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来,风无痕会对她恨之入骨,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剑拔弩张,乃至于直到她死,两人的关系也一点没有好转过。
但大多数时候,对于苏雪衣而言,风无痕在她生命中占据的部分并不多。非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们中间的关系的话,大概就只有四个字。
两看生厌。
那时两界还未统一,苏雪衣还在玉屏风上修行。玉屏风是座远近闻名的仙山,坐落于大陆的东面,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半山落雪而半山常青的奇景,灵气充沛,十分适合修炼。然而即使美名远扬,多数人也仍旧不会踏足山中,原因有二:一是山上的气候变幻无常,山势陡峭,不仅难以攀登,寻常人进入更易迷路;二是此山地处人界与空桑龙族的地域交界,大半座山基本都被划入了龙族的管辖范围。
苏雪衣的师父就隐居在此。
灵族不像人类,大多数灵族都没有自己的姓氏,但自上古传承至今的灵脉神兽族则是例外。苏雪衣的师父就是空桑龙族,姓云,单名一个辞。传闻云辞居士活了近万年,天赋异禀,灵力高强,当年还参加过人灵两界的大战。他是当年空桑龙族中的最强者,却在参加两界之争后没多久销声匿迹。知道他隐居玉屏风一事的仅有几位故友——其中就包括苏雪衣的父母。
所以为了让苏雪衣这青丘帝姬有一个大好前程,她那没心没肺的爹娘一合计,就把自己的亲女儿送到了与青丘相隔最远的空桑境内,让故交收去做了个便宜徒弟。
这就是原本静谧空幽的玉屏风从此变得不得安宁的起始。苏雪衣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能下山,山上的动物就遭了殃,薅过梅花鹿的尾巴,拔过仙鹤的羽毛,甚至还骑过山里的老虎,闹得整座山鸡飞狗跳。大师兄曾经如是评价:“自从九丫头来了玉屏风,山顶就再也没有野兽敢来了。”
那时苏雪衣已经在空桑待了几百年,每日里跟着师兄们修炼,近百年不下一次山,实在是无聊得不行,于是几次三番在师父闭关的时候偷偷溜下人界。如果有人在玉屏风的山脚待上几天,就会频繁地看见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女从山上走下来,生着一双狐狸的耳朵和雪白的尾巴,身影在影影绰绰的树丛间一闪——耳朵和尾巴便消失不见了,变成了个国色天香的人类少女。
于是这一次苏雪衣从山下回来的时候,她那几个八卦的师兄们照例要围上来问她:“九丫头又下山啦?这次又遇见什么新鲜事了?”
苏雪衣是云辞收的第九个徒弟,在所有徒弟里排名最小,因而师兄们有的直接叫师妹,有的则别出心裁地喊她九丫头——为首的就是八卦之王大师兄。苏雪衣道:“别提了,触霉头了,头疼。”
大师兄更加惊讶:“还有人能触到你这混世魔王的霉头?我可是听说你在人界混得很开啊,名号叫什么来着?桃……”
苏雪衣毫不犹豫就是一记飞踢踹过去。大师兄哈哈大笑着躲开,两个人虚虚实实地过了几招,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就被二师兄拉住了:“快别闹了,发生什么了?”
苏雪衣:“我遇上道士了。”
两人齐齐一愣:“什么?!”
苏雪衣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补充:“好像还是御灵会的道士。”
算来那日也是三月十五,正是“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苏雪衣在流云巷起了个艺名叫桃叶姬,被几个见过两面的贵公子传得天姿国色倾国倾城,慕名而来的风流才子们踏破了门槛,也给流云巷带来了不少流量。然而真正声名鹊起,却还是从这个三月十五开始的。流云巷中的侍女告诉她,有两位贵客花了大价钱,点了名要见她。
苏雪衣奇道:“贵客?有多贵?”
侍女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老实巴交地说:“奴婢不知道,但是给的银子挺贵的。姑娘要接待吗?”
“当然要,谁会跟钱过不去啊!”苏雪衣随手挽了半边头发,从首饰盒里翻出两只发钗戴上,看上去敷衍得像是完全没把这两位“贵客”放在眼里似的。初春的夜晚有点微凉,她转身取了件外袍,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那侍女道:“对了,流云巷里别说什么奴婢,都是一样的人,不用非得分个上下。”
却听见楼下有声传来:“非也,非也!”
