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阳,贫民窟一角。
一伙人围着张破旧木桌吃饭,饭筷是旧的,摆在桌上的样样菜却是丰盛飘香,盘子是十分的精致。
几个人吃得欢,边吃边夸他们老大,怎么好听怎么夸,老大听着高兴,就准谁多吃几口菜。
莫远:月姐,你简直就是九重天的仙女转世,美艳绝伦!
“欸,老大是天上的女皇,仙女什么的掉价位啊!是不是,老大?”阿蒋挤兑一番莫远,小嘴抺了蜜似的夸道。
“对对,阿蒋说的到位!!”其他人跟着附和。
孟槿月:就你们嘴甜!喏,分了这盘叫花鸡吧!
“谢谢老大!”除了莫远,筷子都伸向了鲜嫩爽口的鸡肉,有的还不忘向他炫耀一下,阿蒋则是将最肥的腿绕过他放进了孟槿月的碗里。
莫远眼巴巴瞧着她放到嘴边的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孟槿月:哎哟,真香~
#莫远:月姐……
孟槿月:想吃啊?
#莫远:嗯!嗯嗯!
孟槿月:来,看你如此可怜的份儿上,给你!
莫远无语地盯着碗里的一小块肉,咽了咽口水,夹起来细细地嚼。
炸街几人组隔几日就吃顿好的,可住在贫民窟的那些普通人就没这么好命,他们能活到现在,大部分都是靠着他们弄来的粮食。
因此,孟槿月他们在这里才受到许多人的尊敬。
每顿粗茶淡饭,能吃上东西已经是相当不错,也不敢妄想吃从大酒馆茶肆偷来的佳肴,单是干巴巴地瞅着,饱眼福知足了。
几个玩闹的孩童在他们面前停下来,目光在美味佳肴之间来回流留。
吃了一碗饭菜,孟槿月从袖子里掏出根冰糖葫芦,正张口咬,却瞥见那几个小孩,于是闭上了嘴。
她叫来一个熟悉的女童,怜爱地抚摸她瘦削的小脸。
孟槿月:莱儿,是不是没吃饱呀?
莱儿乖乖地摇头,肚子不争气叫了起来,她懊悔地捂住了脸。
孟槿月:噗,莱儿,拿好咯~去给小伙伴们尝尝吧!
接过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莱儿欣喜地点点头,蹦到伙伴身边,同他们嚼起了红果子,酸酸甜甜的口感能让他们开心一整天。
莫远一抬头,望见暖阳下笑靥如花的女孩,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一返头,瞧见他痴呆的傻样,孟槿月一筷子敲响他脑壳,没好气地斜眼看他。
孟槿月:吃出毛病啦?
#莫远:月姐,你今日真美。
刚想回怼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好话,孟槿月愣了愣,颇为脸皮厚的接下去。
孟槿月:咳,那是!老娘…本姑娘乃是原阳第一大美女!
此话一出,小弟们转过头,齐刷刷地看向他们老大。
沉默了片刻。
旋即,一片夸赞声。
“对,说得对!”
“老大全天下最美!”
“想娶老大的男子从这排到京城!!”
孟槿月: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收、收啊。
孟槿月微抬手,满足地笑笑。
孟槿月:吃、吃!
大战开打,目光扫过桌上的碟碗,距莫远最近的一盘青菜和核桃仙包份最多,远处的鲜鱼肥肉正遭受惨无人道的毁灭。
锁定目标,提起筷子,直直戳向那块圆润饱满的包子。
“嚓!”
敌方阻拦,撤退数步冲出突围!
我方冲刺,直取目标!
莫远:咩哈哈哈!
咬下一大口包子皮,外脆里嫩,肉香味扑鼻。
三下雨下解决了一只包子,他打算再来几只,刚下筷,盘子带上包子就跑了。
莫远:哎哎哎!月姐,你弄啥呢?
#孟槿月:给王大娘一家尝尝,他们人多定是要挨饿的。
莫远:那我呢,月姐,你的阿远也挨饿~
#孟槿月:哪,那不是还有盘青菜么,赏你!
莫远:呜……
莫远委屈的撇撇嘴,只得乖乖去嚼食之无味的素菜。
吃过了午饭,大家睡得睡,说话得说话,孟槿月在贫民窟晃了几圈,决定上街瞧瞧。
此刻的街道两旁,小贩多是成群扎堆一起用膳,饭后闲聊着。
她找了块阴凉地半躺下来,悠悠地闭眼假寐。
“近头孟女贼昨没了动静了,这不像是她的作风啊。”
“她不出来祸害我们真是谢天谢地!”
五个小贩就在她乘凉的大树后头叽叽喳喳的扯话题。
“哎,你们听没听过,东边骆氏人家死了人!”
