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连珠

这天，漫漫长夜已延续了近一个星期（按沙漏计时），李斯突然指着夜空欢呼起来：

李斯：连珠，连珠！双星连珠

其实之前，上官寂天就注意到奇怪的天体，它比星星大，能显出乒乓球大小的圆盘形状，运行速度很快，肉眼能明显地看到它在星空中移动，只是这次出现了两个。

李斯：双星连珠，规则时期就要来了。

上官寂天我们以前见过的啊

李斯：那次只看到了一个

上官寂天那这个最多两个吗？

李斯：最多7个。就不会再多了！

上官寂天那是不是越多就越好

李斯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瞪了科尔一眼。

李斯：你在说些什么？更多的数量……祈祷他不要出现吧！

李斯的话没错，他们向往的轨道规则时期很快开始了，太阳升起落下开始变得有规律，一个昼夜渐渐固定在十八小时左右，日夜有规律的交替使天气变得暖和了一些。

上官寂天规则时期一般多久？

李斯：一天，一个世纪，每次多久都说不准。

李斯坐在沙漏上，仰头看着正午的太阳，据记载，战国时期曾有过长达两个世纪的恒纪元。

李斯：生活在那个时候的人们可享福了！

上官寂天那不规则时期有多久呢？

李斯：不是说过嘛，除了规则都是不规则，两者互为对方的间隙。

上官寂天那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全没有规律的世界

李斯：是的，文明只能在较长的气候温暖的轨道规则时期里发展。大部分时间里，人类集体出窍存贮起来，当较长的轨道规则时期到来时，再集体复活，生产和建设。

上官寂天那怎样预知轨道规则时期的时间和长短呢？

李斯：做不到，从来没有做到过。当轨道规则时期到来时，国家是否复活取决于大王的直觉，常常是：复活了，庄稼种下了，城镇开始修筑，生活刚刚开始，轨道规则时期就结束了，严寒和酷热就毁灭了一切。

说到这里，李斯一手指向上官寂天，双眼变得炯炯有神

李斯：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个游戏的目标：就是运用我们的悟性和智力，分析研究各种现象，掌握太阳运行的规律，文明的生存就维系于此。

上官寂天在我看来，太阳运行根本就没有规律！

李斯：那是你没能悟出世界的本原。

上官寂天你悟出来了？

李斯：是的，我和赵高已经成功了。现在，我将要去咸阳为大王进献一份精准的万年历。

上官寂天但是这一路上，我可没有见到你有这种能力。

李斯：对太阳运行规律的预测只能在咸阳进行，因为那里是阴阳交汇点。只有在哪里算的卦才是准确的。

两人又在严酷的轨道不规则时期跋涉了很长时间，其中有经历了一次短暂的规则时期，终于到了咸阳。

上官寂天听到一种不间断的类似于雷声的轰鸣。这声音是咸阳大地上许多奇怪的东西发出的，那是一座座巨大的单摆，每座都有几十米高。单摆的摆锤是一块块巨石，被一大束绳索吊在架于两座细高石塔间的天桥上。每座单摆都在摆动中。驱动它们的是一群群身穿盔甲的士兵，他们合着奇怪的号子，齐力拉动系在巨石摆锤上的绳索，维持着它的摆动。上官发现，所有巨摆的摆动都是同步的，远远看去，这景象怪异得使人着迷，像大地上竖立着一座座走动的钟表，又像从天而降的许多巨大、抽象的符号。

在巨摆的环绕下，有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夜幕中如同一座高耸的黑山，这就是秦始皇的宫殿。上官跟着李斯走进了金字塔基座上的一个不高的洞门，门旁几名守卫的士兵在黑暗中如幽灵般无声地徘徊。他们沿着一条长长的隧道向里走，隧道窄而黑，间隔很远才有一支火炬。

李斯：在轨道不规则时期，整个国家在出窍中，但大王一直醒着，陪伴着这片没有生机的国土。要想在轨道不规则的生存，就得居住在这种墙壁极厚的建筑中，几乎像住在地下，才能避开严寒和酷热。

走了很长的路，才进入了秦始皇位于金字塔中心的大殿，其实这里并不大，很像一个山洞。身披一大张花兽皮坐在一处高台上的人显然是秦始皇了，但首先吸引上官目光的是一位黑衣人，他的黑衣几乎与大殿中浓重的阴影融为一体，那张苍白的脸仿佛是浮在虚空中。

秦始皇：这位是甘德

秦始皇对刚进来的李斯和上官介绍那位黑衣人，仿佛他们一直就在那儿似的，而黑衣人才是新来的，

秦始皇：他认为，太阳是脾气乖戾的大神，他醒着的时候喜怒无常，是轨道不规则时期；睡着时呼吸均匀，是轨道规则时期。甘德建议竖起了外面的那些大摆，日夜不停地摆动，声称这对太阳神有强烈的催眠作用，能使其陷入漫长的昏睡。但直到现在，我们看到太阳神仍醒着，最多只是不时打打盹儿。

