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正在睡午觉,丫头小荷连忙叫醒她,说大帅快到家了。她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净了面,穿上徐伯钧喜欢的深紫色直襟直袖织锦袄及牡丹织金黑色直筒缎裙,下面套着一双白色丝袜,小荷为她穿上白色镂空皮鞋。她直起身来,小荷在她领口处别了一朵淡蓝色绒花。穿戴好后,徐燕就往梳妆台前化妆了,看着玻璃镜中慵懒的自己,她用黑色眉笔描了细长眉,使得自己有些精神。又在樱桃唇上涂了些红色口脂,嘴唇显得更加鲜艳饱满。她正要搽胭脂,却听到吴妈的声音:
吴妈:大帅,您回来了!
她顾不上化妆,匆忙在脑后挽了个低发髻,急匆匆跑下楼来。
徐伯钧看着徐燕冒失的样子,斥责道:
徐伯钧:你在联帅府好几年了,连点规矩也不懂么?
徐燕低着头。
徐燕:吾,吾……
徐伯钧让徐燕抬起头来,用手抚弄着她散乱的青丝。
徐伯钧:把头梳得光光净净的多好。现在跟个疯婆子似的。
徐燕心里嘀咕:
徐燕:侬平白无故骂啥山门(你平白无故骂我干啥)。
徐伯钧看徐燕委屈的样子,他倒笑了。他让徐远将手上的锦缎匣子打开,从中拿出一支凤穿牡丹珍珠夹,凤凰眼睛是一颗黑宝石,牡丹花心镶着一粒璀璨的大钻石。徐伯钧用珍珠夹将徐燕的碎发拢起,笑道:
徐伯钧:燕儿,你喜欢么?
徐燕点点头。徐伯钧又挑出一对冰种飘花翡翠玉镯,戴在徐燕的皓腕上。徐燕得了首饰,心中倒对徐伯钧感激起来,她觉得自己此刻老幸福了。
徐伯钧看徐燕晕晕乎乎的状态。
徐伯钧:光洁呢?
徐燕:伊困觉哉。
徐伯钧看向吴妈:
徐伯钧:这些礼物一会拿给小姐。
吴妈:是!
徐伯钧:泽广,你也累了,快歇着吧。
徐远告退出了客厅。徐伯钧来到二楼卧室,徐燕将蚕丝被子铺开。
徐燕:大帅,侬困觉伐?
徐伯钧听着徐燕软糯的声音,将她拉到自己身旁,打量着这个水葱般的美人:徐燕肌肤白嫩水灵,有一头丝绒般的乌色秀发。桃子脸型,两道罥烟眉下是一对水杏眼,右眼外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鼻子挺拔秀丽,颊旁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鲜嫩的小嘴真想让人品咂一口。身材娇小玲珑,自有一股风流可爱。徐伯钧搂住徐燕,在她洁白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徐伯钧:这几日咱太累了,帮俺放松一下,你将琵琶取来,为俺弹唱一曲吧。
徐燕“嗯”了一声,唤了一声小荷,那丫头就去取琵琶了。徐燕的弹词是她阿妈教的,她阿妈未嫁时常与徐燕外公串馆子唱弹词挣生活,有着弹琵琶、唱曲的好本事。后来徐燕外公死了,燕妈无依无靠,经媒人说合嫁了同乡的燕爹。因此徐燕从小会抱着琵琶弹唱。徐伯钧知她有此技艺,闲时便让她献唱一曲。上海读书时,徐燕可不敢在同学面前献丑,在这些千金眼里,自己姨太太身份就够坍台(丢脸);她们晓得自己会弹词,定把自己当作下流的卖唱乐户。
小荷取来琵琶,徐燕端坐在黄藤椅上拨拉着琵琶弦,她用吴侬软语唱道:
徐燕:孤灯黯淡月朦胧, 我是怕听孤山夜半钟。 思念娇妻难合目, 深宵挥泪泪溶溶。 实指望天长地久好相爱, 那晓无情剑,降半空, 斩断夫妻情意浓。 娘子啊! 你在塔中受尽千般苦, 但不知你何日方能出牢笼。 想必你在塔中常把仙官念, 你哭断愁肠血泪红。 我如今是虽然偷活人世上, 只落得愁又叠叠, 恨重重, 花落落, 水流东, 人不见, 梦成空, 宝镜银瓶尘土封, 空对丹青泣玉容。 为什么, 你不把秋波来转一转, 看一看你那憔悴郎君的苦面容。 今日里梦蛟寻娘娘不见, 叫我有何言语告儿童。 我是千叮万唤肝肠断, 要相逢,除非在梦中, 倒是醒来仍旧一场空。
徐燕声如百转春莺,令人醉心荡魄。对面檀香榻上的徐伯钧似乎陶醉其中。
徐伯钧:你唱得是白蛇传的‘许仙哭容’吧!
