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
“启禀皇上,展护卫求见。”大殿内,內侍通禀道。
“一切可都备好了?”闻言,仁宗没有回头,漫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早就备下了。只是,皇上当真决定。。。?”內侍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兴啊,朕看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你这胆子是谁惯出来的。”仁宗挑眉看向他,嘴角略勾起一个寒凉的弧度,而双目之中却殊无丝毫笑意。
“奴才不敢。”內侍忙躬身道。
“下去吧。带他过去。”幸而仁宗转了话题,吩咐道。
“是,奴才告退。”內侍应声,退下了,心中徒有叹息。
“李公公。”展昭冲他含笑招呼道。
“圣上有命,让咱家直接带你去允和宫。”李兴开口道。
“有劳李公公。”闻言,展昭应道。二人一路同行了半晌,忍不住低声问道:“公公可知包大人他。。。?”
“唉。。。。。。”提到包拯,李兴不由地一叹。
“怎么?大人他。。。?”展昭不由地心中一急,兀自暗忖道:自得知消息,自己一路上紧赶慢赶,难不成还是来迟了一步吗?
“展护卫你放心,包大人他尚且安好。只是,看在往日私交的份上,咱家跟你说句私心话,这趟你不该来啊。你既已离开,又何苦回来趟这趟浑水。”李兴看到展昭着急的模样,开口道,话语间透着叹惜。
“多谢公公关心。”闻言,他只是一笑,再无多言。
“哎。。。。。。”李兴忍不住又是一叹。
“咱家就送你到这儿,你自个儿进去吧。”李兴将其送到了允和宫门口,抬手示意道。
“多谢公公。”展昭点头致意过便转身,微吸了口气,便推门而入了。
允和宫中。
甫一进门,展昭便看到仁宗端坐在桌前等着他,而在他的前面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精致的珍馐佳肴,甚是丰盛。
虽未着日常上朝时的正装,却还是一袭夺目的明黄,皇家的威严不显自露,或者说一年未见,更胜从前。
“属下参见皇上。”展昭撩起衣摆,单膝点地致礼道。
“展护卫,快快起来吧。”仁宗道:“过来坐。”
“是。”至此,展昭倒也不多推辞,径直走到桌旁,落了座。
“这一年未见,展护卫似是清减了不少。许久没有了展护卫的消息,朕心中常想,不知你如今一切可还安好?”仁宗口中说着,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目光落到他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之上,问道。
“有劳皇上挂念,属下一切安好。”闻言,展昭略垂眸应道,语气恭谨而又平淡。
“有人说你失了踪,但朕想你一定会回来,只是没想到等了这许久。”半晌,仁宗叹道。
“属下身微人轻,不敢偏费皇上劳心惦念。”展昭望了他一眼,又道:“只是,若皇上有需要属下之处,属下定当躬身效命。正所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这是为臣的本分。”
“若非如此,你,当真会来吗?”仁宗瞩目望着他,道。
“皇上吩咐,属下又岂有不遵之理。”他似是随意地淡声一笑,语中却带着几分力道:“只是,还望皇上不要为难旁的人。”
“你这是威胁朕?还是提醒朕?呵呵,你们开封府中人倒是彼此同声同气,却不知你们究竟又将朕置于何地。”仁宗面带三分笑意,然眸子里却分明闪过了含义不明的光,他凝视着身前一袭蓝衫的他,分明觉得那阔别已久的南侠影子又在他的身上重现。
“皇上错了,这不过只是作为臣子的希望而已。皇上贵为天子明君,轻重心中自有计较,又何须属下特别提醒。”展昭亦微勾唇,想了想又道:“皇上是重信守诺之人,当还记得一年前与属下的约定吧。”
