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赟赫“答应”荣樉送芸儿到荣樉府上“做客”的消息,从秦管家那儿传到了秦墉耳中。秦墉的心思,秦管家略知一二,本严令了府中上下严守秘密,但仍有心系秦墉,受过他照顾的仆从将这消息递给了他。秦墉知晓此事,心中又惊又怒,本以为芸儿嫁给曾赟赫为妾已是大不幸,没想到却还有此一难。他当即按捺不住,借返回曾家看望父亲,来探访曾赟赫。
秦墉访过父亲,就到苍梧斋来找曾赟赫。此时曾赟赫正在思考找个什么样的人满足荣樉的欲望同时又不会对曾家有任何损失。听得仆从通报秦墉来访,立刻着人迎接。不料,还未及吩咐,秦墉已闯进斋中。曾赟赫见他神色不豫,似有惊怒之色,原本俊逸的脸庞气得五官变了形,当即让仆从全部退下,偌大的苍梧斋中,只余他们二人两相对峙。
秦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怒视着曾赟赫。曾赟赫沉下心气,等待他出言。秦墉终于沉声开口,语中带着不可遏止的愤怒:“听说,你要将芸儿送给荣樉?”
曾赟赫心里一沉,果然被他知道了。心里如此,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他悠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送的,是芸儿?”
秦墉闻言,怒气飙升,他极力遏制着心里的怒气,反诘道:“尔为京兆府尹家主传者,一言九鼎,允人之事,岂有反悔之理?如若阳奉阴违,岂非要人讥笑你曾家毫无信义?再者,”他向前一步,放低声音道:“你与荣樉的那起子勾当,当我不知?你是为了讨好与他,才出此下策吧!”
曾赟赫心里一凛,不料此事竟被秦墉得知。他与荣樉,暗中做的是囤积居奇的生意,他们暗中勾结商人,暗中将国家所需兵器,战马,粮食等囤积起来,等待高价卖出,牟取暴利。此等勾搭,他与荣樉一直暗中交易,不曾为外人道,谁知却早被秦墉知晓。他顿时感觉事情不好,心里起了戒心。但转念一想,秦墉之前从未提起过此事,与其并不疏远,且依然如故地和他保持友好关系,显然是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与之决裂。拖延至如今才来表明自己知晓此事,让他知道,怕是关心则乱,不顾一切了,才这般作为。他如此作为,倒是无意中体现出了他对芸儿的情意深重。
曾赟赫想带此处,放缓了神色。刚才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使得秦墉意识到了这番话潜在的危险,但他已顾不得许多。曾赟赫缓慢地将心中计划一一告知秦墉:“你既知荣樉是何等人物,就应当知道,一旦他见色起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想得到什么,他就会无所畏惧地设法得到,哪怕违背礼法。”见秦墉脸色骤变,曾赟赫继续说道:“那荣樉是个好色的,他顺风顺水惯了,骄蛮无度。一旦有所阻碍,他便思考利用自己的种种手段去移开,毫不顾忌他人感受,只顾自己享受快活。他若想得到芸儿,便只能从表面上依从他,不然,我们曾家,都会成为他一心想要倾覆的对象。”
秦墉闻言,顿时如同卸了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他心有不甘,“那难道就让芸儿受他如此折辱?”他抬头,看着曾赟赫的眼神有鄙夷,不甘,愤懑。“当初,我将芸儿让给你,是觉得你能保她无虞。如今,你却如此待她!”
秦墉暴怒,曾赟赫却是不慌不忙,他继续道:“若想全下芸儿,只有一种办法,找到另一个和她同样美貌甚至更美或者让他更加感觉到我的诚意的女子送给荣樉,这样他得到了美人,便会满足,便会放过芸儿。”
秦墉一愣,不曾想他还有这种打算。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去哪里物色与芸儿同样美的女子。而且,就是找到了这女子,那女子的家人和女子本人会同意吗?
曾赟赫看出了他心里的疑虑,叹道:“正是如此有些为难。”
秦墉冷笑道:“如此说来,是还没法子?”他心里不屑,于他而言他并不关心曾赟赫的计划是否会危及到其他人,他只要他的芸儿能免受伤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令夫人符氏,与芸儿并称双姝。”此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难道自己对符媛的感觉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是,他打从心底里不喜欢符媛,若不是她执意要嫁赟赫,恐怕芸儿也不会成不了赟赫的正妻。纵然她出身低些,但也并非是天壤之别。何况前辽的仁惠皇后侄女霍氏,也不是低嫁给了一届商人。尽管那时已然开始重商。更何况后来那商人的女儿还嫁了后来正佑帝的表哥,名满京城的翩翩公子,闻喜县公邝佑嘉,传为佳话。即使芸儿嫁不成赟赫,那按照门当户对的原则,也极有机会嫁给自己才是。芸儿也有一个正妻的身份。可她偏偏帮倒忙,把芸儿送进了曾家当妾。而且嫁过去后独霸赟赫的宠爱,丝毫不曾听说她如贤良妻室那样请赟赫到妾室房中走走。让芸儿独守空房。如今,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芸儿。但是直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里已将符媛视做了此等存在。因此,他就是要激一激曾赟赫,看他会如何行事!