语气很欠揍。
开口的是个瘦高青年,一身红白锦袍倚在门槛上,乌沉沉的眸子里盛着一点笑意,被屋子里的灯光与如火般颜色的红袍一映,颇有点桃花逐水的风流肆意。见苏雪衣回头,他又开了口,声音似清风朗月,让人心头一亮:“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若无等级制度,这偌大皇城岂不乱了套?”
青年身后还站着一人,年纪与他差不多,隐约还有些少年的模样。神情却冷若冰雪,裹在一身玄衣里,像披着寂夜的九天清霜,肃杀里带了几分薄凉。
苏雪衣多看了一眼黑衣少年的脸。
剑眉,凤眸,鼻梁高挺,脸型很漂亮,抿紧的唇淡且薄,瞳仁是漂亮的浅灰色。
左边的眼尾有粒痣。
少年的眉眼纤长却凛厉,却生生被那一点不轻不重不大不小的痣冲淡了,上挑的眉眼看上去不那么锋锐冷冽,倒有那么两分多情。
那颗痣长在了苏雪衣的审美点上,她看了半天也没说话,直到被她晾在一旁的青年微笑着面不改色地开口:“桃叶姑娘。”
侍女早已识趣地离开了房间。苏雪衣收回打量的目光,一扬手穿上了拿在手上的外袍,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裳来,仿佛没看见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屋里的美人雪衣青丝,眼尾一抹薄红,寥寥几笔勾出来的绝色。她理好了衣袖上的褶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紧不慢地反驳这位砸了大价钱来见她的金主:“公子要是来抬杠的,不如现在就离开。”
青年微愣了一下,却没有因为被冒犯而愠怒,反倒是笑了——是那种发现了好玩的玩具的笑容。
“流云巷果然有趣。”青年似笑非笑地道,“就是不知道姑娘以灵族之身留在人界,有何目的?”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沉不住气,长剑出鞘声铮然一响,那眼尾一点黑痣的少年像头迅捷的豹般朝她呼啸而来。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长剑被稳稳地格住。苏雪衣不知从哪里撑开了一把赤红的伞,伞面不偏不倚挡住长剑的穿刺,却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仿佛长剑刺中的是块坚硬无比的盾牌。少女的笑靥比伞面上绘的火焰红莲还要明艳,语气却还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杏花微雨里撑起了一把油纸伞:“不打招呼出剑,可不是君子所为。”
少年面无表情,手腕一翻,长剑像灵巧的蛇般扭了个刁钻的角度,绕开红伞又刺向她。苏雪衣收伞迎击,却并不恋战,钻了个空档毫不犹豫地从窗口跳了出去。
流云巷内的楼阁并不高,最多只有三层,楼阁之间以长桥相连,有飞阁流丹之景。苏雪衣的房间恰好在三层,刚跳出去,便踩着窗台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上。黑衣少年紧随其后,苏雪衣拆了几招,又朝着洇华城灯火通明的地方跃去,算盘打得很明显——屋子里还有个不知实力深浅的人,如果留在此处,以一敌二必然不占上风,在流云巷里打架又容易束手束脚,还不如先把其中一个引开。
她的衣服穿得一点儿也不端庄,松松散散的,外袍也没用腰带系上,在半空中跳跃时便被风撑得鼓起,像只翩翩起舞的雪白的蝴蝶。有幼童从街道上路过,拉住身边的母亲,指着屋顶叫道:“娘亲快看,有人在屋顶上跳舞!”
周边的路人被幼童的话吸引,纷纷仰头,果然看见两个人站在屋顶上,一个白衣红伞,一个黑衣长剑,打得不分伯仲。路人困惑道:“这到底是在打架,还是在跳舞?”
有人说:“应该是在跳舞吧?”
另一人说:“你看这姑娘的衣着,是不是流云巷的?”
