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天空吗?
阿萝知道,如果她真的问出这个问题,十个里面会有九个拿出奇怪的眼神看她,唯一的那个不会这么做的人,可能不是盲人就是傻子。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执着于这个问题,可能只是因为,她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处在一方极其狭小的世界。
她能看见的天空,只比监牢的那扇窗大一点,四四方方,堪比另一处囚牢。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被当成牲畜一样卖来卖去,好像自己的手脚从出生起就被镶嵌上了镣铐,另一端被牢牢掌握在另一个人的手上。那个掌控自己的人,从人贩子变成老鸨,从老鸨变成班主,从班主变成师父。
但她从来不得自由。
她宁愿是无根的浮萍,即使四处流浪,受人欺负,也比现在这般困在监牢中好。
如往常一样,即使身处监牢,她也找到了新的乐趣。
大理寺和刑部不一样,监牢只有暂时收押的作用,并不是用来长期关押犯人的,但不知为何,她和另一位看起来身份尊贵,或者说,过去身份尊贵,谈吐教养远高于她的女子被关在了一起。
迄今为止,两人已经快做了两个月的邻居。
一开始,对方总是坐着沉默不语,而她也只是睡觉而已。她知道自己大概率会死在这里,本来也接受了这一事实,但她的梦里总有一个人在晃来晃去,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却总来她这个将死之人的梦里,害得她平白生出几分妄念。
那样的男子,会喜欢怎么样的女子呢?
她的目光忍不住飘香身边的“邻居”。
可她这位“邻居”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真的太好奇了。
反正她也要死了,不问白不问。她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开始“姐姐”长,“姐姐”短地套近乎。
大概是“邻居”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竟然也慢慢和她搭话了。
“我听说你们京华城中的大小姐每年都有幸参加皇后亲设的花朝节宴会,你参加过吗?宴会上都做些什么呢?”
“花朝会并不是每年都会有的,更多是为了给皇室众人相亲用的。我只参加过一次,好像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那次真的是热闹非凡,京华城中高官贵族的夫人和小姐都参加了,花开百色,各有千秋。”
明明没有过多久,但杜瑾然说起时,却又觉得真的是过太久了。
“哎,是吗?那你也见到了先皇的两位公主喽,她们比你还好看吗?”阿萝听着这从未听说的八卦,捧着脸看向眼前的杜瑾然。别的不说,单论杜瑾然这周身的气质,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在其他人身上见过。
想起五年前,正是她刚到京华城不久。她记得那个时候,沁月楼的花魁还不是现在这个,是个擅长跳舞的美人,而那时的皇宫里,也有两位花容月貌的公主。
问她为何知道这些?
毕竟,她居住的地方本就是三教九流之所,那些无赖之徒闲暇之时会聊的,无外乎是酒色财气。他们见不到沁月楼一面千金的花魁,更见不到那皇宫里荣宠一身的公主,却并不妨碍他们私下幻想一二。
阿萝听得多了,也对那些美人起了好奇之心,真的有那么好看的舞,有那么美的人吗?
但那都是年幼的想法了。
杜瑾然似乎也想起来了什么,嘴角竟微微翘起来:“当然美啦,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
顿了顿,她接着说,目光不知落到何处:“只不过,美貌又有何用,无论是昭阳还是昭乐,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是啊……阿萝也听说了,那一两年,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六公主忽然病死,再是七公主因其母而被剥夺了身份,之后,便杳无音讯。
轻轻叹了一口气,阿萝往身后的干草堆一躺:“哎,长得美也没有什么好处吗,但对于我们这些长得丑的,命更是贱得连蝼蚁都不如。”
“人的命运,从来就和美丑无关。”杜瑾然轻声说,“即使你生在富贵人家,也不一定会一声顺遂。”
“但我还是想享受一番。”阿萝轻摆四肢,“如果都没有享受一遭,就一命呜呼,那也实在太可怜了。”
杜瑾然笑着摇摇头,将心底的话憋了回去:如果从云端跌下来,那滋味,更是生不如死啊。
这时,一名狱卒走了进来,打开了阿萝的牢门。
阿萝浑身一激灵,坐起了上半身。
“有人要提审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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