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张敬武弃暗投明

一转眼已过四个春秋，一九三六年九月，工农红军二方面军长征过陇南时发起了成（成县）徽（徽县）两（两当县）康（康城）战役。其中第六师有三个团进驻康城，赶走国民党政府官员，在白马关建立了苏维埃临时政权，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红色革命。

身在太平的万祥得知红军到了康城兴奋不已，他心中萌生了参军的想法。夜里，一家三口睡在一个炕头上，中间是林儿，两边分别睡着他和冯小瑞。林儿已经睡着，万祥小声说道：“小瑞，你听说了没有，红军到康城?”

冯小瑞抚摸着熟睡的林儿，吱了一声：“听说了。”

万祥又说：“小瑞，你知道吗？红军可是为我老百姓打天下的队伍，可惜大首领不在了，神武团不在了，否则他会带着我们参加红军，一起闹革命。”

冯小瑞在万祥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他的意思：“万祥哥，你是不是又想闹腾了?”

自从神武团覆灭，万祥就隐居在太平不问世事，现在已有四个年头。作为心有抱负的人，他不甘沉寂在家，他看着冯小瑞说：“小瑞，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万祥哥，你是不是想参加红军，跟着闹革命?”冯小瑞最了解万祥，不用他说，就知道他的心思。

“小瑞，我知道你不同意，你想让我留在家陪你和林儿，可是我……”

万祥话没说完被冯小瑞打断：“万祥哥，大丈夫就应该心存抱负，就应该有所作为。你参加红军这事我不反对，我始终还是那句话，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小瑞，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不过我这一走，就苦了你和林儿。”

冯小瑞宽慰说：“家里有娘和哥嫂在，万祥哥你就放心。”

“是啊，还好有他们在。”

红军进驻康城，张敬武在司令部召开紧急会议，他会上讲道：“红军此番进驻康城，赶走了县府官员，建立了什么苏维埃政府。文山，你立马给我集合部队，我这就收复白马关，让他红军知道知道我张敬武的厉害。”

朱文山说：“司令，进驻白马关的红军有三个团，连贺县长都弃官逃回乡去了，可见这红军的厉害，我们何必往刀口上撞。”

候耀邦说：“司令，现在白马关周边都已经被赤化，红军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我们更加难以对付。”

崔明山说：“司令你想，这红军一路来经过四五个省，突破多少重围，各地的中央军和各省军阀都拿他没办法，更别说我小小的民团了。”

张敬武说：“那依你们，我民团又躲起来避战?”

朱文山说：“只要红军不到朱家镇来，不伤我民团根本，我们就先忍耐着，上面迟早会派部队来围剿。”

张敬武满脸无奈：“也罢，斗不过他们就躲着他们。”

红军来势汹汹，张敬武依旧采取避其锋芒的政策，不敢出兵与红军为敌。

万祥心里想着参军，兴奋的一夜都没有睡着，一早起床就忙着收拾行李准备着出发。

万祥背着行囊就要出发，冯母拉着他的手说：“祥子，到了部队好好闯，闯出个明堂回来。”

“娘，我会的。娘，这一走，小瑞和林儿就麻烦您和哥嫂照顾。”

“祥子，家里面你就不要挂念，有娘我和你大哥在。”

冯冀拍着万祥的肩膀说：“祥子，当兵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着常和家里书信联系。”

万祥临行前给冯母和冯冀夫妇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道：“祥子谢谢娘和哥嫂。”

冯小瑞将万祥一直送到村口，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她扑在万祥怀里泪花闪闪，真不该答应他去参军。

“小瑞，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林儿。”万祥紧紧地抱着冯小瑞，尽可能地享受着这将成为奢侈的拥抱。

冯小瑞在万祥怀里伤心地哭着：“万祥哥，你不光是你自己的，你还是我的丈夫，是林儿的爹，我要你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

万祥擦着冯小瑞的眼泪安慰说：“小瑞，我答应你，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你看你，现在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让人看到会笑话。”

冯小瑞收住哭声说：“人家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走，以后你想看我哭鼻子还看不到呢。”

“小瑞，快回去吧，我走了。”

“万祥哥，我们等你回来。”

天已大亮，万祥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万祥到了白马关刚好赶上红军部队招兵，他随即报名参加。招兵首长看着万祥说：“年轻人，我们红军部队纪律多，生活艰苦，你确定要参军?”