“不就是那个迁来这儿不久的骆家,二品大臣家,陪他们老夫人来的,还是自个儿请求调来咱们这。”
“他们家少爷过世,老爷夫人要给他举办冥婚!”
“冥婚?!那可曾选定了哪家姑娘?”
“不曾,骆家说了,有哪家好心姑娘肯嫁,定当重赏。”
“我特地打听了一番,有足足五十两银子,我们普通人家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拜个堂,磕个头就能拿到五十两银子,孟槿月顿时来了精神,勾勾指头掐算,这样一来她还用抢什么土匪窝呀!
后半生吃穿不愁啦!
她和弟兄们约莫二十两,其余的分给贫民窟的人,那他们不就可以过寻常百姓生活,不用跟着自己睡破草屋穿旧衣,不用再吃拳头棍棒打了。
“那岂不是人人抢着要嫁?”
孟槿月点点头,是了,如此丰厚的奖赏,肯定有无数女子争夺。
“不然,那骆老夫人精着呢,前阵子不少女子偷了钱要跑路,都给家丁抓了个正着!”
“传闻那骆家少爷奇丑无比,虽是才华横溢,又是圣上亲封的第一才子,可人死了谁真会愿意嫁?”
“而且,那骆老夫人昨日又张贴了选媳标则,说是得生辰八字与骆少爷相合,还要出身名门,德才兼备!”
“唉,本想让我家小妹去试一试,如今看来是没机会啊!”
“你家那位不是最怕鬼神?”
“我也不过一说,她如今又看上了苏家公子……”
后面说了什么,孟槿月没在听了,一个劲琢磨着这事究竟凑不凑热闹,万一自己编慌骗过了骆家呢?
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依稀记得,爹娘在世的时候,曾给她与邻家哥哥定了娃娃亲,只不过后来他们一家搬走了,家里出了事,而邻家也再没有任何音信。
忆起那位邻家哥哥,她的心就是暖的。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娶妻……
……
歇够了,她伸长双臂,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咚”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孟槿月:唉?
这不是自己清早去当铺当的指环吗!
瞪大了眼,孟槿月翻来覆去查看,这怎么看都是她偷来的那只啊!
孟槿月:见了鬼了,我明明交出去了……
不过,这指环另一个哪去了?而且白日里这玉通透明亮,与阴暗的环境下完全不同。
她来不及多想,就听得后头一声高呼——
“孟槿月!你个强盗,光天化日之下竟干出行窃之事,给我抓住她!!!”
来人正是之前一脸献媚的当铺老板,后头跟了一大批手抄粗棍的小厮。
她吓得险些将手里的指环抛开,撕开腿就飞奔。
孟槿月:这群人简直是禽兽不如!把东西偷偷藏在我身上,贼喊捉贼!
孟槿月一面跑,一面嘀咕。
不就是人多吗,等她的弟兄们过来,让他好好领教一下什么叫仗势欺人!
跑了好几条街了,身后一大群人依旧穷追不舍,孟槿月咬咬牙,足尖一点,翻身进了一条偏僻的胡同。
她探头望去,外头围着好些人,在这附近来回搜寻。
想她原阳第一女恶霸,何时有这般狼狈。
轻功曾是幼时同爹爹学的,因贪玩只学了三成,偶尔做做样子吓唬人还行,真要逃命的时候帮不上什么忙。
那头已经有人在爬墙了,她顾不上休息,扶着红砖墙壁继续走。
这地方弯弯绕绕的,她转得头晕眼花,一心想着逃跑,看到一扇敞开的门便往里走。
她藏进了别院的一处空房,一屁股坐在铺了锦被的床榻,喘粗气。
瞥见桌上的茶壶,她走过去拎起来灌一大口。
缓了神,她细细打量起这间屋子来,这装饰陈饰皆是风雅之物,所用的物什也都是极奢尽华,书案上铺着未写完的宣纸,砚台上还存留着些墨。
走到桌子前,才看清写的是个骆字,不过缺了几画,她拿着毛笔仿起那人的字添上了。
末了,她又在空白处加了一行字。
写完,她颇满意地点点脑袋,欣赏了好一会。
孟槿月:这户人家姓骆?怎的同那办冥婚一个姓呢……
孟槿月:不过,这地方没有人。
正适合顺些值钱的玩意儿啊!
说干就干,她取了块布,把便于携带的细软全部包起来,走出了屋子。
周围几个屋子相对简陋了些,孟槿月拢了扰背后的麻布包袱,方迈出几步,身向冷不丁地传来声音。
“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孟槿月身形一滞,听这语气,莫不是这宅子的主人?