秦始皇挥了一下手，有人端来一个陶罐，放到甘德面前的小石台上——科尔后来知道，那是一罐调味料。甘德长叹一声，端起陶罐喝下去，那咕咚咕咚的声音仿佛黑暗深处有一颗硕大的心脏在跳动。喝了一半后，他将剩下的调味料倒在身上，然后扔下陶罐，走向大殿角落的一口架在火上的青铜大鼎，爬上鼎沿；他跳进大鼎，激起了一大团蒸气。

秦始皇：李斯坐下，一会儿就开宴。

#李斯：愚蠢的巫术！

秦始皇：你对太阳悟出了些什么？

#李斯：太阳不是大神，太阳是阳，黑夜是阴，世界是在阴阳平衡中运转的，这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但可以预测。

李斯对大大的阴阳鱼，然后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在周围画出了六十四卦，看上去如同火光中时隐时现的大年轮，

#李斯：大王，这就是宇宙的密码，借助它，我将为您的王朝献上一部精确的万年历。

秦始皇：李斯啊，寡人现在急需知道，下一次轨道规则时期是什么时候。

#李斯：我将立刻为大王占卜。

李斯说着，走到阴阳鱼中央盘腿坐下，抬头望着大殿的顶部，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金字塔看到了星空，他的双手手指同时在进行着复杂的运动，组合成一部高速运转的计算器。寂静中，只有大鼎中的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仿佛煮在汤中的巫师在梦呓。

#李斯：下面将是一段为期四十一天的轨道不规则时期，然后将出现为期五天的轨道规则时期，接下来是为期二十三天的轨道不规则时期和为期十八天的轨道规则时期，然后是为期八天的轨道不规则时期，当这段轨道不规则时期结束后，大王，您所期待的长轨道规则时期就到来了，这个轨道规则时期将持续三年零九个月，其间气候温暖，是一个黄金纪元。

秦始皇：我们首先需要证实一下你前面的预测。

上官听到上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大殿顶上的一块石板滑开，露出一处正方形的洞口，上官调整方向，看到这个方洞通到金字塔的外面，在这个方洞的尽头，上官看到了几颗闪烁的星星。

游戏的时间加快了，由两名士兵看守的李斯带来的沙漏几秒钟就翻动一次，标志着八小时的流逝。上方的窗口无规律地闪烁起来，不时有一束轨道不规则动词的阳光射进大殿，有时很微弱，如月光一般；有时则十分强烈，投在地上的方形光斑白炽明亮，使所有的火炬黯然失色。科尔数着沙漏翻动的次数，当翻到一百二十次左右时，阳光投进窗口的间隔变得规则了，预测中的第一个轨道规则时期到来。沙漏再翻动十五下后，窗口的闪烁又紊乱起来，轨道不规则时期又开始了。然后又是轨道规则时期，然后又是轨道不规则时期，它们的开始和持续时间虽然有些小误差，但与李斯的预测已是相当的吻合了。当最后一段为期八天的轨道不规则时期结束后，他预言的长轨道规则时期开始了。上官数着沙漏的翻动，二十天过去了，射进大殿的日光仍遵循着精确的节奏。这时，游戏时间的流逝被调整到正常。

秦始皇：李斯啊，我将为你树起一座丰碑，比这座宫殿还要高大。

#李斯：我的大王，让您的王朝苏醒吧，繁荣吧！

秦始皇在石台上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他用一种很奇怪的歌唱般的音调喊道

秦始皇：复活！

听到这号令，大殿内的人都跑向洞门。在李斯的示意下，上官跟着他沿着长长的隧道向金字塔外走去。走出洞门，上官看到时值正午，太阳在当空静静地照耀着大地，微风吹过，他似乎嗅到了春天的气息。李斯和上官一同来到了距金字塔不远的一处湖畔，湖面上的冰已融化了，阳光在微波间跳动。

先出来的一队士兵高呼着：“复活！复活！”都奔向湖边一处形似谷仓的高大石砌建筑。在来的路上，上官不时在远处看到过这种建筑，李斯告诉他那是“干仓”，是存贮出窍人的大型仓库。士兵们打开干仓的石门，从中搬出一卷卷落满灰尘的皮卷，他们每人都抱着、夹着好几个皮卷，走向湖边，将那些皮卷扔进湖中，因为这是人工勾兑的通用复活药剂湖泊，那些皮卷一遇到水，立刻舒展开来，一时间，湖面上漂浮着一片似乎是剪出来的薄薄的人形。每一张“人片”都在迅速吸水膨胀，渐渐地，湖面上的“人片”都变成了圆润的肉体，这些肉体很快具有了生命的迹象，一个个挣扎着从齐腰深的湖水中站立起来。他们睁大如梦初醒的眼睛看着这风和日丽的世界。“复活！”一个人高呼起来，立刻引来了一片欢呼声：“复活！复活！！”……这些人从湖中跑上岸，赤身裸体地奔向干仓，将更多的皮卷投入湖中，浸泡复活的人一群群从湖中跑出来。这一幕也发生在更远处的人工湖泊和池塘中，整个世界在复活。

