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紫菀的话,颜珞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但那笑里却没有半分喜,相反全是悲与苦。
“我并没有刻意铭记当年的一切,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如果只有忘记才能放下,这……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做到。”
颜珞几乎是喃喃着说出这句话。
紫菀见她低着头,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重,正准备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就看见对方抬起了头。
“不过这次去京华城是有正事哦,毕竟我现在还是玄苍教的圣女,任务在身,不得不去京华城。”颜珞一副无奈的表情。
“什么任务?”紫菀问,一听是正事,她也就收起了说教的心思。
“十三年前,送去西域的贺礼被卢氏镖局坚守自盗的传言,我得找出这谣言的源头。”颜珞说,“虽然姐夫没有说找到源头之后要做什么,但等我找到之后估计就能明白幕后之人的意图了。”
紫菀听了之后,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是任务,又事关卢氏镖局这样的大家族,这幕后之人绝非善茬,这次去京华城,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和我一起去京华城?颜珞在心里连连摆手,面上却没有这么明显:“不了,紫菀姐,圣医宫还需要你们坐镇,你们无需担心我在京华城……”
“担心?”紫菀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担心你会偷懒还差不多。”
“……”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浠容“噗嗤”一声笑了,打圆场道:“颜珞不会偷懒的,在京华城的静渊堂,还需要颜珞多多帮忙呢。”
紫菀点头:“倒也是。”
“说了这么久,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提前看看圣医宫宫主的礼服。”浠容笑着问道,“听说做了半年呢。”
紫菀一拍手:“对哦,是要先让你试一下礼服,我去拿。”
见紫菀走出房间,颜珞对浠容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
浠容掩唇一笑。
“还好,衣服不用改,本来礼服就比常穿的便衣要更宽松一点,就算你长胖一点也不要紧。”紫菀让颜珞转了一圈,点点头,笑了。
颜珞却觉得自己好像一道菜,被人挑三拣四还敢怒不敢言。
“这衣服上的花纹似乎没见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种草药开的花吧?”浠容的目光落到礼服的广袖上,“不过我记得这种花通常是紫色的。”
“确实是,不过圣医宫的礼服向来是白色的,紫色太扎眼,所以只是用银色丝线勾勒了轮廓。你看,”颜珞伸手挑起腰间的系带,系带的两端上装饰着和广袖上一样的五瓣花朵,只不过是紫蓝色,远远看着不起眼,近看才能看出新意,“这里也是桔梗花,虽然这衣服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次,但我还是想凭自己的心意做的好看一点。”
浠容点点头,她也是女孩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明白颜珞的心情,只不过这世间好看的花这么多,她觉得颜珞选择这种花应该不是只因为它好看。
紫菀的心思没那么细腻,心中却也感慨万千。她看着眼前的颜珞,就想起当年自己是如何与青菀一起为孟清蝶准备礼服。
“六年前为清蝶准备礼服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一转眼,少宫主你也长得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呢。”
“可是紫菀姐姐一点也没变,要是能不生气的话,说不定现在还是二八少女。”颜珞卖乖道。
紫菀不吃她这套:“你要是能乖乖在二十岁收心成家,那我就算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
颜珞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紫菀姐姐你都没有嫁人,青菀姐姐也没有,怎么就那么担心我……”
紫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自己明白我担心的原因,都三年了,归雪,那件案子再查下去,人死也不能复活……”
浠容的脸色微微一变,小心翼翼地去看颜珞的表情。
这件事是横在颜珞心头的一根刺,以往每次提起,两人都会吵得不欢而散。
但颜珞这次的表情很克制,即使如此,她脸上的笑容依然淡去了:“我知道,但我停不下来。”
眼瞅着刚刚还相谈甚欢的两人现在又要变得剑拔弩张,浠容轻轻蹙眉,心里想着该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但话题还没想到,就听见一阵慢慢走近的脚步声。
察觉有人来,颜珞的表情舒缓了点,她循声看去,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眼时,却还是没能控制住表情:“宫主……”
紫菀的表现更明显,她连声音也没控制,又惊又喜,比刚才高了八度:“清蝶?!”
