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月是被周围窸窣声吵醒的。
她醒来时,外边雪已停,屋内却一如既往的昏暗。
看起来,阳光好似把这座小屋给遗忘了。
身旁篝火已灭,但仍闪着星点火光,散发着余温。这点余温并不能帮人们渡过塞北的寒冬。
林雪月裹着大衣坐起身,屋外的窸窣声愈发的明显,还带有一些粘液嘀嗒落地的声音。
林雪月有些害怕。“阿清,你醒了吗?有听到什么怪声没?”因恐惧,林雪月说话声音有些气力不足。
没有人回答她。
门外响起类似于水泥打墙的声音。
“阿清?”林雪月惴惴不安。
门被一股力量踹开,倒塌在地。
恰逢晨曦划破天际,落绯林积满了层层白雪,染上一层橘黄色的温柔。
几位高大的男子背着光,看不清神色,驼背垂手,出现在门前。
林雪月借着光,朝顾清方向看去,却不见人影。
她有那么一瞬地不知所措。“先生,请问您……”
话未讲完,就被门口几人狂吼一声。他们喉咙里似乎夹杂着厚厚的痰,吼声如同从石缝里挤的尖叫。
林雪月暗道一句“糟糕”。
顾清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运用轻功消失在那些村民面前后,由于运气而牵扯到了旧伤,并不能离开太远,仍在村里头。
全村人都已出动,要抓这个名为“颜悦”的小畜/生。
落叶纷飞,满地嫣红,从这的景象来看,现在正值深秋。
落绯林之所以称落绯,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满林枫树。
一到秋日,层林尽染,风过林间,红蝶飘落,绯红铺地。
不过在数十年前,这个座落在仙境里的小村庄,一夜之间,尽数屠杀。
那是个深秋,也是红叶满地。沾染了鲜血,倒也不觉得违和,反而这个小村庄更加融合在了自然之中。
村庄鲜少与外界交流,且地处偏僻。
所以知道那夜发生了这样事的人,几乎都死了。
日日夜夜,风吹日晒,春夏秋冬。血肉腐烂在村庄里,回归泥土之中。
路过的商人旅人就当它是座废弃的村庄,在此留宿,熟不知他们正睡在无名坟上,与近百只怨魂共夜。
路过的人不知道,顾清也不知道,此刻想要抓住她的,是过去的人,是早已不在世上的人。
顾清寻来一盆水,打算洗个脸。看到水中的自己,木了一下。
她现在长了一个鹅蛋脸,圆圆的,是有几分妇女样。双眼却不小,也许是因为长期哭泣皱眉,脸上的纹路明显。再伸手一摸点,粗糙干涩。
但从五官来看,这个颜悦在年轻的时候,应当是个俏皮可爱的女孩。如果她不生在这个村庄,那现在也是一脸富贵的妇人。
顾清啧啧几声,这世道连个女子都不放过啊!
她双手捧起清水,扑在脸上,想把那干涸的血迹洗尽。
然而,洗不干净。
那一盆水倒是被她洗红了。
顾清暗道一声奇怪,拎起袖子往脸上一抹。原本干净的衣袖染上嫣红。
见怪了这等场面的顾清并未被吓到,反而撸起袖子,伸手往桶里搅拌。
随着搅拌,红水又变回清水。
再探头往水中看,颜悦这张脸又变得白净细巧,不似方才那般沧桑粗糙。那张脸蛋,还在咧嘴笑着。
似有人在顾清耳边哈了一口寒气,纵使年轻的颜悦再怎么可爱,她都喜欢不起来,反而脑子要炸裂一般,见鬼似的迅速后退。
也许她就是鬼呢?
小小的木盆,不能装下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仅限于活生生。
颜悦从木盆里爬出来,湿答答的,一撮撮青丝贴在过于白皙的面容上。
“小姑娘,你好啊!”很显然,颜悦试图让语气温和,但塞北粗犷的方言怎么也柔不下来。
顾清疑惑,出于礼貌,她还是回道:“你好,敢问姑娘,可是村民口中的颜悦?”
颜悦未刻意隐瞒,点头道:“当然,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姓甚名谁并不重要,等我出去了,断然不会再踏进此地半步。”顾清好没气地说道。
“这么说来,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颜悦并未因顾清的话语而冷脸,反抱着一丝希望,“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我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何谈如何出去?”顾清说。
这里不是过去,而是幻境。
人间有会摆阵施法的人,也有借生灵触发灵异的人。
顾清知道这些,但并不了解。她不反对这些,但前提是不把自己牵扯下来的情况下。
颜悦扫兴地叹出口气:“这可怎么办呢?太阳快落山了。”
她抬眼看向西边的太阳,一点一点的没入山后。
“落山后就回去歇息,除此之外,又会怎样?”顾清狐疑道。
幻境中的时间若是和现实中的一样,那万一林雪月不在幻境内,她那边过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顾清突然感觉很烦躁。在这一副老妇人的面孔上表现得格外生动。
“也是,你们外边人不知道这个小村庄最后怎么样了。”颜悦像是突然想明白了,眼底的光华散尽。
“最后呢,这个小村庄的所有人,都被颜悦给杀了。没错,就是现在的你,而不是我。所以,小姑娘,天黑了,你能克制住你自己吗?”
这个幻境每一次都在重复上演一个故事,数十载光阴,每夜颜悦都会发狂疯癫,提刀屠尽全村人。
杀了上千次,血依旧未能汇聚成河,因为次日,阳光普照世间,又是崭新的一日。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幻境中埋藏了百个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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