“噢，天啊！我的指头——”

上官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个刚浸泡复活的人站在湖中，举着一只手哭喊道，那手缺了中指，血从手上断指处滴到湖中。其他复活者纷纷拥过他的身边，兴高采烈地奔向湖岸，没有人注意他。

“行了，你就知足吧！”一个经过的复活者说，“有人整条胳膊腿都没了，有人脑袋被咬了个洞，如果再不复活，我们怕是都要被轨道不规则动词的老鼠啃光了！”

“我们出窍多长时间了？”另一位复活者问。

“看看大王宫殿上积的沙尘有多厚就知道了，刚听说现在的大王已不是脱水前的大王了，不知是他的儿子还是孙子。”

复活持续了八天才完全结束，这时所有的出窍人都已复活，世界又一次获得了新生。这八天中，人们享受着每天二十个小时、周期准确的日出日落。沐浴在春天的气息里，所有人都衷心地赞美太阳、赞美掌管宇宙的诸神。第八天夜里，大地上的篝火比天上的星星都密，在漫长的乱纪元中荒废的城镇又充满了灯火和喧闹，同文明以前的无数次浸泡一样，所有人将彻夜狂欢，迎接日出后的新生活。

但太阳再也没有升起来。

各种计时器都表明日出的时间已过，但各个方向的地平线都仍是漆黑一片。又过了十个小时，没有太阳的影子，连最微弱的晨光都见不到。一天过去了，无边的夜在继续着；两天过去了，寒冷像一只巨掌在暗夜中压向大地。

#李斯：请大王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我看到了宇宙中的阳在聚集，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轨道规则时期和春天将继续！

金字塔的大殿里，李斯跪在秦始皇端坐的石台下哀求道。

秦始皇：还是把鼎烧上吧。（秦始皇叹了口气说）

“大王！大王！”一名大臣从洞门里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带着哭腔喊道，“天上，天上有三颗连着的星星！！”

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秦始皇仍然不动声色。他转向以前一直不屑于搭理的上官。

秦始皇：你还不知道出现三颗飞星意味着什么吧？李斯啊，告诉他。

#李斯：这意味着漫长的严寒岁月，冷得能把石头冻成粉末。（

“出窍——”秦始皇又用那歌唱般的声音喊道。其实，在外面的大地上，人们早已开始陆续出窍，重新变成人干以度过漫漫长夜，他们中的幸运者被重新搬入干仓，还有大量的人干被丢弃在旷野上。李斯慢慢站起身，朝架在火上的青铜大鼎走去，他爬上鼎沿，跳进去前停了几秒钟，也许是看到甘德煮得烂熟的脸正在汤中冲他轻笑。

秦始皇：用文火。

秦始皇无力的说，转头又面相其他人。

秦始皇：行了行了，大家下一班飞机吧。这把算完了。

洞门上方出现了发着红光的EXIT标志，人们纷纷向那里走去。上官也跟随而去，穿过洞门和长长的隧道来到了金字塔外，看到黑夜里大雪纷飞，刺骨的寒冷使他打了个冷战。天空的一角显示出游戏的时间又加快了。

十天后，雪仍在下着，但雪片大而厚重，像是凝结的黑暗。有人在上官耳边低声说：“这是在下二氧化碳的干冰了！”

科尔转头一看，是路易十六。

又过了十天，雪还在下，但雪花已变得薄而透明，在金字塔洞门透出的火炬的微光中呈现出一种超脱的淡蓝色，像无数飞舞的云母片。

路易十六这雪花已经是凝固的氧、氮了，大气层正在绝对零度中消失。

金字塔被雪埋了起来，最下层是水的雪，中层是干冰的雪，上层是固态氧、氮的雪。夜空变得异常晴朗，群星像一片银色的火焰。一行字在星空的背景上出现：

这一夜持续了四十八年，第58号人类模拟历史文明在严寒中毁灭了，该文明进化至先秦时代。

文明的种子仍在，它将重新启动，再次开始在命运莫测的进化，欢迎您再次登录。

退出前，上官最后注意到的是夜空中的七颗飞星，它们相距很近，相互围绕着，在太空深渊中跳着某种诡异的舞蹈。虽然还没有见过更高级的连珠。但是他么明显感觉到，这七颗星球的质心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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