曾赟赫被他话中的暗示一提,立时想到了符媛。平心而论,符媛是一个不错的妻子,宜室宜家,豪爽干练,但只因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她,她便没那么重要。他之所以宠着她,不是因为大婚之前虚假的海誓山盟,而是因为她背后符家的势力,当初虽然娶她是情非得已,但是与她家的联姻也是带来了好处的。在娶她之后他发现,自己亦是需要这样一场联姻带来的利益。尤其是,这个妻子还喜欢她他,不会过分干涉他。因此,他得以腾出手来,琢磨他的生财之道。
与荣樉的交易正式进行是在婚后,那年冬,当今圣上乾明帝身体已逐渐出现弱症——圣上患有头风病,动辄头疼,耳鸣,难以熬夜批改奏折,双耳一边失聪。想是常年伏案辛劳,加之早年习武,行军对战穆勒时伤了腰未曾注重后续保养所致。因此诸事常常交与太女孟筠馥。这位太女筠馥年纪轻轻,从小因是女儿而被富养,性格活泼,极重视亲情,很是回护家中的幼妹。这位太女自小性格跳脱,人不如名,一点也不文静,颇有几分锐气,性格活泼散漫有余而稳重不足。因而乾明帝在确立她的储君地位后,很是花了心思。然而太女依旧名声在外。或许是出于礼法,或许是别有考虑,太女的地位依旧稳固。娶亲后,太女的丈夫随太女入主东宫。太女的丈夫倒是沉稳守礼有余,但对于太女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宫中一应事务,均是太女做主监国,只是偶尔乾明帝会过问一二。
宫中,黄惠妃一人接连生下前三女,纵使皇长女不得用,她所生的另外二女也是立储的优先人选。人一有权势,亲戚便特别多。一位与黄惠妃没什么交往的远房亲戚,名申志坚的,便翻出族谱,说自己与其有亲。因为这位亲戚的祖辈从前据说对黄家有所帮助,于是黄惠妃便对这位亲戚很是照顾。此人头脑活络,在黄惠妃的恩庇下,很快在官商二场混得风生水起。
就在那一年,他开始了发国难财的勾当,在他的运作下,暗中获得了暴利。然而因为他的手段与门路广泛,未曾被高层发现,于是他胆子渐大,开始发展下线,荣樉和他的父亲荣老太爷,就是他众多下线中的第一环。
荣樉与其父荣益,自此人得势后,便与此人交好,自然第一时间闻风而动。不久,曾赟赫便因办事能力强,业绩优秀而脱颖而出,从而被荣樉赏识,委以重任。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得以为荣樉办了件私差,结果很令其满意。那是曾赟赫第一次接触到非法生财的渠道。从那以后,由一生二,为了充实曾家的私产,填补曾家看似家业庞大其实烂账糊涂账一堆的私账。而且在这几年,曾家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涌动,盛极而衰。为了挽回家族的颓势,曾赟赫开始逐渐与荣樉父子,加入了发邪财的道路。事后,他们将获利分红,入了自己的腰包。曾赟赫将它充作田庄地契上的收入,用偷偷填补漏洞。而荣樉父子,则将其用之于纸醉金迷,维持府内庞大的开销。
为了不让符媛发现,他联合秦管家制作假账,提供给符媛的是一本,而真实的那本账簿簿,则是静静地躺在曾赟赫住处苍梧斋的密室中。一直以来,符媛对于曾家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然而秦墉,作为秦管家的儿子,虽在外开府,却早已把他私下的勾当,了解得一清二楚。
曾赟赫的母亲已逝,家中只余父亲京兆府尹,和兄弟数人。母亲是在曾赟赫娶亲前六年逝世的。父亲年事已高,便不再续娶。家中只余最受父亲宠幸的一个良妾掌管管家钥匙,代行主母职责。曾赟赫没有妹妹,只有弟弟。他们年纪都很轻,父亲总是不停地纳妾。几乎是官升一品,加纳一个妾。近来老了,倒是不纳妾了,开始主张黄老之学,无为而治。家中事物,尽归曾赟赫处置,俨然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符媛进门后,所有管家之权都交与她手上。管家事物冗杂,颇易树敌,但符媛一人独立支撑,硬是在京中贵妇中,得了一个会管家的好名声。就连之前掌握管家大权的金小娘子(符父宠妾),都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符媛并不是他心中的良配。他心中的所有柔软都给了芸儿。之前他冷落她已久,已然对不起她了,如今,更不是他可以放手的时候。
为今之计,只有将符媛李代桃僵,送给荣樉,才能保全他想要保全的所有人和事。虽然有些对不起符媛,但,为了他的芸儿,他只有牺牲她了。
曾赟赫缓缓开口:“如此,也是个办法。”
这下轮到秦墉震惊了。他不过是要激一激曾赟赫,看他会有如何反应,却不料他竟然真动了以妻为李,代妾桃僵的念头!
但是转念一想,如此,芸儿算是保住了。也罢,只要保住了芸儿,一切就都不算是太坏。
也罢,赟赫自有他的难处,只要不是芸儿,其他人的事,他才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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