徐燕点点头。
徐伯钧:俺入主杭州,恰逢雷锋塔倒塌,你说巧不巧?
徐燕:大帅,巧哇。
徐伯钧扯过徐燕系在腰上的青色丝带,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他似笑非笑。
徐伯钧:你在学校读过《论雷峰塔的轰然倒塌》这篇文吧。
徐燕:大帅,吾不晓得侬港啥(你说啥),侬放开吾。
徐燕面色委屈,她确实猜不懂联帅的话。徐伯钧变了脸色,怒骂徐燕:
徐伯钧:你个居心不良的小贱人,故意蹙俺的霉头,不和俺作对你就不舒服是吧!
他将徐燕推倒在地,徐燕摔在了琵琶上。今日她刚来月事,小腹痛得厉害,现在一摔肚子更疼了。她捂住了肚子。
徐燕:大帅,妾不晓得侬港(说)啥,妾港(说)错特了啥?
徐伯钧见她顶嘴,一手将她拎起来。
徐伯钧:以后不许在俺面前弹唱白蛇传,给咱拔腚(滚)!
徐燕急忙抱着琵琶回自己卧房。
徐燕头发乱糟糟的,她肚子很痛,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和衣蜷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小荷拿过红糖姜茶。
小荷:小姨太太,肚子痛吃点茶吧!
徐燕接过来,喝了一口茶,她心里很是抑郁。
徐燕:侬脑子瓦特了。
小荷一头雾水,徐燕自觉不对。
徐燕:对勿起,吾困哉。
她将被子蒙在了头上。不知多久,徐燕觉得脸颊痒得难受,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见光洁用头发丝搔着自己的脸。
徐光洁(幼时):姆妈,该吃晚饭了,爸爸叫你到餐厅用餐。
徐燕:阿囡,姆妈勿五(妈妈不饿)。
徐光洁(幼时):妈妈下楼吃饭吧,要不爸爸又发脾气了。
光洁使出吃奶的劲想把妈妈拽下床。徐燕坐起身,穿上皮鞋,整了整头发,就去下楼吃饭。桌上的菜纹丝未动,徐伯钧坐在主位等她们。徐燕将女儿抱在徐伯钧身旁,她便站在徐伯钧身边。
徐伯钧揶揄徐燕:
徐伯钧:这么迟才下来,你当自己是西太后哩。
徐燕不答,忧郁的眼神望着他。徐伯钧反而笑了。徐燕用镶金象牙筷往他的琉璃碗里夹鲁菜,徐伯钧吃了些。
徐伯钧:你给光洁夹些酱牛肉吃。
徐燕将肉块夹在光洁碗中,又用叉子将其弄碎。光洁用勺子舀着肉糜,她极其满意这道菜肴。
徐伯钧瞟了徐燕一眼,柔声道:
徐伯钧:现在是民国了,讲究平等,从今天起,同我坐下吃饭吧。
徐燕真想翻个白眼,自己什么时候和他平等过。徐燕坐在西边的红木椅上,拿起了属于自己的筷子。她看了看餐桌,居然有几味江南菜,她夹了一块脆鳝,细细品尝起来。
徐伯钧眼神带着些许笑意。
徐伯钧:俺知道你吃不惯鲁菜,就让厨子弄了几道苏南菜。
徐燕:吾谢谢侬,谢谢大帅!
徐伯钧十分满意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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