白衣红伞让人眼花缭乱,裙摆在半空中转成了一朵盛放的雪色牡丹。围观的人将狭窄的街道挤了个水泄不通,后面来的人过不去,好奇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也跟着挤进来看热闹,于是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少都挤在这条平平无奇的街道上。
少年的武功底子很好,出剑快如闪电,打起架来比牛皮糖还粘人,一旦近身便丝毫不给苏雪衣将伞撑开的机会,一翻手腕,试图挑飞苏雪衣手中的伞,显然是意识到了她手里那把看似柔若无害的武器不好对付。苏雪衣笑道:“这么想要我的伞?”
说罢,便真的一脱手,将伞抛了出去。
红莲伞旋转着飞入半空,人群中一片惊呼。苏雪衣的腰轻而易举地向后一折,长剑从身体上方穿过,刺了个空。她像条没骨头的蛇,脚下移了两步,上半身兜了个刁钻的角度,几乎是贴着少年的身体立了起来,随即轻飘飘地一转身,在黑衣少年的耳畔吹了口气,手飞快地在他脸上掠了一下。
恰好摸在那点泪痣的位置上。
黑衣少年浑身一僵。
而苏雪衣却已经旋身越过了他,足尖一点,接住了那把从空中下落的伞,身轻如燕地落在另一个屋顶上。她将伞往肩上一靠,在屋顶上站得娉婷袅娜,像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人。
黑衣少年终于清醒过来,不知是因为羞还是愤,一张脸涨得通红:“你……!”
手感好像不错,苏雪衣心想。
很快她又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多动的手——果然没忍住。
人群拍手叫好。她朝屋檐下的人们抛了一个飞吻,笑吟吟地问:“我怎么了?”
少年面色如沉冰:“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和我打一场,别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苏雪衣丝毫不为所动:“我用我自己学的本事,怎么就下三滥了?有本事你也魅惑我一下?”
黑衣少年:“……”
他忍无可忍地举起剑,却发现身体不知何时变得软绵绵的,竟然连站都几乎站不稳了。苏雪衣收了伞,慢悠悠地道:“软筋散,给你下的量不多,原地调息两刻钟就能恢复,我就不陪你玩了。”
说罢纵身一跃,一转眼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灵族的身份被发现,就意味着流云巷已经不再安全,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苏雪衣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回玉屏风。苏雪衣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优哉游哉地抄了条小路返回流云巷。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肯定不会有人想到她还敢回流云巷。苏雪衣还在半路上留下了假线索,如果那两个人循着线索去找她,至少也得耽误两三天的功夫。
于是苏雪衣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打开门——华服的青年就坐在房间正中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苏雪衣的脸顿时僵硬了。
青年还很有闲心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用一种欠扁的语气说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守株待兔往往会有惊喜,桃叶姑娘说是不是?”
苏雪衣磨了磨后牙槽,看着他心安理得地用着自己的茶具,冷笑道:“公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对方一点儿也没觉得羞愧,甚至还摆出了反客为主的架势,笑着对苏雪衣说:“姑娘不妨先坐下再谈?”
苏雪衣嗤了一声,一拂袖在青年对面坐下来,道:“费尽心思来堵我,还故意支走你的朋友,说吧,找我有何贵干?”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青年笑嘻嘻地将一杯倒好的茶推到苏雪衣面前,“久闻青丘狐族的画皮术能以假乱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流云巷上下藏了那么多的灵族,竟然没露出半分破绽。姑娘姓苏,我没说错吧?”
苏是青丘狐族的族姓。他这么说,摆明是知道了苏雪衣是青丘的九尾狐。
“原来是有备而来啊。”苏雪衣抚摸着茶杯的杯口说,“既然已知晓我的身份,殿下白龙鱼服来我这小地方寻花问柳,是不是也该对我真诚一点?”