华衣妇人站在她身后,面色微沉,语气却是最温和不过。
这是第九个她带进来的女孩,前头八个都是冲着重金来的,这个也保不齐动着歪心思。
骆家主母:姑娘,你若是想拿银子,随我去账房一趟便是。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孟槿月稳住身形,僵硬的转身来,勉强挤出笑容。
孟槿月:有劳您了~
当看到她的样貌,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也无暇斥责了,她仔细凝望着孟槿月的脸,那眼角的痣真是越看越像……
孟槿月看到她伸过来的手,以为这妇人要动粗,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孟槿月:这位夫人,我就算是做了失德之事,您也不能随随便便打人吧?
骆挽琴下意识看向她的手,白皙的胳膊上有处不浅的伤痕,不过不是很明显。
她又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眼眶渐渐湿润。
骆家主母:好姑娘……
她长大了,平平安安长大了。
孟槿月:呃,夫人,您?
意识到失态了,骆挽琴用丝帕擦干净眼角的泪,恢复了大家主母的风范。
骆家主母:失礼了,姑娘莫见怪。
#孟槿月:无碍,夫人,那我是不是可以——
骆家主母:[微笑]不急,姑娘须先与我儿办了冥婚,洞完房,明日自然会将酬金双手奉上。
孟槿月张了张嘴,很想说能不能拒绝,不等她开口,妇人又补上一句。
骆家主母:老爷已命数十人守在府外,姑娘大可安心拜堂。
什么?派了这么多人守着?
孟槿月苦笑,这当真是脱离虎口,又入狼穴,而且是自己傻乎乎跑进去的。
〔骆府婚堂〕
孟槿月穿婚服,全程强颜欢笑,万分无奈地瞅着身边窝在新郎服上的鸡。
堂上在座的皆为骆家近亲,尤其是老夫人,对她笑脸盈盈。
不知为何,明明大堂人人欢悦贺喜,孟槿月却感觉阵阵阴凉森冷。
最后一拜完了,丫鬟牵着她走向了婚房。
她强忍着不适,刚坐下,仿佛底下是千年寒冰,冻得她龇牙咧嘴,锦衣绸缎都给揪烂了。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退下,她迅速脱下套在身上的婚服,急不可耐地抓起一把果子往嘴里送。
看一群富人客套寒暄,她的腿都跪麻了,若不是为了那五十两她早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这屋子阴森森的,床上还立了块牌位,论她再胆大,也不敢在这睡一晚。
之前那骆大夫人说了,拜了堂成了亲就可拿到银子,到现在都没一点动静,莫不是反悔了?
转念一想,骆家好歹是朝廷重臣,世代为官,没有道理去诓骗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
既不是骗财骗色,那很有可能是打心眼儿喜欢上自己这个儿媳妇了……
孟槿月:嘿嘿,骆家还挺有眼光的嘛~
孟槿月:毕竟,本姑娘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
孟槿月自个儿腻歪了好阵子,没发现一缕青烟从床上的牌位冒出来,袅袅飘浮在大红纱帐之中。
“呵……”空气中传出低沉的轻笑声,不过一瞬,再无动静。
周身的温度骤降,此刻的婚房寒气逼人,愈发幽深阴暗,烛火摇曳,照映在红衣女子雪白的脸庞,忽明忽暗。
倒吸一口凉气,孟槿月双腿“噔噔噔”蹭上了软床,手指一拢,整个人裹得跟个粽子似的。
她正瑟瑟发抖着,边收紧被子边往后挪。
“咯。”
屁股背后触到了什么东西,孟槿月定睛一看后,欣喜若狂。
孟槿月:我的宝贝啊……原来是藏这了!
用牙咬了咬,这冰冰凉的感觉反而令孟槿月舒缓了不少。
四下探了一圈,下人都退了,大概是嫌晦气,没人情愿守这在死过人的婚房外头。
之前听到旁人碎嘴,说是这骆少爷就是死在书案边上,据仵作查验方知其死于剧毒,毒性发作慢,死的时候很痛苦。
思及到此,她不由得怜悯起中毒之人来,如此才文卓绝却英年早逝,实在是令人惋惜。
孟槿月恭恭敬敬地朝着牌位拜了三拜,驮起一袋银子,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原本该消失的一缕白烟凭空显现而出,流溢着清亮的光泽,旋即,穿透窗户纸飘了出去。
星夜朦胧,皎月高悬,笼罩一地白霜。
踩着一地的碎光,孟槿月猫身贴住墙面走出了院子,回到了白日逃亡的巷道。
府外是一群轻装盔甲的守卫,翻墙显然不理智。
她仔细找了一阵,终于在杂草丛里扒出了条狗洞,比对了片刻,她先将银子推出去。
兴许是过急了,推了半晌不动,应是被石头硌住,孟槿月烦躁之时,包袱竟被一股力量给拉了出去。
有位好心人帮她把银子拿了出去,她如释重负,连声道谢。
孟槿月:多谢啦!敢问阁下可否拉小女子一把,这洞窄了些,怕是钻出去得费好些功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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