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村的凶手

在郴州另一边的州府内，密探将近两日搜集到的线报递交到林长青的手中，林长青一手拿着密报，一手在椅背上不停的敲打。

根据密报上的显示，周平忍不住了。

对于周平来说，这段时日真的是太难熬了，林长青就在他的眼皮子边上，自己所做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即使他知道林长青就是为了三年前那件事情来的，但是这事情的个中细节缘由也不是自己能够理得清的啊，充其量，自己也只是一把别人手中的刀子而已。赶在今夜郴州城内有赏灯会，周平秘密的让管家递了封书信出去，他想让留在郴州密点的人知道上头已经开始查了，让他汇报给远在京都的人，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但不出意料的，管家离府后不久便被林长青的人给抓住了，截下了密报，从此刻起，林长青与周平之间的较量并不再是暗地的了。对于管家手中信件的被截获，周平并没有显得多担忧，他知道林长青的能耐，他也知道林长青早就开始对整个州府进行了严密的监控，尤其是自己身边。

但周平也不傻，他在书房里面给管家的信件是两封，一封明面上的由管家自己保管，而另一封则是由管家交给后厨买菜的李厨娘，由她外出采买的时候交由在集市接头的人。周平的这一计在寻常的钦差那里可能已经瞒天过海，悄然将消息递去了京都。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林长青除了钦差的这一身份外，他还是当今圣上身边的一等暗卫，是圣上身边暗卫营的总管。对于监察这一块，林长青游刃有余。就在李厨娘顺利将密信递交到郴州据点后，据点外套一个信封连夜快马加鞭奔赴京都的时候，林长青出手了。

林长青看着手中的密信，嘴角一勾，看不出喜乐‘这些人还真是谨慎啊’，林长青喃喃自语。

从信中只能看出是郴州发至京都的，但是看不出京都那边具体将会由何人接手，这信件传达的手段林长青不得不佩服。信中，周平只是简要说了朝廷已经派人下郴州具体所为何事，希望能够得到上头的指示。

林长青摇了摇头，今夜还是先休息吧，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还有好一场战要打，眼下自己不能乱。

就在林长青熄灯歇息的时候，郴州城内某一处，一只脚上绑着信笺的猎鹰悄然飞出了郴州城，孤独的向京都飞去。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在京都泰王府内，萧泰勃然大怒。他花费了近五年的时间在盂县准备的铁矿在开采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人秘密清洗了，在被清洗的那段时间里，他知道萧瑾经过了盂县，要说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萧泰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今日早朝，圣上大怒，民间私开矿本就是朝廷禁止，私自开矿者一律当斩。圣上前两日从盂县接来奏折，明着就写盂县地方官员联合私力私开铁矿铸造兵器。奏折中明明朗朗写了数十条铁矿中的现状以及所铸兵器种类及数量，看得萧靖是后背直冒虚汗，这要是被有心人给收走了，这简直对大晋朝就是一大隐患。

当即，萧靖就派人前往盂县，以朝廷名义接手，相关人员一律严办。

如若说全部真的被朝廷给没收了，萧泰也就认了，谁让自己倒霉，盂县那边他早已安排好，朝廷再查也都查不到自己头上。但是恨就恨在据盂县探子来报，朝廷所查封的数量与实际开采数量相差甚远，也就是说其中一大部分早已被人转走，这一点，他萧泰不用想都知道是萧瑾在其中动的手。

想到这里，萧泰不禁气愤难平，但转尔他嘴角勾笑：萧瑾啊萧瑾，既然你不想让三哥好过，那你也别怪三哥心狠。

前几日，他得到密报，说萧睿准备买凶在萧瑾回京都的路上将他截杀掉，他认为，萧睿那个蠢货的能力还不一定能够将萧瑾彻底解决，他到不介意帮萧睿一把，倘若最后事情败露了，那也有萧睿在前面顶着。想到这里，萧泰的心才稍微平缓一点，随即他就叫来了身边暗卫营的人，将这件事情安排下去，切记不要让自己的人动手。

