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西阁公公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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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图(4)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玉玥把院中另一头的簸箕里的药草倒出,放进捣药的容器里,用药杵捣了起来。药杵无华,素手亦无华,可是过去的一切明月流光相皎洁都再也不能被这样一幅画面重新组合起来。

但玉玥认为一辈子,能够走出一段不堪的往事重新挺直了腰杆过活,已是万幸。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安静日子来的很难得,她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屋里传来“笃笃笃”的切菜声,听着声音已然圆熟了许多。她知道,那是母亲绣鸾在切菜做羹汤。无论从前是怎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落魄了这几年,母亲也从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官夫人变得从不在吃食上挑剔,甚至违背了从小接受的“远庖厨”的教养。也许世间从来就没有理所应当的安定,只有浮沉迷离的变化。

变,或许才是不变的真理。

菊韵的公然逃婚自然不为家中所容,这也是玉玥直到十五岁这年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门亲戚的缘由。按照故事的时间线推算,娘和爹爹是在卫正二十三年年初大婚,年底有了哥哥宝定。而菊韵姑姑的事件则恰恰在同年秋。而在卫正二十五年,稳定营生和住处之后,姑姑才生下了表姊皓光。所以皓姊今年是十六岁,只比她早出生了那么一年。

然而说是早了一年,玉玥却觉得自己与这位表姊相差甚多。大约是常年和兰婆婆留守故居的缘故,她似乎很是擅长用最简易的材料装点出实用美观的器物和饰品。而对于她来说,似乎生活中也总是有能让她创造美丽的原材料。家中关于她和兰婆婆的小院几乎很少供应食材和衣料,但是似乎她们也总是有途径自给自足。

皓光出现在家中的正式场合的频率并不高,但是回回见着她时也从不见她出什么差错,仪态,装束似都无可挑剔。每回见着她时她似乎都只身着深碧和白两种颜色,头上簪着几朵绒花,但在人群中站着只觉得清雅。她的衣料一眼可以看得出是廉价得只能裹身,但穿在身上没有丝毫的寒碜感。向来注重排场的婆婆虽然一向不大喜欢她,见到她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少指斥,只是看了一眼就当作没她这个人似的转过头去不理会她。而母亲和家中所有人,从来严守规矩,从衣裳到首饰,在外人面前不敢僭越,也不敢过于从简。饶是如此,能让婆婆不出言挑剔几句的,也几乎从来没有。

若说兰婆婆和桃姨是因为在家中多年才摸着了以清减让自家体面的门道,十六岁的皓光又是怎样才能做到在众人面前不出一次错的?

玉玥想,或许自己第一次到皓光姊的小院里张望正是为了她这从不掉了体面的模样,也好奇她是如何生的和她的名形神都贴切,真如月样的清雅皎洁甚而眼眸明亮又坚定。但是自从她踏入小院看到干净整洁的素简屋内那摆得整整齐齐的自家绣的活计以后,她的命运就注定就和她,甚至她们绑在了一起。

如果那天她没有被那幅生动灵活的几乎要跳出来的猫儿扑蝶绣画吸引了注意力,或许她不会知道,为何皓光的房内还能再在小桌上摆满一排的书,也不会知道她平日里的衣料从何而来。更不会与皓光交谈一番之后发现她们竟然还有不少的共同兴趣与性情。也不会在当日相谈甚欢之后被拉去小厨房看她用简简单单的食材诱惑了自己,自然也不会从一开始帮着看火候,到了最后却不知不觉地打了牙祭。

于是那日午后,玉玥就因为没有用大厨房发过来的饭食反而去了皓光那儿打牙祭被母亲叫去训斥了一顿。母亲前所未有的严厉让她真切地体会到了婆婆对于这一房的人是有多么厌恶。因为陈年累积的祖辈积攒下来的恩怨,皓光是这个家里谁也不敢轻易亲近表达善意的角色。相反,只有像以姊姊金玥那样不屑一顾态度和父亲哥哥冷淡漠视的眼光看待,对于母亲而言,才是不开罪婆婆的最好方式。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当年的情况,玉玥才明白过来为何她能与皓光姊姊那样聊得火热,甚而被她所吸引。在家人眼中,她一直文静而荏弱,喜欢安安静静地顺从地完成所有家里所有指派的功课和任务,从来不会对任何事说一个“不”字,但事实上,她与皓光的相同之处是藏在深处的。那次事件不但没有让她知难而退,反而更是萌发了一种类似于英雄主义的情怀,使得她反而与那个小院的人更加亲近。从此以后只要有了空闲,她总是给那小院子的人带去各种书籍,甚至把皓光缺失的琴棋书画的培训一并带了过去,互相做起了对方的师父。

