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序劈开棺材板探头看了许久,努力回想这人在哪儿见过,陆蔏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提醒道:“春烟楼的红俏。”
萧序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道:“我们三更半夜为何要来挖她的坟?”
陆蔏反问道:“那敢问鬼主阁下无缘无故,为何要杀她灭口?”
萧序神色有些僵硬,思虑了一会儿,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蔏瞥了红俏一眼,道:“萧公子好美色,她又生的这般花容月貌,但她万万没想到,表面上清秀温润的萧公子,其实是世人最怕的鬼主。萧公子出手阔绰,长得又是翩翩公子,她要一个出路,你是最好的选择,而她偏偏看错了人,这才走上了黄泉路,萧公子觉得呢?”
萧序投去一个赞赏地目光,陆蔏并没放在心上,拿过他手中的树枝看着他,似乎在问“你确定要接着往下看?”他心虚似的往后退了好远,一溜烟小跑到了山坡下。
她拨开红俏的衣衫,蹲下以一个极其不雅地姿势摸了一会儿,又替红俏放好衣衫转头看着萧序,困惑道:“你把她棺材板劈开了,这用什么盖?”
他负手而立,左右瞥了一眼,道:“人都死了,还避讳那么多做什么?”
陆蔏也觉得甚是有理,可又觉得死者为大不能一走了之,便一掌拍出,扬起的土将那坑又填上。
二人刚走了两步猛然发觉林中诡异的响声,萧序驻足不前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后看向陆蔏点了点头,她明白他的意思,撤步闪退中途变式,身法玄妙,躲在暗处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封住经脉毫无还手之力。
她冷着一张脸暗凝功力掐住那人的脖颈稳稳落了地,萧序笑吟吟地小跑上来扯下他遮面的黑布,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阁下为何总跟着我?”
那人不屑嗤笑一声,道:“鬼主阁下,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吗?殊不知江湖中人早已经怀疑你了。”
萧序眸色一沉一招封喉,陆蔏松开手看向他,道:“待问清楚后再杀不迟。”
他却阴损地笑了起来,他道:“以宗主的聪慧,以为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吗?”
她也明白,的确不能。
对平常人来说,日子是崭新的,生命是向着朝阳的,而他们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他们生来窥不见天光。于是,他们受着唾骂,在黑暗中摸索,盼着有一束光向自己迎来,他们违背原则,做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对他们来说,日子是无妄的,生命是不值一提的。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人啊,只顾着埋怨自己这一生灾祸横生,觉得人生为何不如意之事竟然八九,却忘了多看看横死在自己刀下的众生又有多少。
萧序精致无比的面容带着几分阴柔的气息,一头黑色的长发飞扬,嘴角含着三分冷笑。
陆蔏回想片刻,道:“他说江湖中已经有人怀疑你了,可有眉目?”
他就这么迎风站立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带着凌厉的杀气,微微扫过之后,落在陆蔏身上。没了玩世不恭的神态,他整个人身上,都是一股叫人汗毛倒立的肃杀之气。
沉默半晌,他道:“我知道是谁。”
陆蔏好看的眉毛扬起,萧序不经意间瞄了眼她,随即大步流星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他与平日里截然不同,好奇心驱使下,陆蔏还是决定跟上去,然而那人脚步时缓,像是生怕她跟丢了,刻意等着一样。
二人行了一路,在一座伟岸的院外停了下来,门口两侧都有弟子带刀把守。萧序站在一旁的角落,大片的月光照下来,映着他晦暗不明的脸,陆蔏在他身后的转弯处停下,他余光往后瞥了一眼,便闪电似的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凌空一飞,从旁边的暗处跃向主殿的屋顶。
这地方是玄嵩派的院落,宽阔威仪,白砖青瓦交相辉映,院子极大,约莫百十余阶上,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正殿。院中两侧的柱子和墙壁上面,到处都雕满了花纹,这种古旧的模样,令人能够感觉到几分肃穆。
院子来来往往弟子颇多,四处都有弟子把守。正殿关着门却灯火通明。萧序抬了抬下巴,二人脚步极轻地往屋顶中间走了几步,缓缓蹲下身子。他揭开一片瓦,看着玄嵩派的掌门乔暮年和凤阳峰的掌门路清明正说着话。
不多时,路清明一拍桌案怒冲冲地站了起来,乔暮年道:“路兄弟,你怎么还是这么个急性子?过往之事不可追忆,你怎么就……”
路清明怒不可遏道:“当年萧大哥对你我是何等推心置腹?又如何不计前嫌将六大派救下?你我才有今日的地位,乔暮年,你与他可是至交!”
乔暮年满脸神伤地叹息一声,道:“是,我与他是至交,可自从柳夫人死了之后,他就疯了,我不得不大义灭亲。”
路清明更加怒火中烧,直指着他鼻子,咒骂道:“柳夫人真的死了吗?!要不是你……后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萧大哥不会死,柳夫人也还好好的活着,他们唯一的儿子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柳恒谌死了,神梦岛没了,你满意了?!”
乔暮年自知理亏,不敢抬头看他,只低着头身子都在颤抖,半晌,轻声道:“是我贪图名利双收,才会变成今日的面貌,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了自己的恩人至交,更害了你的至交好友,让他凄惨收场,我实在没有办法。”
路清明闭着眼深深叹了口气,满眼失望地看着他,道:“乔暮年,你怕他来找你报仇,所以你集齐四大派之力想合力围剿往生山,可你始终亏欠他们一家,包括我,包括武林中人,他能对自己的亲舅舅下此毒手,你以为,我们还会平安无事吗?你贪生怕死,借口各大派来保护你,可你,还不清了,你自以为大权在握,可你,永远还不清萧家对你的大恩!”
路清明说完看了他一会儿,扬长而去。乔暮年两鬓斑白,片刻间像是老了好几岁,却依旧威风凛凛,缓缓,他无力地一手扶着桌子,强撑着坐下,呆呆地坐了许久,支支吾吾地哭了起来。
陆蔏看向萧序,只见他像是没预料到她会突然转头看来,他当即一愣,过了片刻之后,才不痛不痒地说道:“正是在下。”
他忽然无声笑了起来,眸子亮晶晶的,看不清喜怒哀乐,过去这么久了,那悲哀藏在他心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年的深仇大恨,那些年的孤身一人,走了多远的路,他不需要谁来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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