文彦第二日一早就与王君楠去了城郊的牛家村。牛家村的规模相对于之前的王家村显得还要小一点，因为离郴州城不远，所以现有的村民并不是很多，估摸着都搬到郴州城里面了。

对于突然有两个外来人进村，村里人都显得格外谨慎，文彦让王君楠去询问几件事情，但是村民都有意回绝了，这让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无法，两人只好在村口转悠着。

约莫快正午的时候，一个中年婶子挎着个篮子从城里的那个方向走来，文彦与王君楠避免了与她的眼神接触。文彦悄悄的跟在婶子后面，发现，那婶子是独居，并未见到有什么其他人进出她的屋子。

傍晚的时候，文彦拍了王君楠的肩膀，示意他今天先回去，看看楚骁那边有什么结果，然后明天再说。

等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楚骁和王君泽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双方将消息互换了一下，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文彦他们跟踪的那个婶子白天确实去了城里的药铺，那按理说应该就是了。文彦今天也花了钱找人问了一下，这村子里确实只有这一个婶子，别的要么是年纪太大，要么是太年轻，不符合陈员外的描述，相近的婶子大多都搬到郴州城里来了，难道说，用配饰和陈员外交换的那个婶子已经来到郴州城里了。

对于这些疑问，文彦准备明天再去一趟。

同时，萧瑾手下的人也查出来了林长青近来一直待在郴州城的原因，是为了三年前的事情，三年前朝廷禁止郴州制作堂门玉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这样一件事情不可能置于林长青如此小心翼翼的追查。此外，他们得知，林长青已经将郴州州府周平严密看管起来，郴州现在一切事项都由林长青代管，这样的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吩咐下去，找到周平被看押的地方，要想知道林长青具体在做什么，只有找到这个周平。”得到萧瑾的命令，莫北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文彦又来到了牛家村，来的时候他特意留了心眼看看一路上可有昨日那个婶子的身影，想看她是否又到了城里，但一路来均未发现。

今天随同一起来的还有楚骁和王君泽，文彦没有让楚骁和王君泽露面，只让他俩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在村口，看看可有什么人偷偷的外出，尤其是昨日那个婶子。文彦总觉得，这个婶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找不到线索。

文彦和王君楠又在牛家村里面走了几圈，随即文彦发现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这个牛家村的村民大部分都非常警惕，这种警惕心已经超出了常人，以往走过那么多村落，像这样有警惕心的还是头一遭。这一天下来，相对于昨天，今天压根一个人都没有理会自己。傍晚的时候，文彦照常和王君楠出了村子，但是今天，他只让楚骁和王君泽离开了，自己和王君楠悄悄的躲在了村口附近。

既然白天那么能忍，倒是想要看看晚上是否依旧那么能忍。

冬季的夜有些寒，文彦看了一眼在旁边有些哆嗦的王君楠，“冷吗？”

王君楠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以往在山里，这个时候，他和王君泽的山洞里面从来都不会断火，以保证洞内的温度可以让人身体感到舒适。

文彦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了王君楠，“吃了吧，这个可以让你的身体有一阵子的燥热，至少可以御寒，不是吗？”王君楠没有听懂燥热这个词，但还是接过药丸吃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他的身体里感觉有一团火一样，虽然不觉得寒冷了，但是些微觉得有些难耐。

等到夜彻底深了下来，没有按捺住的人还是顶着深寒与月色悄然的出了村子，看方向是朝山里走去的。文彦有轻功，走山路自然不成问题，王君楠自从王家村事件后也一直住在山里，对于夜色走山路也不在话下。

看身型，是牛婶子，两个人就这么悄悄的跟在后面。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出现了一间木屋子，屋子里有光，应该是有人在里面生活。