“二姑娘。”门口传来了桃姨的唤声。玉玥停下手中的活儿上前迎接,而方胜却早就雀跃地欢呼一声,整个儿如离弦之箭般的窜了出去。他早就看见了桃婆婆背后伸出的那个小脑袋在冲他顽皮地眨眼睛——他最亲的姊姊竹淇又找他来玩了。而且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篮子,里头隐约露出了桃穰酥之类的糕点的一角。不用想就知道,皓光姨肯定又让阿淇带了一篮子好吃的东西来了。

两个小孩疯到一旁吃东西去了。玉玥笑着摇头,转而向院门口走去请桃姨进来坐坐。忽然之间,她停住了步伐,定定地往前方看去并不说话。桃姨的背后又出现了两张人脸,一张成熟稳重,一张略显稚嫩。这是她从前在熟悉不过的人了。

“二姑娘好?”略显稚嫩的脸晃到了跟前,属于少女的清脆嗓音此刻显得那么犹疑,甚而有些小心。玉玥蹙起眉头仔细思索——似乎,从前她不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啊?这不应该是属于她的态度和声音,她从前好像是活泼轻快的。不过好像这么个模样也是对的,她已经好久都是这个模样了,至少上一次见面她似乎也是如此?这是怎么了?到底一切是从哪里开始变化了呢?

“菡萏,别那副模样。二姑娘如今好着呢。”是那张稳重的脸在说话,一张秀脸宛如芙蓉绽放。菡萏吗?对的,是叫菡萏。那这位不应该叫芙蕖吗?她是芙蕖吧?

玉玥听见自己的声音从一层迷雾外头想起:“芙蕖?菡萏?你们来了?”

“能不来吗?如今大姑娘在南边好事近了,听到这个消息,咱们不得提前过来知会一声?”菡萏且哭且喜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在玉玥脑海里回响不断。过了好一阵子才传到玉玥耳朵里。

“你是说,金玥要再婚了?”多么让人惊奇,金玥终于放下了从前的执念令得良缘了吗?在随姨母去了南部这些年之后?

“银台是跟着去的,她的消息,总不会有差的。”芙蕖还是往日的模样,只是面上似乎多了几分成熟安和。

金玥比玉玥长了两岁,只比哥哥宝定晚生那么两年。玉玥至今还记得金玥未嫁前的模样——高傲的天鹅颈上顶着一张美丽得撑得起任何贵重珠宝的脸,像是一朵富丽的花。脸上有一颗小痣,但是丝毫没有影响整体观感。与玉玥的性子截然不同,她向来外向泼辣,是家中了名的辣子。当年他们住在平阳时,可以说金玥的名声远比玉玥来的响亮,平阳当地知道玉玥的或许没几家,但是知道金玥的在平阳是一家都不曾落下。回到长宁后,许是由于嫁龄到来,且人生地不熟,金玥的嘴上锋利的时候少了很多。但是至今想起她来,玉玥还是能够记起她在长宁时那高傲不屑的眼神——虽然一句狠话没说,但是眼神却一点也没给她不想留面子的人留有任何余地。

也许也是因此,她在与程昇哥和离后,才会选择投奔姨母远走他乡。一向争强好胜而高傲的长姊,在遇到家境败落,婚姻有名无实无法继续留存下去以后,自然更倾向于换一个没有过往一切都地方,重新开始。

玉玥回来不多时就举行了笄礼。母亲亲手将一枚白玉菡萏簪子簪上了她盘起的发髻,告知她已然成年。成年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明白。家里认为大哥作为长子和独苗,婚事可以缓缓捡定,不急于一时,等考取了功名自然一切都可水到渠成。但对她和长姊则秉承着尽快办了婚事才是正道的方针。甫一开始,她和长姊本身互不相干,各做各事,虽然彼此之间没有太多共同语言,但也相安无事。你参加你的名媛聚会,我在家里安心抚琴读诗。但是当家里人再次把程家视为联姻对象,以获得为大哥日后官运能够更加平顺的跳板后,她和金玥就此再也无法相安无事。

程家长孙程昇是个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当时整个长宁都城都在传着这么一句话。本身的资质加上家里的人脉背景,他在长宁城炙手可热,是各家都中意婚配女儿的人物。谁家都想捷足先登,入了程家太夫人的眼,好和程家攀上姻亲。而正是因此,嫁到程家的嘉玉姑姑曾经告诉过婆婆,家里多一个好姑娘,就多一分胜算。于是到头来为了增加胜算,玉玥就和金玥一同被算成了候选人,也间接造成了她们姊妹之间不必要的紧张的竞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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