万祥说：“首长，我也是穷苦百姓，我不怕苦，怕苦我就不来参加红军。”

首长说：“年轻人，你都会些什么，有什么特长?”

“会一点武功，也会打枪。”

首长满怀期待地说：“那就耍两招，让大家看看。”

“好的首长。”话完，万祥打了一路拳法，又来了几个空翻，在场的人都拍手叫好。

首长夸赞说：“年轻人，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下，以前当过兵吗？”

“没当过兵，就是参加过地方武装起义，后来失败了，便闲置在家。”

首长非常欣赏万祥：“是个好苗子，收了。”

“谢首长！”

万祥到了白马关如愿参加了红军，不久便随大部队离开康城，继续北上。

红军主力部队撤离白马关后，张敬武等县国民党势力反扑，杀害了康城苏维埃临时政府官员，将康城红色政权扼杀在摇篮之中。康城的艳阳还没照遍全县，又被乌云密布笼罩。

西安事变后***将自己的得意门生胡宗南及部队安排在西安，让其稳固陕西震慑西北。胡宗南到任后所面临的困境非常之多，一要压制陕甘宁边区红色根据地的扩张，二要平衡西北的马家军，为此他不择手段拉拢陕甘等地的地方武装，甚至是土匪豪强都不放过。

张敬武看到了往上爬的机会，对朱文山说：“现在胡宗南正在扩充势力，我们也该有所打算了。”

朱文山说：“司令，你放着康城民团司令不当，要去投奔胡宗南?”

“怎么?老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我们就甘愿守在这康城，望着这巴掌大的天?”

“司令，这康城虽小，但你是爷。要是我们投奔了胡宗南，是有了好的前景，说不定就要给人家当孙子。”

“当爷也好，做孙子也罢，不都得往上爬吗？不管怎么说，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得放手一搏不是?”

“既然司令执意要投奔胡宗南，我也不反对，反正司令到哪我就跟哪。”

“文山啊，下来给我准备一些名贵药材和古董字画，我抽时间去一趟西安，见一见胡宗南。”

朱文山应道：“是，司令。”

张敬武不远千里从康城出发，到西安拜会胡宗南。胡宗南之前了解过张敬武，也知道他有些能耐，所以在府邸设宴招待他。胡宗南客客气气地说：“张老弟大老远来西安见我，胡某我只备了点薄酒相待，真是有失礼仪。”

张敬武连忙说：“胡长官是大忙人，能抽出时间来见见小弟，我已经很知足了。”

胡宗南说：“我也看了张老弟的信件，你能携众投在我这里，我当然欢迎。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来了以后一切就要听从政府的领导，不能目无法纪，更不能占山头搞割据，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张敬武不假思索便承诺道：“胡长官，这些小弟保证都能做到。”

想要一个地方武装的首领彻头彻尾改掉坏毛病，做一个合格的正规军将领，还有很多的路要走。不过胡宗南很看好张敬武，尤其是他那三五千人的民团部队。既然胡宗南答应收编张敬武，也就想好了怎么改造他。“张老弟，要做好一个正规军的将领，还需要各方面去学习。恰好，最近中央军校要搞一个高级将领培训班，我给你报个名，希望你去了以后认真学习。”

张敬武连忙谢道：“谢胡长官为小弟费心，去了后我定好好学习，不负胡长官对我的期望。”

“嗯，好。张老弟，那就早点回家准备，一定不要误了时间。”

张敬武应道：“是，胡长官。”

张敬武离开后参谋说：“长官，一个小小的张敬武，你也太上心了，不值得吧?”

胡宗南说：“我们刚来西北，带来的部队也不多，一要剿灭陕北的**，二要抑制马家军，谈何容易?所以我们要发展自己的力量，只要是当地有用武之地的武装，我们都要去争取。”

参谋说：“还是长官你胸怀大志，卑职佩服。”

张敬武收拾一番便去了南京，准时到南京中央军校学习。最终张敬武不负众望学成归来，胡宗南将他的民团部队收编在国民革命军第三十八军，让其担任旅长。

抗战爆发，张敬武随三十八军离开陕西开赴抗战前线，又随三十八军先后参加保定、井陉、娘子关、乏驴岭等战役，后又参加太原保卫战。三十八全军出关时一万二千余人，最终打得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伤亡非常惨重。之后三十八军退到后方，开始扩充兵员，进入修整。

