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别对宰相使气
次日午后,凤栖梧刚进思来居,看到宛淳往里跑,喝道:“回来!”宛淳被发现,只好讪讪地转回去见礼,神色很有点慌张。
“人不大,心眼子挺多,他又要玩什么花样,叫你来望风?”凤栖梧说完,也没指望她答,自顾自朝索欢的卧房走去。
“相爷!”宛淳唤住他,“少爷他不在卧房,在……您的书房。”
“在书房?”那可是个宁愿眼瞎也不愿看见书的人哪!
“是,少爷在学写字……”
凤栖梧感到难以置信,进了书房一看,桌上果然摊着本翻开的字帖,只不过……一张小脸儿压在上头睡得正香。墨水倒研了满满一池,白纸上却只临着一个字,乱七八糟的堪比鬼画符,实在叫人认不出这临的是什么。
凤栖梧心生好奇,轻轻扯那本字帖,猝不及防,牵出老长一条莹亮的水丝,而字帖上正是一个张狂的凤字,已经被口水晕出了毛边。
无法直视——宛淳闭上眼。
凤栖梧嫌弃地丢开字帖,一时看看“毛边凤”,一时看看“鬼画符”,真是越看越不爽!提起笔在砚池里狠狠滚上那么一道,就着索欢的脸画起画来,也不肯好好画,怎么丑怎么来,直画得宛淳看不下去,小心说道:“少爷昨夜没睡好,才打起盹儿来,且看他足足等您三个时辰的份上,饶过他吧。”
“真有那么久?”凤栖梧停下笔。
宛淳点头:“太阳没落就开始打扮,直等得所有人都歇下了。奴婢觉得那样晚,您肯定不会来了,可少爷说您与他约好了的,肯定会来。后来他不见了,是去找您么?”
凤栖梧不答,挥手让她下去。昨晚自是听侍卫们通报过,说索欢来找,献上一只步摇,深夜读书伤眼睛,留给他挑亮灯芯——作为男人,这样的知情体贴,连女子都自叹弗如。
若没记错,当时已经月挂中天。凤栖梧点了点索欢的大花脸,勾着肩膀和腿弯,将他抱进耳房的弥勒榻上。索欢当真是昨晚睡少了,经过这样搬动,居然只是皱皱眉,并未转醒。
还挺招人疼的……凤栖梧想亲亲他的脸,无奈寻不到一块干净的肉。他昨夜也没怎么睡,正想趁午后略歇歇,便将索欢朝里推一推,自己侧躺在外。
春日和暖,身下垫的虎皮厚实柔软,和衣睡下倒也便宜。
移时,索欢醒来,还未意识到身在何处,脸颊上就有气流拂过,偏头却看到一张睡得心安理得的脸,靠得很近,呼吸相闻,索欢顿时那个气大啊——背过身去,不想看你!!!
凤栖梧被他的动静弄醒,睁开眼笑道:“昨晚的灯芯可亮了。”
索欢不理他。
凤栖梧又逗他:“白丁会写字了,真厉害!”
索欢还是不理。
他取出一件叮当作响的事物推入索欢的发髻,正是昨夜收到的金玉步摇。
“昨晚谁打扮得花枝招展?今天我想看了,怎么不转过来?”
索欢没好气的将步摇拽下:“看什么看!书中自有颜如玉,肯定比我好看!——看书去!”说着,习惯使然,手肘往后一顶。
他力气原不大,但坏就坏在凤栖梧没防备,加上这弥勒榻是单人的,面积狭小,凤栖梧不过将将歪在边沿上,于是只这样轻轻一顶,一大高个儿“咚”的掉到地上。
凤栖梧被摔得有些懵,睡过那么多人,第一次被推下了床……索欢也懵,自己竟然把他推下床……只见宰相懵懵的表情很快回归平静,平静且冷漠。他起身掸掸衣袖,负手便走,再不看床上的人一眼。
索欢大惊,立马跳下去展开双臂拦住,急得快哭出来:“不,你不能走!不许你走!!”
凤栖梧一拧眉头:“让开!”
