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院被砸了,福海让人送来的饭也全是馊饭。
这天,永和王妃来看李同。李同一大早就去李逢君那里等着母亲,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来。
李同步履沉重的进了清心院,看着四周破烂漏风的窗户,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包袱丢给李谒。
李谒看他情绪不对,朝他走去拦着他问:“怎么了?”
李同看看他,推开他往里走。李谒追上去,又问:“怎么了?”
李同这才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呆滞,问:“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从来了这里就再也回不去了。”
李谒看着他毫无生气的眼睛,说:“能回去,只是不是现在。”
李同突然发疯似的推开他,吼道:“骗子!我母亲、我父亲、还有……还有他们,他们全都不要我了。”
他发疯似的怒吼,心里在滴血,眼里在流泪,句句都是奔溃和不甘,说:“为什么是我?他们早就放弃我了,他们早知道李平是什么意思,他们就那么心甘情愿的让我来了。”
李同哭喊着,觉的自己被全世界欺骗了。永和王用李同换来了自己的自由,也换来了他们的荣耀与富贵。这辈子,永和王都不敢对李平开口要儿子。李同没了,他还可以再生,但是他没了,那他那一脉的人都要没了。
永和王用他的儿子做了交易,从李同进宫的那天起,他就被所有人抛弃了。
李同哭了一会儿,坐在地上,痴痴的说:“我母亲怀孕了,我……我没家了。”
李谒看着脆弱的少年,把他揽进怀里,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想起来。反正,他也是没家的人。
李同伤到腿那一天也没有病,只是在今天晚上时突然烧了起来。
李谒发现他时天早已大黑了,他看着烧的迷糊的李同,伏在他耳边,安抚道:“我去叫太医,你等我。”
李同迷迷糊糊的点了下头,便又呓语起来。
李谒出门正想找太医,却被守门的太监拦了下来。那太监叫小李子,他狐假虎威端着架子说:“这是要去哪呀?杂家可是得了命令,这么晚为着宫里贵人和皇上的安危,你们只能待在院子里。”
李谒低沉的看着那太监,最后还是妥协说:“世子发烧了,麻烦你们叫个太医过来。”
小李子森然一笑,无情说:“杂家是受命于老祖宗,谁知我走了你要干什么?”
李谒发现了太监的推卸,抿着唇看着他,良久勾出一抹笑说:“那麻烦公公叫个人代走一遭?”
“嘁”小李子很是不屑的说:“都是阶下囚,早些死了不是很好吗?太医是给宫里的贵人用的,你们算什么东西!”
“他是永和王世子……”李谒看着他的眼神已然已有杀意。
小李子不敢与他对视,于是梗着脖子,说:“我可是老祖宗的人,你……你最好识相。”
李谒勾起毫无温度嘴角,好似习惯性动作一般,说:“好啊。”
李谒今夜无论如何是出不去了,若他强闯出去,明日只会比今日更惨。
李谒打了一盆凉水,守在李同床头。少年惨白着脸在梦中呓语,他从微微睁开的眼中看到守在床头的李谒,嘶哑着问:“太医来了吗?”
李谒看着他,片刻才开口说:“没有。”
李同闻言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是猜到了,坦然道:“没有就没有吧。”
李谒没说话,攥了一块冷毛巾贴在李同头上。
李同看着漆黑的穹顶,缓缓说:“你看,是黑的。”
李谒不抬头也知道是黑的,但他更明白李同说的不是这个。
李同少年神童,就算李谒不去他也猜得到。此时他确是接受了眼下的困境一般,说:“我小时候总喜欢吃母亲院里的糖果,她娘家带来的老师傅做的比京都那些糖铺里卖的都好吃。”他眼里泛起微微泪光,声音颤抖着说:“我喜欢吃,我以为我能吃一辈子。我觉得她是最爱我的人,可她今天拒绝我时,我却仿若十几年中大梦一场。”
李同被家族抛弃了,养在金玉中的少年一朝梦碎,就算是宝贝也跌到了泥里。
李谒唯独在同类面前没话说,自己对自己伪装总是很奇怪,何况他比李同惨多了。
良久,李同轻叹一声,说:“我还想吃糖。”
“你早过了要吃糖的年纪了。”李谒说这话时,面容淡然,而后把凉凉的毛巾换到李同额头上,说:“井水凉吧……和春江的水更凉……”
李同微微转头看向他,只见李谒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我从小就不吃糖。”
李同沉默一会儿,傲娇道:“你安慰人的功夫真差,谁想和你比谁更惨。”
李谒摊摊手,说:“没办法了,你现在只有我。我起码还能说句话,总不能让你对着穹顶说话吧。”
李同似是想了一会儿,然后极为嫌弃的说:“罢了罢了,我不和你计较了。小爷一定能扛过去,你且等着吧。”
李同翻了个身朝着里面,许久不出声,呼吸均匀。
李谒把盆和毛巾收起来,看着倔强的少年,轻声说:“樊笼困世,自己出来总比死在安乐乡里强。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他起身时把怀里的点心放在少年的床头,抬步轻声朝外面走去。
京都的初雪不期而遇,白雪划过寂寥的夜空也微微照亮了这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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