一九四零年，张敬武又随三十八军进驻河南抗日。

转眼间又到了一九四四年，万祥参军已有八个年头，他现在成了一名老八路，晋豫边区独立团侦察连连长。当下正执行护送根据地首长前往延安参加会议的任务。从晋豫边区去延安，必须经过河南灵宝进入关中然后辗转。等大家到了灵宝才知道，驻守此地的国民党三十八军某旅已经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准出入。

看着出城无望，首长哀叹道：“自从三十八军内部大换血，我们的同志想再出灵宝就不容易了，这可怎么办。”

出不了灵宝就完成不了任务，万祥不甘心的说：“首长放心，我们一定想办法把你安全送达延安，准时参加会议。”万祥沉思片刻后问指导员：“指导员，你知道灵宝守军长官是哪位吗?”

指导员说：“我有个同乡就在三十八军，听他说过，是一个副师长，好像叫，叫什么张敬武。”

万祥惊讶地又问：“你说是谁?”

“张敬武。怎么连长，你认识他吗?”

“张敬武是我老乡，当初的康城民团团总兼保安团团长，那时候我们就是死对头。指导员，你先保护首长找家客店住下，我去见张敬武，希望说服他放我们过关。”

首长说：“万祥同志，你这样做非常危险，今天过不了关，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嘛。”

指导员也说：“是啊连长，别说你和张敬武有旧仇，就算没有，他也不会放过你。这事，我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万祥坚决地说：“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去试一式，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为了护送根据地首长出灵宝，万祥只身犯险去见张敬武。

灵宝警备司令部里，张敬武在指挥室看着地图，用手比划着对朱文山说：“这日本鬼子气数将尽，我军今年来收复了大量失地。”

朱文山说：“现在国内局势明朗，日军必不长久，以后定是国共争夺天下的局面。”

张敬武继续比划着地图：“所以****早就有所准备，让我三十八军抢占重要城市和战略要道，日后定能消灭中原境内的共军。”

二人正讨论着未来国内局势，一个士兵进来报告：“报、张副师长，司令部外有一个人要见你，说是你的老乡老朋友。”

张敬武问：“叫什么，长什么样?”

士兵说：“他没说叫什么，人呢不到四十，穿得土里吧唧的，一看就是个乡巴佬。”

张敬武倒有些好奇，身在他乡能遇到老相识，也算是件幸事，吩咐士兵说：“带他进来见我。”

士兵出去不一会儿，带万祥进了指挥室。当张敬武见到所谓的老朋友竟是神武团侦察连连长万祥时，不禁心中一惊，立马拔出枪指着他：“万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赶来找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面对张敬武举枪威胁，万祥则不慌不忙：“张师长，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一见面就动刀动枪?”

张敬武放下枪说：“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你敢只身来警备司令部，我张敬武还是佩服。说吧，你来什么事？”

“我现在是八路军晋豫边区独立团侦察连连长，今天来见你，是有事情求你。”

听到万祥是八路军，张敬武又举起枪直接将枪口对准万祥的脑门：“好一个万祥，当初你在神武团就和我张敬武作对，今天又当了八路，还想与我为敌?我看今天非毙了你不可。”

“张师长，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你杀了我，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张敬武怕了，收回了枪：“行，那我就先不杀你。”

张敬武给朱文山打了个手势，让他出去警戒，他要和万祥私谈。朱文山走后，张敬武问：“什么事，现在说吧?”

万祥直言不讳地说：“我有些同志要过灵宝，希望你通融一下，给个方便。”

张敬武听后大怒：“今天我不杀你，也算是看在当下国共合作的面上，你竟然让我擅自放共产党过关，门也没有。”

“张师长，本来国共合作共抵日本帝国主义，可****私下已经开始迫害我共产党人，处处为难我八路军，实属违背国共合作。这要是让日军趁机钻了空子，他***就是国家的罪人，定当遗臭万年。”

万祥当着张敬武面指责***，张敬武拍桌子骂道：“万祥呀万祥，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辱骂****，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万祥继续攻心：“以后小日本也长久不了，这中国指不定是谁的，你现在跟着***迫害我共产党人，日后就不怕我们来找你清算?”

