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鄞都

赵焕听了赵炎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兄弟二人继续向着鄞都一路进发。

赵贤回到邯阳，珮瑄收到消息立马上前相迎，向后看了看，疑惑道：“炎儿和焕儿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父皇遗诏，不准藩王进京奔丧，只好让他们兄弟俩去了。”赵贤无奈叹气。

“什么？只有他们去了？”珮瑄惊慌失措。

“你放心吧，炎儿沉稳，焕儿机敏，不会出事的。”赵贤似乎胸有成竹。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妥，还是让他们回来吧。”珮瑄拉住赵贤的衣袖，恳求道。

赵贤掐指一算，摇头道：“这时候，他们怕是都已经进了鄞都城了。”

赵焕刚一进城就觉得哪里不对，对赵炎说：“大哥，你觉不觉得鄞都似乎不对劲吗？”

赵炎环顾四周，点头称是。

“虽然是国丧期间，可鄞都街上也不应该是这样空无一人。”

兄弟二人正疑惑，突然从墙角窜出了一队人马，均是着青绿色锦服，为首的一人着一身大红蟒服，腰间佩着一把镶玉长刀。

赵炎向他道：“阁下是？”

那为首一人作揖道：“暗影卫指挥使无名参见赵世子。”

赵炎笑言：“原来是暗影卫指挥使大人，不知道有何贵干？”

无名一双眼透出捉摸不透的寒意：“新陛下请两位世子先去宫里住一段日子。”

赵焕立即喝到：“我们在鄞都自有赵王府，何须到宫里去住？”

无名的语气强硬起来：“这是圣旨，无名也是按上面的意思办事，还请两位世子不要为难属下。”

赵炎见无名身后那些暗影卫全都手握尖刀，严阵以待，忙道：“我弟弟不懂事，指挥使大人别见怪，我们现在就跟你们进宫。”

赵焕匪夷所思地看着赵炎：“哥，咱们进宫无异于羊入虎口，为何——”

赵炎摇头道：“如今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先保全了眼前，再做打算。”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宫安顿下来，赵炎和赵焕正欲去拜见新皇，却被无名一把拦住。

赵焕愤愤道：“怎么，千辛万苦地把我们弄进宫里来，又不让我们见皇叔，这是什么道理？”

谁知无名却是一脸惶惑：“皇叔？什么皇叔？”

赵焕高声道：“新皇上难道不是我们的二皇叔，先前的秦王殿下吗？”

无名听得此言，立即面露悲伤之色，咬牙道：“二位世子久居邯阳，对鄞都的事情有所不知。大行皇帝才过世没几日，秦王殿下也就追随而去了。”

赵炎赵焕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所谓的新皇竟然已经仙去，举国上下竟然浑然不知，宫里秘不发丧，定有因由。既然秦王已故，此番召他二人进京的新皇又会是谁？

赵炎冷静下来，道：“那当今宫里做主的是？”

无名道：“是从前的秦世子赵煜。”

赵焕嗤之以鼻，竟然捂嘴笑了起来：“这秦世子比我们兄弟还小两岁，如何能坐的了北燕江山？”

无名拔刀恐吓道：“世子慎言，否则休怪无名不客气。”

赵焕见无名脸色铁青，似乎要动真格的，这才闭了嘴。

赵炎又问：“不知新皇上何时能见我们呢？”

无名面无表情，冷冷道：“这属下就不清楚了，两位殿下还是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否则出了什么事，大家都担待不起。”

说着，无名就退了出去，一声响，门就上了锁。

赵焕勃然大怒，对着门又踢又打，冲上去直骂：“你们这些混账，竟然敢软禁我们，我们可是赵王世子，是皇亲国戚！”

赵炎却异常镇静，他独自坐到屋子中间的八仙桌前，斟了杯酒，端到赵焕跟前，道：“二弟，别白费功夫了，他们是不会放咱们走的。”

赵焕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跺脚道：“他日我们回到邯阳，我一定禀告父王，看他们还怎么得意！”

赵炎拍着赵焕的肩，无奈摇头：“二弟，你要知道，如今父王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赵焕瞪大眼睛，惊诧道：“此话怎讲？”

赵炎又倒了一杯酒，递给赵焕，叹息道：“历朝历代，新皇登基，藩王大权在握，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削藩，到时候恐怕父王他们在邯阳也不得安宁。”

赵焕细细想来，一拍脑袋：“原来他们是要咱们做人质来了！”

赵炎点头：“这下你可算说对了，咱们这次可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赵焕一拳打在桌上：“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

邯阳这时已经快入冬了，赵王府上下也都换上了厚厚的绒衣。珮瑄坐在灯下，手中紧紧攥着之前缝的两件棉袄。

这段时日，她备受煎熬，时时刻刻牵挂着远在鄞都的两个孩子，生怕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着他们了。赵贤忙于军务，时常不在府里，绫罗和樱儿也束手无策。

