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算万算,陈暮却没算到自己能在宴席上看到之前与她交手的那人。
那人俊逸挺拔,一身青白衣裳,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与陈暮四目相接时,一双狭长的眸子骤然收紧,顿时寒光四射。
陈暮一怔,下意识扣住桌上的剑鞘。
他……怎么在宫中?她先前怎么没在宫中见过他?莫非他一夜暴富,买了个大官?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陈暮立刻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用手偷偷戳了戳余朝,示意了一下那人的方向。余朝立刻会意,答道:
余朝:“北朝质子。”
陈暮眼珠子都差点没蹦出来。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一开始可没把他当成狗,好心请他赴宴,谁知这王八蛋要她命在先,宴席上眼神挑衅在后……
亏她还以为他是个弱不禁风的小质子。
陈暮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陈暮“可恶。”
余朝颇为无奈地看了眼陈暮,小声补充道:
余朝:“阿暮,这等绝色男子,又与你武艺不相上下,手段也必是一流的。他凭什么做质子?”
陈暮榆木脑袋不开窍,趁众人站起来敬酒,用力一拍大腿:
陈暮“对啊?他凭什么?”
余朝叹了口气。
果然这丫头疯癫时刻不用脑子的。
余朝:“这说明北朝派他过来,没什么好事啊。你看他平日里示弱对人,一副超度生死的模样,但私底下手段狠厉,行事缜密,并且肆无忌惮。公主啊,我跟你赌一赌,虽然这个赌约有点大逆不道的意思……”
陈暮正思索着余朝什么时候传染了三殿下的婆婆妈妈症,却见余朝面色有异,贼头贼脑地晃了晃脑袋,小声吐出几个字来:
余朝:“待北朝恢复元气,他会与北朝里应外合。”
陈暮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反应,缓缓从兜里摩挲出一把碎银子,丢在余朝的桌案上。
陈暮“余公子,这是小女子的全部家当……赌……就赌吧!”
余朝的嘴角翕了翕,终是没掩住那翻天覆地的笑意。他盈着笑,从怀中掏出一捧银子,递给陈暮。
余朝:“阿暮,你缺钱?”
陈暮眸光垂下,低头去倒弄自己又长又宽的袖口,蓦地将手带袖一并抬起,拿去给余朝看。
陈暮“算不上缺钱……这只能说明我两袖清风,清廉得很。”
余朝眸中笑意更浓,奇道:
余朝:“公主是把钱都用在剑上了吗?还是几文钱的便宜货?”
陈暮用力瞪了眼余朝,想了想,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酒葫芦,径直塞到余朝怀里。
陈暮“父皇不爱喝酒,所以宴席上一概没有什么美酒,只有寡水一瓢。你一定憋坏了吧,喏,这可是我珍藏了好几年的好酒,你带回去慢慢品就是了。”
好不容易背诵似的吐完一长串话,陈暮暗自松了口气,却觉得宴席上的气氛不太对,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父皇。
他老人家正笑眯眯地瞅着陈暮,露出一副“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知道”的怪异表情。连带着周围一圈虾兵蟹将都笑了。
陈暮面不改色心不跳,笑都不笑,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她爹那双犀利的眼睛。
自家亲爹嘛,有……有什么好怕的!
陈暮不断给自己壮胆。
这么多年以来,陈暮撒过的慌有大有小,不计其数。她爹每次盘问她,她都会耍几分小聪明把她老爹给糊弄过去。
陈暮再怎么不济,清者自清这种道理也是懂的。越是毛手毛脚就越是容易被发现破绽,尤其是像她爹这种啥人都见过的最要紧。于是她从小便练出了撒谎不眨眼的神功,骗了她老爹十年以上。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徒儿学上几招,把这门独门绝活传承下去。
陈暮“父皇,有何指教?”
陈暮见她爹冲她勾勾手,立刻摆上一副浪登徒子似的笑容,吊儿郎当地走到主位上去,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
陈暮她老爹神情复杂地瞟了她一眼,缓缓换了口气,实在有些不忍揭穿,思索片刻,终于道:
陈帝:“阿暮,表情转变太快,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显露你撒谎的真相。”
陈暮一愣,手中的茶壶僵在半空。
陈暮的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大毛线,而那团毛线丝毫不考虑陈暮的感受,不停地翻转,风风火火,越滚越大。
父皇……知道了?是了,他也该知道了。
自己一天到晚没少找过人家,刚才又在她爹眼皮底下做出许多小动作来,她爹若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天理难容了。
可陈暮从未想过她爹会揭穿自己的谎言,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方才酝酿好的一骨碌客套话全卡在嗓子眼里了。
陈帝:“阿暮,想嫁他,就拿出点诚意来。”
父皇蓦地凑近她的耳畔,声音如柳絮般缓缓飘入她的耳朵,恍恍惚惚,有些不太真切。可她的心中却无端燃出一种希望来,急急地召唤着魔怔似的她。
蓦地,她的耳朵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涂了辣椒油。她赶忙将茶壶放下,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陈暮“怎么拿?”
再抬眸,陈暮目上已是一片清明,却闪着星光,极亮极亮。
∥
剑走江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