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珺见颜珞忽然咳得厉害,便想抬起手招店小二过来,但他刚抬起手,就被颜珞伸手按下。颜珞的手有些凉,按在他手背上就像一块还没焐热的玉石。
颜珞蹙眉问:“你怎么和黑市扯上关系了?”
裴珺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严肃,依旧坦诚地道:“因为月俸是一般打手的三倍,还包食宿。”
颜珞无言以对,接着便问:“那你刚才说黑市……”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裴珺摊了摊手。
也是,裴珺身为打手,能听到一些什么呢,最多也只是一点风声而已。
毕竟,黑市主被杀一事怎么会轻易透露。
颜珞默默攥紧手中的瓷杯。只不过,这件事已经过了好几天,玄苍教也好,赤莲阁也好,居然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这也实在是……太诡异了。
简直平静得不可思议。
“怎么,这件事……”裴珺的声音再次响起,“和你们有关吗?”
裴珺指的“你们”,自然就是颜珞背后的玄苍教。
“手中的杯子都要被你捏碎了。”
颜珞顿时松开了手中的瓷杯。
她慢慢抬起头,眼中显现前所未有的认真,让裴珺觉得自己即使戴着面具,好像也被她看透了真面目一样。
不过,裴珺并不紧张,他知道,此时的颜珞是在看什么。
然后,他就听见颜珞问:“想不想多赚点?”
那日与裴珺交谈过后,黑市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但颜珞知道,这些事情还没有结束,不管是昆西城的谣言,还是山水庄的失窃,以及黑市主的死亡,这背后的原因,颜珞都还没有查清。而且,在黑市拍卖会上的经历,她就好似一个提线木偶,恰好在那个时候站在了那个位置,遇到了江离,又遇到了萧夜迟。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陛下和姐夫在背后指使的,但……
原因呢?
一直到马车停下,颜珞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提起手边的小包袱,甩手背在身后,然后下了马车。
驾驶马车的是药堂的弟子,颜珞跳下马车后,转头问了对方一句:“最近庄主还好吗?上次藏书阁失窃……还有类似事情发生吗?”
“藏书阁失窃?”药堂弟子看起来有点惊讶,似乎完全不知此事,“归雪姑娘说的是令弟擅闯藏书阁然后被机关伤了的事吧,其实庄主没有太生气,姑娘不必担心。”
“是这样啊。”颜珞微微一笑,“还以为归朔那小子又犯了老毛病,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是这么难以管教,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忍让,该揍还是得揍。”
药堂弟子与她又说了几句百里归朔的近况,便驾着马车走了。
山水庄的弟子只知道颜珞是百里归雪,不知道她还有一层玄苍教圣女的身份。药堂弟子也是如此,所以没理由不告诉她那一晚的真相。那么,这表明山水庄并没有公开说明那晚的事情,而且还让百里归朔背了一次“黑锅”。
看来事情确实有些复杂……
怀揣着这个想法,颜珞轻车熟路地走进面前的宅邸,然后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房门是开的,颜珞直接走进去。在开口说完“早啊,逸尘”,她才发觉房间里不止一个人,不禁有些讶异。
“原来是有女客要来,难怪气冲冲地把我往外面赶。”
那道声音有些陌生,同时又觉得有些熟悉,颜珞一进门就不自觉地循声望了过去。
视线另一端落在了窗户的前方,那里有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年的少年静静站着,脸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少年明显也看到了颜珞,对着她熟稔地一点头:“好久不见,百里姑娘。”
“是沈公子,真巧。”又见面了。
颜珞虽然久不在京城,但近期在医馆为一些夫人小姐医治时,总会听到一些闲聊时说出的八卦。于是,她又说了一句:“恭喜你呀,马上就要成家了。”
沈行衣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不自然,可能只是在听到颜珞忽然的“祝福”时有些不知所措。等颜珞再看时,对方已经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多谢,到时候一定请你。”
颜珞不知自己的话是不是唐突到了沈行衣,她觉得沈行衣现在的笑看起来比刚才好像少了一点真心实意。但客气还是要讲的,她便接着说:“那我便先谢过,到时候定要备上一件大礼。”
沈行衣还是笑着:“那你确实应该备一份大礼,毕竟我带来了……”
“咳咳。”一阵咳嗽声响起,被冷落多时,房间真正的主人公终于开了口,“沈行衣,你话真多。颜珞,你今天是来问诊的吧?”