来人二十出头的模样,比起少女时候的俏丽活泼,如今的她更显端庄大方。都说女人的年龄藏在她的一双眼睛里,但过去了六年,她那一双杏眼依旧清澈如初。
眼前梳着妇人的发髻,身着杏黄色长裙,脖颈处围了一圈狐狸毛围脖的女子正是现任圣医宫宫主漓梦,同时也是……
浠容还算镇静,连忙行礼:“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晋朝皇帝的正宫娘娘,皇后孟清蝶孟氏。
“圣医宫没有那么多规矩。”
浠容刚弯腰,孟清蝶就把她轻轻扶起,然后,她看向另外两人:“咋么,见到我惊讶成这样?”
自然是该惊讶的,颜珞的继任仪式之后不过十天就是年节。如果孟清蝶要来,之后再赶回去,可能就赶不上皇宫的宴会。而且,之前孟清蝶还写信说这次仪式就不来了……
等等,颜珞回过神,看向了跟随在孟清蝶身后出现的另一位女子。
身为左护法的青菀见颜珞看向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是清蝶的主意,也是她身为宫主的最后一件要我办的事,没想到你们全都信了。”
这能怪我们全都信了吗,谁会质疑平时认真靠谱,从来不开玩笑的青菀说的话呢?
紫菀迎上去握住孟清蝶的手:“别站着说话了,赶紧坐吧,我去让人叫厨房多准备两个菜,不,还是我亲自来吧。”
青菀拦住要亲自下厨的紫菀:“我都安排好了,你别添乱。”
紫菀想说什么,但一想到自己这位妹妹干事从来就让人放心,于是也没再说话。
孟清蝶看着眼前的热闹,微微一笑后开口:“青菀,紫菀,浠容姑娘,我和小师姐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坐一会儿吧。”
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颜珞朝孟清蝶看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还是青菀开口:“我们走吧,宫主有话对少宫主说。”
于是,她一左一右牵起两人的手走了出去。
“孟姐姐,我很高兴你能来。”
孟清蝶是宫倾殇的朋友,而宫倾殇又是颜珞的姐姐,颜珞这么叫倒也没错。按照圣医宫的身份来称呼,多少有点尴尬。
颜珞见三人离开,便请孟清蝶坐下。不大的室内,暖炉里的温度刚刚好,就连室内,也温暖如春。
“我也不知道应该送你些什么,”孟清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比巴掌长不了多少的木盒,“这是我拜托妃玉阁打造的金钗。”
木盒的衬垫上放着两支一模一样的对钗,皆为五尾凤钗,金色的凤身,用红色宝石点出眼睛,流光溢彩的羽毛间也点缀着大小不一的宝石。
“好漂亮。”颜珞捧着木盒爱不释手,“就是不能和我的礼服相配。”
毕竟还是女孩子,看到好看的首饰,第一个想法就是有没有合适的衣服相配。
“你放心,等你成亲了,我绝对亲自监督,给你做一套配得上这对钗的衣服,啊不,那个时候应该要戴凤冠……”孟清蝶对自己的审美很是得意。
眼瞅着孟清蝶也要将话题扯到终身大事上,颜珞连忙打住:“那个还远着呢。”
孟清蝶也没打算说那么久之后的事,继续说回正题:“当年我成亲,师父将妃玉阁给了我,现在我把妃玉阁给你,也算物归原主。”说着不等颜珞拒绝,她又接着说,“我现在是皇后,后宫的事也很多,处理妃玉阁的事便有些力不从心,颜珞,你就当替我分担一下。”
这么一说,颜珞也不好拒绝:“那好,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师姐。”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事。”
孟清蝶将木盒翻面,打开它背后的那层,露出那块白色的、不太起眼的玉牌。比巴掌还小,却沉甸甸的,温润的玉质入手微凉,却很快就被手心的温度捂暖,是她执掌了六年的圣医宫令牌。
“今后,无论是圣医宫,还是妃玉阁,都拜托你了。百里归雪,你将是圣医宫第三任宫主,素手琴心,悬壶济世,这是你的责任,也是圣医宫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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