青年波澜不惊的笑脸终于起了一点变化。苏雪衣夸张地“呀”了一声,从袖口里摸出一块令牌晃了晃,笑得装模作样:“我只是瞎猜的,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那是块玄铁制成的令牌,质地冰凉坚硬,刻着一个“御”字,颜色漆黑得有点肃穆。
虽说苏雪衣这几百年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玉屏风,但也不是全然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这一次之外,这几百年间苏雪衣还下过两次人界,对于人界皇室的事情知道的不少,譬如收容天下所有有灵力资质之人、培养成正规伏魔师的大名鼎鼎的御灵会。这个机构独立于人界的朝廷官员机构,隶属于皇室,只听从皇室的号令,甚至可以相当于皇室培养的一支特殊的军队力量。
因而能带着御灵会的人出来的,除了御灵会的成员本身,就只有皇亲国戚。
见状,青年也不再隐瞒,拱手道:“慕容渊,字子洄。刚才那位是我的朋友,御灵会首席大弟子风无痕。既然苏姑娘喜欢,这块令牌就当做是见面礼,送给姑娘了。”
慕容是人界帝国淳于的国姓。
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位皇子。
“无功不受禄。”苏雪衣托着腮道,“殿下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慕容渊抿了一口茶,说道:“苏姑娘这流云巷里,藏的不止姑娘一位灵族吧?”
苏雪衣:“那又如何?”
慕容渊笑道:“灵族在人界虽不是无迹可寻,但终归是少数。洇华是皇城所在之地,灵族大量聚集,如果引起什么骚动……”
“我自会庇佑她们周全。”苏雪衣道,“再者,流云巷里不仅有灵族,也一样有人类。她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殿下不会丧心病狂到想要赶尽杀绝吧?”
慕容渊仿佛没听见她话里毫不掩饰的嘲讽,脾气好得像个任人拿捏的面团:“那不至于。两界和平已久,当然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伤和气。但是苏姑娘也看见了,画皮虽能以假乱真,终归还有破绽。今日御灵会会找上门,那么明日,也会有其他伏魔师找上门来。”
他看着苏雪衣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道:“今日我们二位找到的是苏姑娘,尚有回寰的余地,可倘若某一天苏姑娘不在,其他灵族的身份被发现——苏姑娘要如何庇护他们呢?”
这话的确说到了苏雪衣的心坎上。
就她个人而言,她十分不愿意和眼前这个皇子打交道,但流云巷中灵族姑娘们的安全问题确实没有保障。从前流云巷门可罗雀时还好,如今人越来越多,难免会夹杂着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也更容易引起注意。虽然人界没有明令禁止灵族踏入,但由于外表上的差异,大多数人类并不接受灵族的存在,隐居在人界的灵族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倘若被伏魔师发现有灵族藏在流云巷内,免不了又要打上一架。
她是不怕事,可流云巷里的姑娘们都是灵力微弱的灵族和普通人;而她总得回玉屏风,不可能永远住在人界护着她们。
思忖半晌,苏雪衣开了口:“那依殿下看,有什么两全之法?”
慕容渊微笑道:“御灵会可以给流云巷提供保护。御灵会是天下伏魔师之首,有御灵会作保,就不会有任何伏魔师敢对流云巷不利。”
苏雪衣:“条件呢?”
慕容渊:“合作。”
苏雪衣一挑眉。
“我需要的只有一样东西——情报。”慕容渊用指关节叩了一下桌子,“近来洇华人最多的地方,除了醉仙阁,就是这流云巷了。人越多,情报就有越多,苏姑娘能理解吧?”
感情他大费周章地跑过来拜访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来找茬,是来谈合作的。
苏雪衣托着腮靠在椅子上,腰身拉得修长,姿势妩媚且慵懒,不像狐狸,倒像条冬眠醒来的美人蛇吐着信子:“流云巷人多不过是暂时的,万一有天它过气了,没人来了,殿下要的情报我恐怕就提供不了了。怎么办呢?”
屋内的烛光闪了闪,慕容渊被晃了眼似的眯了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瞥过来,笑容无辜得像在玩笑:“苏姑娘就不怕我去找别人合作?”