说话的正是一位少年,模样比颜珞还要年轻,面色透着一股苍白,好像随时都会昏倒一样。他坐在楠木椅子上,双腿上盖着一张柔软的毛毯,纵使天气已经回暖,他的手里还依旧握着一个小小的手炉。
“当然,我怎么会把你忘了。”颜珞放下背着的药箱,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走了过来,“最近感觉如何,我让你坚持锻炼,你没有懈怠吧?”
沈行衣诧异地垂下视线,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颜珞:“锻炼?”
颜珞瞥见沈行衣的小动作,不由得笑了笑,丝毫不避让地说道:“不然呢,你当只有双腿好好的人才锻炼吗,就算双腿不能用,也是要适时锻炼的。”
沈行衣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看向少年,欲言又止:“钟离……”
钟离逸尘稳稳坐在整个房间最贵重的楠木椅子上,闻言既不生气也不恼怒,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没有理会沈行衣,而是对颜珞点点头:“当然,我都做了。”
“这么听话呀,不错不错。”颜珞心情很好地夸奖了一句逸尘,然后又问:“你没有多做吧,有的时候,欲速则不达哦。”
听到颜珞的调侃,钟离逸尘那张明明还稚嫩却偏偏严肃得一丝不苟的脸出现了一点裂缝:“不能……多做?”
颜珞一眼就看出来钟离逸尘的心虚:“看来你还是心急了。”
“这种事你怎么不说?”逸尘锁起眉头,对颜珞说的话多少有点迁怒在里面。
颜珞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作为病人,当然要谨遵医嘱,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当初你可是口口声声答应我的。”
逸尘身板本来就不太结实,虽然有做一些锻炼,但还是瘦的可怜。不等逸尘回答,她便接着说:“挺好,我少说了十次,但以你的体质,拼命也只能做这么多。”
逸尘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颜珞只是笑了笑:“我对你这点了解还是应该的吧。”
逸尘这才抬头看向沈行衣,轻轻咳嗽一声:“你刚才说的那株草药,拿出来给颜珞看看吧。”
“哎,什么草药?”颜珞放下刚刚倒进茶水的水杯,眨着眼睛好奇地往沈行衣的方向走了两步。
沈行衣扬起唇角,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纸包:“我也不太确定,不过这是我从一个奸商手里赢来的,应该就是你所需要的草药。”
纸包被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
颜珞神情严肃地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神情不变地看向逸尘:“看来……”
“怎么样?”逸尘的表情波澜不惊,但他的目光明显比刚才专注许多,显然也在等待颜珞的答案。
颜珞瞬间换上一副笑脸,伸手拍了拍坐在椅子上的钟离逸尘的肩膀,毫不掩饰喜悦地说:“就是这个草药!这股味道,没有别的草药会是这种味道!”
听见颜珞斩钉截铁的话,沈行衣抿唇一笑,而钟离逸尘则只是缓和了一点面部表情。
“你是怎么得到的?”
“不过是打赌赢的……”
“应该不是吧。”颜珞将药包收起来后,对神情闪烁的沈行衣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兴起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商人打赌。”
听见颜珞这么说,沈行衣也就不再遮掩:“不错,我确实是故意与那人打赌,赢得赌注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是这样。”
然后,她转身对沈行衣眨了一下眼睛:“麻烦你四处转转,我要好好给他检查一番。”
沈行衣看了一眼逸尘,故意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念出最后两个字:“那你慢慢……检查。”
见沈行衣走出去后,还贴心地关上了半开的木门。
“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颜珞说着,打开了药箱。
钟离逸尘看着她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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