多得府里有个文书，惯会演皮影，还能说笑话，绫罗便请了他来给珮瑄解闷。珮瑄虽然还是郁结难舒，到底还是开怀了不少。

赵贤见她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形容日益枯槁，心疼道：“珮瑄，你别这样，炎儿和焕儿回来会认不出你的。”

珮瑄苦笑着：“回来？他们还能回来吗？朝里换了皇上，咱们竟然全然不知。新皇是个垂髫小儿，朝中大事皆有太皇太后做主，现在咱们的孩子落在他们手上，太皇太后头一个不会放过他们。”

赵贤眯起双眼，撇嘴一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我们的骨肉在鄞都白白受苦的。”

翌日，赵贤立刻写了封信寄去鄞都。

不日写封信便呈到了新皇帝赵煜眼前。

赵煜奶声奶气地问殿下翰林学士宁远道：“王叔写的什么？”

宁远毕恭毕敬道：“回皇上的话，这是一封求情信。”

赵煜不解：“替谁求情？”

宁远又道：“赵王说自己久病不愈，长居鄞都养病，恐怕时日无多，甚是想念两位世子，请求皇上开恩，放两位世子回邯阳。”

赵煜笑了起来：“朕的两位堂兄什么时候到鄞都来了？”

宁远拱手道：“陛下，先前两位赵王世子来鄞都为先皇守丧，太皇太后懿旨命人将他们带到了宫中。”

赵煜的笑凝固在了脸上，起身不悦道：“又是皇祖母，她也没和朕商量。”

一旁的顾命大臣卢有方开口道：“皇上，万不能这么说啊。太皇太后一片苦心为了北燕的江山社稷，皇上应当多体谅才是。”

赵煜闷闷地坐回龙椅上，道：“那放了他们就是了。”

“万万不可！”卢有方当即跪了下来，言之凿凿道：“赵王拥兵自重，早有谋反之心，如今两位世子在我们手中，乃是天赐的良机。赵王素来疼惜他这两个孩子，断不会冒然行动，圣上可以借此机会削藩，除去赵王羽翼，大事可成。”

赵煜犹豫道：“王叔已经病重，想必也是真心挂念两位堂兄，朕若是执意不肯放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宁远亦应和道：“皇上所言极是，赵王病重，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不如就放两位世子回去，也显得皇上顾念亲情，免得落人口实。”

卢有方执意反对：“赵王自言病重，并无他人可见，谁知他这病是真是假。再说臣看他野心勃勃，必有反心，万不能养虎为患。”

宁远又驳斥道：“卢大人此言虽有道理，可赵王到底只是个偏安一隅的藩王，到时候真的作乱起来，咱们朝廷大军数百万人，难道还会怕他不成？此时若是用了这样卑劣的手段胁迫赵王，恐怕有损圣上颜面。”

赵煜看了看卢有方，又看了看宁远，拍板道：“宁卿家所言极是，传朕旨意，放两位世子回邯阳与王叔一家团聚。”

卢有方当堂捶胸顿足，大喊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圣旨传到偏殿，起初赵炎和赵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反复确认，才得知皇上确实同意将他二人放回邯阳去。

赵炎大喜过望，拉起赵焕就向外走去。赵焕却拉住赵炎道：“大哥且慢。圣意难测，不免朝令夕改，徒步回邯阳，只怕夜长梦多。”

赵炎挠头：“可咱们的马都被人收了，难道还能变出马来不成？”

赵焕歪头一笑，心中立刻浮现了一个鬼主意。

他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半个时辰后，我定然带匹好马过来。”

赵炎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赵焕骑着一匹汗血宝马飞驰而来。

“大哥快上马！”赵焕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赵炎顾不得许多，一下跳到了马背上，坐在赵焕身后。赵焕随即拉着缰绳，向着邯阳一路飞奔。

赵炎好奇道：“二弟，你可真有本事，这是哪里弄来的马？”

赵焕哈哈大笑：“当然都靠我们家财万贯的姨父了！”

赵炎方才如梦初醒：“原来你是借用了姨父家的马。”

赵焕笑道：“什么借用，我可是明目张胆的盗马！”

“盗马？”赵炎不可思议道。

“你没瞧见，姨父追出来没追上我，把姨父气的啊，吹胡子瞪眼睛的。”赵焕模仿得惟妙惟肖。

赵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又忙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怎么说也是偷，日后还是把马还回去吧。”

赵焕一仰头，自得道：“我凭本事偷的，做什么还回去？姨父一家向来对母妃颇有微词，我倒要让他们瞧瞧，谁才是真正的胜者！”

赵炎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果不其然，他们策马而去数日，太皇太后又下旨命人将他们抓捕回京，赵炎得知后，越发敬佩弟弟赵焕深谋远虑，也时刻不忘感念他此番救命之恩，对他越发关怀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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