牛婶子走近敲了敲门，尔后便有一位中年男子打开门将牛婶子迎了进去。看样子，这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那玉配饰的主人了。

文彦和王君楠守在外面，只见牛婶子在木屋里待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出来后，顺着原路下山了。

文彦看着人远去的背影，然后走到门前一脚踹开了门，他可不想好生的待着屋里的那位。之间中年男子警惕的看着文彦，同时手也慢慢向身后的枕下伸去。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虽然身手估摸着应该不错，但是在我面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天儿这么冷，为了找到你，我可是忍着饥饿与寒冻的，再说了，我对于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脾气。除了三年前杀了王家村的人之外，你应该也没少杀人吧。”

当文彦提及王家村的时候，中年男子显然神色凝重，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当年屠了王家村之后他自认为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怎么如今还会有陌生人提及这件事情。

文彦见眼前男子不说话，但是从他的神情上已经看出来确有其事，文彦朝王君楠伸了伸手，王君楠从怀里将那半节流苏递给了文彦。

文彦将手里的流苏扔到了男子面前，“还认得这个吗？这可是我从死去的王家村人的尸体手里发现的，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处理的相当完美，杀了人之后还将人家整个村子给整理了一边，给人造成一种假象，是吗？”

男子看着面前的流苏，他一下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当年丢失的半节流苏，但面前的人怎么可能光凭一个流苏就找寻到自己呢。

想到这一层，男子慌忙冲到柜子前，将自己的包袱拿了出来，发现自己后来新编的与这同样流苏样式的玉佩不见了。

文彦见男子怔的坐在那里，笑了笑，“还不算太笨嘛，一看到这个就联想了其中的关系，知道自己丢失了物件。”文彦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说吧，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可别告诉我是你们一时兴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保证也会对山下的牛家村做什么一时兴起的事情。”说着，文彦稍微俯下了身子，“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呢。”男子一听到这里，目光变得寒颤起来，他想拼一拼，看看自己与面前的少年搏斗起来有多少胜算，或许眼前人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当男子准备起身拿出自己的佩剑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双腿发软，立刻就瘫了下去。这时，他才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寻常人，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向自己下了药。

文彦依旧是那样面如桃花的笑着，似乎在等着男子自己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我杀人可与你们不一样，你们杀人之后遍地是血，我不一样，我可以不流一滴血就让整个牛家村的人悄无声息的就死去，你说，想不想看看？”

牛家村，又是牛家村，面前的少年似乎已经拿捏住了他的命脉，知道自己心里最惦记的就是牛家村。男子依旧没有说话，他嘴唇颤抖，似乎心里正在纠结什么难以平愤的事情。

文彦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这人似乎还真的有点倔，不说明白了是不会交代的，“你心里最在乎的应该就是山脚下的牛家村吧，也难怪，毕竟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想当年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都没有死掉，这会儿要是因为你的缘故死掉了，那还真的是...”当文彦说到这里，男子终于不再抵抗，他艰难的坐起身子，正了正自己的衣襟。

“我说，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太久了，我没有住在牛家村而是住在这里，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慢慢的将那件事忘却。可每当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从能看见那个村子里死在我刀下的老人、妇人及孩子。”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文彦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王君楠，他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按耐住自己的心境，有什么想发出来的恨也要等到男子说完。

“当年，我和一伙儿兄弟们也是接到了别人的指令，像我们这种人，只要别人给钱，我们就做，别的不管。我们接到这个活，对方要求我们去屠一个村子，我们也没说什么，反正就是杀人，我们常干，所以拿了对方的前就去了。”

文彦：“对方为什么要杀王家村的人。”

男子：“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管拿钱杀人，别的不会多问。”

听男子这么说，文彦笑了笑，“那你们还真是没原则，只要给钱就杀，那既然你们这么没原则，那你们又怎么会收手安心待在牛家村这个地方呢，你们年纪也不算大，怎么不去做山匪呢，做山匪可比你们现在待在牛家村可顺畅多了。”