“朕一直记得。当日朕曾经答应过你,你自愿易名入襄阳,与他一明一暗调查,事成之后,朕许你一个心愿。说吧,你想要什么?”仁宗站起身,微仰首,俯瞰着他。
闻言,展昭亦起身离席半步,微屈身,敛去了面上一直以来的清浅笑容,正色诚挚道:“包大人在朝为官,心性耿直、刚正不阿。许平日里难免有冲撞圣上的时候,但还请圣上念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无论如何都不要怪责于他。”
“你这个求得也大了点。倘若他屡犯颜又当如何,难道你让朕一直哑忍,听之任之?这样吧,”仁宗踱了两步,沉吟道:“朕就许他三次机会,三次之中无论如何,朕保证绝不降罪于他。”
“属下多谢皇上恩典。”展昭垂首应道,心中暗叹:如今的形势是内忧外患,朝中又暗波汹涌,自己能做的恐怕也只是如此了。
“你起来吧。”仁宗半转过身,又道:“朕原以为你会为自己请旨。这可是你眼下的一次机会。”
“属下今日既然来了这里,除了为大人,也是为了让皇上安心。展昭不过这世间浮沉一粒,又有何足惜?”闻言,展昭摇摇头,坦然一笑,道。
“那好,朕便全你忠君体国之心。”仁宗回到了席上,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又亲自端到他的面前,道:“这些年你名为朕的护卫,实际上一直听命于开封府,协助包卿惩治奸邪,还曾数次救朕之命,劳苦功高。这杯水酒,朕敬你。”
“皇上言重了,属下不敢。”展昭又是一笑,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酒杯。
他举杯正欲饮尽时,忽闻仁宗又道:“且慢,朕,还有一句话想问: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过?可曾恨朕?”
闻其相问,展昭暂且将酒杯从唇边拿下,注视着他,铿声应道:“纵使公门深似海,为君甘愿守青天。莫问前尘何恣意,红袍如血映丹心。”
仁宗亦一直注视着面前之人——剑眉星目,一派疏朗;长身玉立,风华高卓。就是这样的人物,十余载一直默默做自己的御前护卫,一直跟随在包拯身边,为其开道,其官不过四品,俸禄亦不足为傲,然却从无怨言,一时间不由地有些恍惚,心下感慨万千。
言尽,展昭顺势仰首举杯,一饮而尽,轻轻放下酒杯,笑着道了句:“多谢皇上赐酒。”
片刻后,一缕鲜红,顺着他的唇际蜿蜒落下。
而此时,仁宗已缓缓背转过身去,未再看他,一步步踱出了宫门。日落前的最后一抹斜辉入室,打在那个蓝衣人的身上,只余下斑驳的光影。
翌日。仁宗亲自领兵直驱襄阳。
待到从襄阳王府的井底密室中抄出了藏于蜡烛之中的绝密名单,赵爵甚是吃惊,却并无多少惧意。
而当他听说一直潜于府中的是易名易容的展昭时,初时愣怔,转而却是抚掌大笑。
“如今不知皇叔还有何话说?”仁宗开口问道。
“自古成王败寇,输便是输了。本王非是输于天时地利,而是人,若是本王手下亦有包拯、展昭等人,又何愁大事不成。早闻御猫之名,不想竟有机会如此相交。能与南侠过计,本王何其幸哉;输于南侠之手,本王虽憾无怨!”
而当他听说御猫日前已殁的消息时,他含义复杂地看了仁宗一眼,继而仰天一叹道:“宋室承展昭之名,可谓至幸;然展昭成名于宋,不知幸否。”
事成。仁宗命人让包拯回到了开封府,解除了对开封府的禁令,并派人将展昭运回了开封府中,安慰了数句,以示悼慰,对外言称其体内剧毒发作,医治无效身故。
开封府内外一片缟素,城中许多人获知消息,亦纷纷自发佩戴白花,希望以此来祭奠他们心目中的那个一袭红衣的英雄。
还是那身明黄的仁宗,独自一人站在宫城内的高墙之上,远望着皇城外没有阳光普照的阴沉冷肃的天色和那一片四处飘荡的缟素,面上看不出神色。寒风扑面,亦拂动着那城外纷纷的素白。
皇宫内外,御前带刀的四品护卫依旧来来往往,然值此世间再无御猫。
昔日青锋映素面,落落高华谈笑间。
若比浮尘寄凡世,风云何故换天颜。
问谁许归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