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榻上,等得乏味而困倦,直到微凉的风自启开的门卷进。
男人是被下人扶进来的。
我早便掀了盖头,左右这繁文缛节都是做给旁人看的,而我的新婚夫君是个瞎子。
进门时候,他抬手制止,那下人便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我幼时听嬷嬷说过,新妇都是娇羞的,我回味了一遍皇姐宁潇对卢安的婉转羞怯。
左手边的铜镜里,映出一张矫揉做作赛比猴屁股的红脸。要死,是谁给我上妆时搽了这么厚的胭脂。
我还没研究出何为娇羞,他已经背对着我阖上了门。
我又忘了,我这夫君是个瞎子,我娇羞与不娇羞他也瞧不见。
我低垂着头,看见男人长衫下的足踝很纤细,往上的脊骨又分外清瘦挺拔。
他终于转过脸来,眉间似横卧了一段雪桥,目如一帧摹水丹青,黑漆漆的眼,寡淡得连微光都没有。
男人的肤色很苍白,浸润着一层水色的唇也是。
我对着那段瓷白修长的颈子咽了口涎水,这哪里是皇姐的报复?如此漂亮的一副皮囊,怎么就便宜我了呢?
真是美玉蒙尘、暴殄天物。
我痛心疾首后心满意足,寻思着这男人性情再乖癖我也认了。
他眼里没有任何焦距,几乎是摸索着前行。
我迫不及待跳下榻,上前扶住他的手,“公子眼盲,我来吧。”
他身子蓦地一僵,那只被我攥着的手仿佛也泛了玉石一样的冷气儿。他却唇角微勾,“委屈公主了。”
我一边遐想着这清冷美人在榻上是怎样的风情万种,一边用空出的那一只手,为自己宽衣解带。
霍地,一声尖锐的响动似要生生劈开屋内的窗棂,随即,半支羽箭擦破空气而来。
我脑中一片空白,被我攥住手的男人眉目瞬时一冷,反箍住我的手腕,将我推后半步,那箭头却穿进他的腰侧,钉在床柱上。
楚莳闷哼一声,面色愈发苍白,冷汗濡湿了额发。
我的目光掠向那扇格窗,其上只留下了一个细小的孔隙。
男人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却依旧按住我的手,语气淡然,“公主,莫要声张。”
他别过脸转过身去,瘦削的左肩胛略一矮,下一刻,便仿佛被这动作牵得连连咳嗽出声。
我这才瞧见他牙色的衣衫上,腰背处淌出一大片血迹,那血愈渗愈多,一发不可收拾。
我悲恸万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夫君,就这么死了?我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完了?
我泣涕涟涟,从后抱着他染血的背痛哭出声,“楚莳,我不想守寡。”
他叹了口气儿,转过身来,右手摸索着为我擦拭面上的泪水,无奈道:“只是擦伤,公主大可不必哭得如此像……奔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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