苏雪衣漫不经心地将茶水一口喝尽,说道:“那我就只好送客了。”
慕容渊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别在意。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苏雪衣笑着看他。
流云巷虽然有几分名气,但还没有到老少皆知的程度,慕容渊来找她合作,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与人合作最看的就是气势,一旦气势落了下方,就很难从对方手中讨到什么更多的好处。而这件事从交易的关系上看,必然是慕容渊有求于她胜过她有求于慕容渊。
“我明白苏姑娘想要什么。”慕容渊果然开出了条件,“宫中的大小宴会向来由我负责,如果合作达成,我可以在每年国宴的演出名单里额外给流云巷留出一个名额。”
苏雪衣眯起了眼。
国宴是人界延续上千年的传统。自两界大战之后,大陆的势力重新洗牌,人类在大陆中原定居,划定了人界与灵界的范围。人类帝国也由此建立,定都洇华,命国名为淳于,将开国的这一天称为“盘古日”,有开天辟地之意。
这是人界中地位仅次于春节的节日,在盘古日,皇宫需摆宴席庆祝,大赦天下,全国上下放假七日,以庆祝淳于的建立。
这一天宫中设的宴就是国宴。所有的朝廷官员、王公贵族都会在这一天入宫参宴,观赏表演,而在国宴上献艺表演的人无疑会受到万众瞩目。因此,每年国宴的演出名单都炙手可热,上至公主王妃、下至民间舞姬,都挤破了头托关系想要登上国宴的演出舞台。
进了国宴的演出名单,便意味着为天下人所知,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更有入宫飞上枝头的可能。
对于流云巷,这的确是一个诱人的条件。苏雪衣不能决定留在流云巷里的那些姑娘们的人生,但却可以给她们一个决定自己人生的机会。而且有此约定,流云巷的安全基本可以完全保证,不用担心御灵会的人来找麻烦。
她还没回答,窗外突然传来异动,竟是黑衣少年从窗外翻了进来。算算时间,还没有到苏雪衣计算的两刻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能够摆脱软筋散的药力,显然灵力深厚,修为绝不会低。少年刚翻进来便见到屋内的苏雪衣,面色一黑,下意识地拔剑出鞘,却被慕容渊拦住了:“无痕,你先等等。”
风无痕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还没开口便看到苏雪衣手中的令牌,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发现只摸到了一片空空如也后,大概是想起苏雪衣在他耳边吹的那一口气,脸色又是一变,立刻伸手要来抢。苏雪衣眼疾手快,令牌在手中打了个转后又收进了袖口,笑道:“抢我的东西做什么?”
风无痕的神色冷得像结了霜。
“这是青丘九尾狐族的苏姑娘,维持人形所用是画皮,并非邪术。”慕容渊对他说。
风无痕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敌意,蹙眉问:“不是她?”
灵族与人类的外貌有所不同,多多少少还会保留着本族的特征,虽然有的法术可以将自己变成人形,但通常不能维持太久。然而这其中同样存在着某些邪恶的禁术,可以让灵族长久地维持人形,比如杀掉一个人,然后披上他的皮。
说到这里,苏雪衣也大概明白这是一个乌龙事件了——虽说这个“乌龙”是不是这位皇子殿下故意制造出来的还未可知。尽管如此,无缘无故被追了两条街,她心里还是十分不爽:“造过杀孽的灵族身上会有血腥气,你们人界道士应该是有办法看见的,你们看我身上有吗?”
风无痕微微一愣。慕容渊勾住他的肩,笑吟吟地道:“误会误会,是我们找错人了。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们就先回去吧。”
风无痕仍是皱眉:“那令牌……”
慕容渊:“反正你也不差这一个是不是?”
“……”
风无痕大概是很无语,但天生的沉默寡言让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用不大的力度把扒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给拽下来。
两个人拉拉扯扯往门外走的当口,慕容渊回过头来,朝她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位神秘的皇子殿下一开始就有意支开风无痕和她单独谈话,显然是不希望风无痕知道有关“合作”的事情,苏雪衣也自然没有戳穿。毕竟也算是件大事,正好能给她几天的时间考虑。
房间的另一头,慕容渊一脚踏出门槛,突然回过头来对她道:“令牌送给了姑娘,所以为了礼尚往来,我带走了一些东西,希望姑娘别见怪。”
苏雪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便见到慕容渊伸手挥了挥手里的一只发钗——款式十分眼熟,很不巧地和她戴在头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苏雪衣:“……”
还未等她发作,慕容渊已经旋风似的拉着风无痕消失在了流云巷外。苏雪衣摸着只剩下一只发钗的发髻咬牙切齿:“登徒浪子!”
她痛定思痛地发誓,从此以后如果要系头发,绝不再用第二根多余的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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