵们将枪口顶在他的脑袋上。杨光宙吓得动弹不得,再也没有平时那副嚣张面孔了。他身子不停发颤,脑中确是一片空白。突然这时传来了“砰“地枪声……
凌晨,徐伯钧正搂着徐燕睡觉,忽然一阵电话铃响起,吵醒了徐伯钧的美梦。他不情愿地接电话,里面传来裴绍均的声音:
裴绍钧:联帅,事情紧急,赶快来帅府。
徐伯钧此刻睡意全无,他想此事可能与杨光宙有关,立即换了衣服,匆忙前往帅府。进了客厅,他看到满脸疲惫的裴绍均,小心翼翼地询问:
徐伯钧.:总司令,深夜唤俺有什么事么?
裴绍钧:徐叔叔,我处决了杨光宙!
徐伯钧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他早就预料到了,却没想到裴绍均竟然如此迅速。他故作惊奇,伸出大拇指赞叹:
徐伯钧.:英雄,英雄,想要干大事业,不杀人怎么能行?杀得好!
裴绍均那张瘦脸颇有为难之色,他谦虚同徐伯钧问计。
裴绍钧:联帅,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宣布杨的罪状,还有怎么和南京政府说?
徐伯钧略加思索,侃侃而谈:
徐伯钧.:现在东北易帜,可以告诉南京方面,杨光宙破坏、阻挠统一,贪污腐化,把持政府,胡作非为,任人唯亲,欺上瞒下,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裴绍均十分认同,徐伯钧紧攥的掌心沁出了冷汗。徐伯钧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中,披着长发的徐燕正在客厅沙发上打盹。她见丈夫回来,揉了揉困乏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喜悦。
徐燕..:光耀刚刚打电五把吾(光耀刚刚给我打电话),伊贵(他回)大连哇,还带来一额(个)女朋友,叫何香兰,好像是额(个)记者。
徐伯钧搓了搓手,激动地同徐燕说:
徐伯钧.:太好了,俺要立即离开奉天,返回大连看光耀。
徐燕觉得奇怪,她觉得没必要这么匆忙,儿子回来是该回去,可不用半夜就走啊。徐伯钧也不和她解释,他让徐燕回卧室补觉。之后徐伯钧派司机将任毅从家中接到徐宅。
客厅中,任毅看到了衣着整齐的徐伯钧,他正在厅中站着呢。任毅试探性问道:
任毅:联帅,您还没睡呢?
徐伯钧面色平静,他向任毅通报一个重大消息。
徐伯钧.:俺刚从帅府回来,那里出事了,俺和你说过的,这件事儿早晚要发生。
任毅假装明白。
任毅:哦,我知道了。
徐伯钧将两手背到后腰,他向任毅走近几步,盯着任毅星星般的眼眸。
徐伯钧.:少帅英明,干一番大事业,不杀人能镇得住吗?
任毅:谁死了?
任毅平视着徐伯钧。
徐伯钧.:杨光宙啊,姓杨的取死有道,他现在和少帅应该是君臣呢,还是朋友呢?若是君臣,则北面而朝之,以部下自居;若为朋友,则该洁身自退,略备咨询罢了。他现在凌驾少帅之上,事事过问,甚至对少帅发号施令,怎能不招杀身之祸?
徐伯钧说完这番话,心情松快不少,眼光也柔和许多。他邀请任毅坐在沙发上与他聊天,任毅抖了抖衣襟,随意地坐下了。
两人聊到凌晨八点,徐伯钧道义愤填膺地说:
徐伯钧.:俺要帮少帅做一番事业,任处长,你去帅府上班吧,俺想睡一会儿。
任前脚走,徐伯钧后脚就出了门,他没坐汽车,步行到了火车站,乘九点的快车回了大连。11点,任毅返回徐宅,他见徐伯钧不在家中,急忙上楼找徐太太。徐燕面色如常,她回道:
徐燕..:我们儿子光耀回来了,联帅他回家看望儿子去了。
任毅同徐燕讲了杨光宙被杀一事,徐燕心中直骂丈夫:
徐燕..:老赤佬,把吾脱(和)囡囡丢户(下)跑了。
此刻她神情变得惊讶起来。
徐燕..: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晓得啊。
任知道徐伯钧怕引祸上身,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偷偷一个人溜走了。
任忙去帅府报告裴绍均,裴觉得奇怪:
裴绍钧:他没什么啊?为啥要走。
任毅细心解释着:
任毅:徐霆远白天在帅府办公,晚上到杨宅去,他认为东北只有您和杨光宙两个人,因此两面交好。黑龙江督办曾要拜访他,他一口回绝。在东北他只认您和杨光宙,至于其他我也没看到。可出了这儿事,他不能不多心啊!
裴绍均想了一会,他在厅中转了一圈,抬头看着挺拔长直的任毅。
裴绍钧:他家眷呢?
任毅:还在呢,少帅那我呢?
任觉得徐伯钧离开奉天,自己住在徐家实在不妥。裴绍均一脸无奈:
裴绍钧:你还住那儿吧。
三日后徐伯钧给裴绍均去了封信:
徐伯钧.:光耀归大连,吾归心似箭,意欲与之团圆,未及与君走辞,好在连、奉相距咫尺,如有召见,随时皆可回奉。
裴绍均得知光耀回了大连,他兴奋不已,准备抽空去大连拜访他。
次日,徐燕到帅府小金楼拜访干姐姐裴寿安。徐燕刚迈进大厅门槛,裴连忙招呼徐燕坐在沙发上,同时让丫鬟拿些果子与茶来。徐燕从珍珠包中掏出一张《盛京时报》,询问裴寿安:
徐燕..:姐姐,总司令还通缉联帅吗?
裴寿安瞧着徐燕着急的样子,她不解道:
裴寿安:妹子,这话从何而来啊?
徐燕葱白似的手指指着报上的头条消息。
裴寿安俊眼瞅着那条消息,上面果然刊登着东北当局通缉徐伯钧的消息。裴寿安看着怀孕的燕妹,生怕她动了胎气,不停地安慰她。
裴寿安:这是假的,是日本人造谣中伤,你不要信,继卿与联帅情感甚笃,绝无此事。你怀着这么大的肚子,好好养胎才是。
徐燕脸上有些恐慌,她抱住了裴寿安的胳膊:
徐燕..:姐姐,霆远不在家我害怕,过两天我们一家也要回大连。
裴寿安握住她滑嫩的手,满脸温柔。
裴寿安:也好,那我和继卿说一说,让他派人给你们买好车票,送你们到车站。
徐燕听了寿姐的话,心中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她脸上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其中夹杂着三分得逞。待她回家,仆人们已将行李打包好了。徐燕让司机从学校接女儿回家,她一直等待车票的消息。没几个时辰,裴绍钧派人送来明天的车票。次日,徐伯钧家眷坐快车回了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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