怎么办怎么办?事发突然,简直没了主意,只这半刻犹豫,他已经现出厌烦神情了。索欢心一横,扑过去紧紧抱住凤栖梧,喊道:“我不让!我让一次你就再也不会来了。好好的谁叫你睡床沿?地方不够你睡我身上啊!又不是故意推你,就是在气头上嘛,你也说我昨晚打扮得花枝招展——我何止花枝招展,简直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就等你来,你忙也罢,不想来也罢,好歹打发人来说一声。难道那书就那么好看,让你把说过的话忘得影儿都没了?!”
嗤!凤栖梧冷冷推开他,直白地说那书就是好看,比你还好看。
话一出口,索欢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下。之前说过他哭起来很漂亮,能把人心哭软,但这次,许是他脸上的墨迹被泪水冲得乌七八糟很难看,或是凤栖梧真的生了气,总之心意坚决,一双腿径直绕过他向门外去。索欢不放弃,紧跟着追出去,边追边哭,像根尾巴似的粘在凤栖梧身后,也不敢再犟嘴,只一声声的哀告道歉。
好熟悉的场景,思来居的男仆们心情很复杂,一个个躲在暗角里叹气:风水轮流转啊,这扎手的花儿也有今天,看来只有宰相大人能拿捏住他,其他人就别想了!
“大人,你生气就敲我几棒,千万别不理我……”索欢嘴上软软地说着好话,实则心里边恨得牙痒痒:等本公子出去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才懒得待见你这小气的王八!恨到极处,直把凤栖梧千龟孙、万国贼地骂。
索欢表里不一,凤栖梧其实也有另一段心肠。他不想再杀索欢——那是愿意对他打开腿的人,且不管是男是女,做了,见识过彼此最隐私、最丑陋、最真实的一面,感觉就会不一样。“男人下面软的时候心就硬,下面硬的时候心就软,所以枕边风呀,最能成事了。”这是一个风尘女人与人玩笑时所说,凤栖梧觉得有一定道理。
索欢长得顺眼,可爱又识时务,为什么不能放在身边养着玩儿呢?然而要长久地放在身边,就不能太惯着,毕竟他是养男宠,而不是供着一个祖宗。
正这时,背后“哎呦”一声,却是索欢的声音,凤栖梧未及回头,一个人影便从侧后摔出,沿着台阶车轱辘似的连滚三转才到底,吃了满嘴的泥,沾了满头的草,额头上还肿起老大一个青包。
索欢呆呆地坐在地上,有些不明白地眨着眼睛:怎么摔了呢?——原来方才只顾着要挽回凤栖梧,根本没注意脚下的门槛,所以绊了个狗啃泥。
在场诸人除凤栖梧外皆大惊失色,想索欢平时就是瓷人儿一个禁不得半点磕碰,这样摔下去焉有完好的,都忙忙的聚上去搀他起来。
“少爷无事罢?可有哪里疼么?”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索欢便“哇”一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众人皆以为他哪里摔坏了,纷纷叫嚷着“大夫大夫”,却哪晓得他真正的心思——他是看大家都赶过来,独独凤栖梧无动于衷,可见是厌了他,又恨自己太笨,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摔得这样丑,凤栖梧肯定更不会心软……
他不知道,凤栖梧给他弄了满脸墨,就算不摔也很丑。
“他哭着好看?还不快想办法!”凤栖梧露出烦躁的神情。
办法……哦!!!众人恍然大悟,不能光等大夫来,要先止痛!便一个个争着拿帕子捂住那颗大包,一边揉一边求少爷收收声儿。
啧,真笨!凤栖梧不耐烦地上去夺过帕子,拍在索欢脸上秃噜一擦,再卷吧卷吧塞到索欢嘴里,喝道:“别哭了,这么多人瞧着给我长些脸!”
这简单粗暴的方法他做起来还真管用,索欢不仅收了眼泪,还扯出口中脏帕子傻傻的笑起来……他说给他长脸,是给他长脸,嗯,看来还没厌弃他。
然后张开手臂,要抱凤栖梧。
凤栖梧伸手挡住,嫌弃道:“满身灰。”索欢啪啪拍几下衣服,还是要抱,仍旧被嫌弃。
却哪里能拦阻,他飞扑上去,如同一颗小炮仗撞进他怀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这么好意思!凤栖梧气得扯他面皮,故作严厉道:“别忙着高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且关两日禁闭,那个凤字,不练好了不许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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