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女孩子,若是运气好生在富家里,刺绣学艺,踏青郊游;若是运气差些生在农家,养蚕缫丝,哺娃侍父。
但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过着普通百姓的安稳生活,不必同男子一般,在前线杀个分外眼红,更别提会见着专属来自北蛮赠送的刀伤了。
林雪月莞尔一笑,想要憋回心头的酸楚,道:“没关系,有什么可怕的?我半夜被人抓到暗巷里都没慌过。”
顾清闻言身体一颤,什么暗巷?被什么人抓?
林雪月话语的重心放在前半句,后一句是随口一说。
顾清关注点奇怪,再加上十七八岁的年纪容易幻想,一时间竟没感觉林雪月已将她那干净整洁的外衣去除。
衣是外物,却如同剥开人皮一般,浓烈的血腥味喷涌而出,那笨拙的酒香再也遮掩不住。
顾清也同林雪月一样,微微低头看那一片猩红。顾清自小就在塞北和一帮兄弟们混,没有那女孩的细腻和干净,对自己的照顾也不怎么上心。
外衣整洁无瑕疵,再配上顾清的清冷气质,乍一看此女俊逸不羁,落落大方。
然内衣却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有如水墨般晕染开的红艳,加之底色为白,就同从血海尸山中爬出。
“如何?手都在颤,看起来怕急了!”顾清语气中带着逞强的笑意,似将那伤当做玩笑一般,毫不在乎。
林雪月静默,再次小心翼翼地想要剥开内衫,却被顾清按住手腕。“那么好奇吗?别看了吧,再说,衣服和血肉都粘在一起来,脱下来蛮疼的。”顾清说道。
“只有这一只吗?”
“蛮子使的双刀,两边都有。”顾清坦然道。
“顾清,你自小上阵杀敌,与顾将军镇守大靖北塞,真威风!真有能耐啊!能耐到对自己的性命漠不关心,能耐到将生于死置之度外!”林雪月说着,眼眶渐渐红,“分明都是女孩子,为什么要用那么柔弱不堪的肩膀,担起这么重的责任……”
而且你也不告诉我你是塞北将军的女儿,这样当初在韶花楼见面后,我也不用缠着你,你回京后,我也不用总是想着你。
“别哭啊!我也不会哄人。”顾清语调轻松,想要缓解一下沉闷的氛围,“而且这已经算好的了,有些将士缺胳膊少腿的也半吊着一口气,至少我还四肢健全。”
她越是这般随意,林雪月就越想抽她,“那你向我保证,别在战场上失了性命,可好?”
古来征战出塞,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去时劝佳人安心定志,待我改旋归来,与君一道退隐江湖,闲云野鹤,与世无争。回时却不见音容,换得马革裹干尸,甚有魂不归故里,孤零漂泊。
这个小丫头怎么和我母亲一样,这么担心我的生死安危?顾清想着,眼底流露出鲜有的温和,柔声说道:“好,我保证。”
只是给林雪月一个承诺,却很难避免失信。
毕竟流着顾家的血,免不了杀敌的命。
即使在四岁那年她很抵制,即使她也曾幻想过某天边疆安定无扰,但大靖的王朝命数,有一分却掌握在顾家手上。
若国不安,何来家安?若边塞时时狼烟四起,纵使他乡村炊烟袅袅,又有何用?
林雪月想要止住抽噎,但发现做不到。顾清不擅表达,也只能握住她的手,以表安慰。
若是不去塞北,自己也会像她们一样娇弱吗?顾清忽然想到,她们都会为了一点情愫而难过吗?
再看顾清自己,即使是难过也要憋着。在战场上,没人会为你这么一滴眼泪而扔掉手中的刀。
其实顾清的伤远比想着要严重,蛮人生得雄伟壮士,力气奇大。若不是顾清习得些武术,会点轻功,那两把弯刀下来,可不就是留下露骨的伤痕这么简单了。
分别两年,刚一见面就泪眼相迎,明日还是大年初一呢……
“雪月,别哭了,陪我喝几盏酒吧!”顾清说着,当即被林雪月拒绝道:“不可!你身上有伤,酒太烈!”
“……也是,那陪我聊会?塞北有许多新鲜事物,江南和京城可没有。”
比如说苍穹下碧绿无边的草原、荒凉无生的戈壁、秋日短暂的满山枫红、冬日如絮飘飞的雪花,还有那邪门的沙妖。
踏悠: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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