男子倒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如此难缠，他以为，只要将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一伙人身上就可以了，没想到这少年压根就不相信这就是简单的屠杀关系。

男子：“我也不清楚，当年我们也问过，只是并没有问到什么实质的消息，只听说是与朝廷禁止制作堂门玉有关，王家村里有人违背朝廷的意思仍在制作堂门玉，所以才会招来杀祸。”

听到这里，王君楠没有忍住，“你胡说，我们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人制作那玩意儿，我在村子里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在村子里出现过。”

看着面前另一位少年的激动与愤恨，男子也受到了不少的震惊，他首而想到的就是自己当年的事没有做干净。文彦朝王君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这么激动。

“听到了吗？人家村里人自己给自己辩解了，你看看你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男子呆坐在那里，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当年找我们的人是郴州府衙的周大人，他并没有告诉我们杀这些人的原因，只是让我们将整个王家村里的人杀掉，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的，事主不说，我们也不会多问，想来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是知道的越多对自己越没有好处。”

听着男子的话，文彦笑了笑，“有意思，说到最后，你还警告起我来了，你今天的话，我姑且相信了，至于周大人那边，我会去问的，但如果问不出个什么，我还是会来找你的。”说完文彦看向了王君楠，“君楠，现在呢，眼前这人还没到死的时候，但是呢，我觉得你可以收点利息，以安慰一下你那受伤的心。”说着文彦起身走到王君楠身边，“我在外面等你，你下手轻点，毕竟他留着还有用。”

文彦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中年男子的惨叫，这年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文彦和王君楠下山的时候，楚骁和王君泽已经驾着马车等候在那里了。

“都安排好了吗？”在王君楠上车后，文彦看着楚骁。

楚骁点了点头，“安排好了，客栈已经退掉了，然后在外城附近找了个长期没人住的民居。”

文彦点点头，“嗯，你们把车驾到前面二里地的地方等我，我进村办个事情，很快就出来。”

楚骁本想问问文彦去办什么，但等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文彦早已消失在黑夜中，他不禁感叹，他这师傅的轻功了得啊。

楚骁一行在离牛家村二里多地边的一处亭子里等候了约莫半注香的功夫，文彦就赶了上来，“走吧，天都快亮了，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活动全部都是我们一起，后面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都不分开行动，知道吗？”说完其他三人应了一声。

文彦看了一眼内心还未平静的王君楠，“你以后做事也别太冲动了，那个人虽说是屠你们村的凶手，但是他也仅仅是杀手之一，并不是最终下达这个命令的人，你们若真的想为村子里的人报仇，就要学会忍，知道吗？”说完这话，他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王君泽，显然王君楠已经将木屋的事情说了。

王氏兄弟点了点头，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现如今想的那般简单，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在背后操控，眼下他们只能一点一点的挖掘出来。

“徒弟，你现在每天还在继续喝着红莽血吗？”楚骁听着应了一声，想到这里，他内心涌出一阵干呕的感觉，主要是那红莽血太腥了。

“嗯，从今天开始，你们俩也和楚骁一起喝，一人一天一口，每一口都给我喝足了。”说着他看向王君楠，“瞧你晚上那会儿冷的，都发抖了，这就是你体内底子不行。”

王氏兄弟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他们是文彦带出来的，来之前也答应了一切都听他的，这会儿别说是红莽血了，就是毒药，他俩都会二话不说的吃下去。

楚骁同情的看着两兄弟，只有他知道那红莽血有多么的难以下咽。

天亮的时候，一行人也回到了新的住处歇息下了，忙了一晚上，都很疲惫，同时他们也要在这一天的歇息中想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文彦躺在床上，他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

牛家村外，众人的脸上除了愤怒还有吃惊，昨天夜里村里的牛老二被杀了，尸体被悬吊在村口，像是一种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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