张敬武有些动摇了：“这，这……”

万祥又说：“张师长你也知道，以前三十八军在赵军长的领导下，与我八路军有过多次合作，两军一直保持着特殊关系。虽然三十八军现在换了军长，但底下许多官兵依然和我们有联系，你又何必固执，与我八路军过不去。今天只要你放我们过关，也算是帮了我八路军，帮了我共产党，这个好处我们记着，日后你不是多了一条退路吗？”

张敬武觉得万祥说的有道理，收起了枪。

万祥接着游说：“退一步讲，你暗中帮助我共产党，以后中国不管是谁当家做主，你都是功臣，都可以全身而退。”

张敬武沉思片刻后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自从张军长到任以来，纵使军统的狗到处咬人，短短一年来抓捕了亲共的军官士兵就不下百人。我要是和你们合作，怕等不到国家胜利的那一天，便已经被革职查办甚至遭了毒手。”

张敬武举棋不定，万祥又激将说：“想当年的张团总、张司令也有被人约束的时候？手上领着几千人的部队，竟怕一些疯狗，我看张师长是年龄大了，没有了以前的骁勇。”

张敬武被万祥说通了，拍桌子叫道：“也罢，我也忍耐这些畜牲有些日子了，今天老子就做回自己的主。万连长，你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我张敬武对共产党可是有功之人，以后功劳簿上要记着。”

万祥保证说：“张师长放心，你的事迹我回去便报告给首长，让他记住你的功劳。”

“好，下来我就安排人送你们过关。”

张敬武当初在围剿神武团时杀了万祥唯一的亲人万文远，万祥则在报仇时，又杀了他的挚爱贺晓琳，二人那可算是有深仇大恨。不过在外敌当前，国共合作的框架下，他们放下仇恨携手合作，为得就是打跑日本鬼子。

万祥走后朱文山进来说：“司令，你真要暗地里帮助**，这要是让军统的人知道，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敬武改掉以往忍气吞声的习惯，强硬的说：“我看谁敢动我?”

朱文山劝说：“司令，这是河南不是康城，我们居在人下，不得不低头。”

张敬武坚决地说：“这事我意已决，你不用多说。再说这未来局势不明朗，我们给自己多留条后路不好吗？”

朱文山不敢再劝说，只好顺着张敬武的意思：“司令，不过这也没啥不好，最起码两边都不得罪。”

“文山，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千万不能声张。”

“是，司令。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一定保密。”

“文山，下来安排一下，放他们几人过关。”

“是，司令。”

张敬武暗里通共，这让不少共产党同志和一些重要物品通过灵宝来往于中原与西北之间，不再遭受迫害和损失。久而久之，他的行为举动引起了军统的注意。军统灵宝王处长正在打电话，向上面汇报工作：“站长，我怀疑灵宝警备部队长官张副师长有通共的嫌疑，自从他负责灵宝警备任务以来，我们没有搜到一个共军党和一点有价值的物资。最近我们时常发现他与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来往频繁。”

站长隔着电话说：“这个三十八军内部通共的人不在少数，已经惊动了****。前任军长以失职之罪已经被撤换，现在有对党国忠诚的副军长张耀明来接任。王处长，查找三十八军通共份子，这是我军统的职责，张敬武既然有问题就停职调查，实在不行给我抓起来。”

王处长有些无奈的说：“站长，张敬武是灵宝警备部队的长官，手下有几千人，在三十八军也是个人物，我可不敢招惹。”

站长骂道：“你区区一个军统处长，竟然怕一个副师长，简直就是个废物。在我们军统眼里，不管他是谁，和谁沾亲带故，只要通共就绝不姑息。王处长，下来我想办法将他调离灵宝，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一定不能放过。”

“是，站长。”

很快张敬武接到调令，让他到三十八军总部去任职，担任少将高参。从副师长到总部少将高参，这绝对是高升，但他丝毫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有些惆怅。

朱文山问：“司令，你今天可算是升官了，怎么不高兴?”

张敬武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官升的蹊跷：“最近也没打什么仗，又没有什么功绩，怎么会突然提拔我?再说这个新军长张耀明，他可没有孙军长和赵军长那么好相处。”

朱文山说：“现在国共合作时期，由于三十八军和共产党走的近，引起了中央的猜疑和不满，所以最近几年内部高层调动频繁，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

“是啊，所以我也担心这个，担心我们和共产党的那些事万一被军统知道，那可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司令放心，我们做的那么谨慎小心，怎么可能被发现。”

“但愿如此。文山，准备一下，我们先去总部报道，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司令。”

张敬武收拾完毕和副官朱文山离开灵宝，离开了他的部队，去三十八军总部上任少将高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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