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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稀疏,蝉鸣空灵,晚云舀起墨蓝,沉浮于苍穹之上,但随林昱辰一声令下,只一刹那,刀光慑人。
陈暮低着头,用左手按住袖中蠢蠢欲动的小刀。
对不起……
她说。
她的声音软弱无力,浅浅的,很快便湮没在尘世之中,就像是轻尘,或是像人的生命,那样的脆弱,那样的短暂。
她感觉到眼角似乎有泪就要溢出,感觉到她已按捺不住一颗狂跳的心脏。
她想杀了他们。
是无关家国情仇的杀了他们。
可她单枪匹马,还背负着国家的希望,她明知道,她不能的。
行刑时,她听见小男孩那一声微乎极微的“为什么”,那句话,像是一颗巨大的陨石,直击她心。
为什么见死不救?
为什么滥杀无辜?
为什么战火不断?
……
她的右手拧成拳,指甲抠着掌心。
她的心,像是一支小溪,先前流得轻快自在,却忽然和其他支流交汇在一起,垮了。
她睁着一双大眼,将在场的每个人都记了个遍。
她不善良,不勇敢,但她却是记仇的。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她就要将他们欠下的,一点一点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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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喏姑娘。”
来人轻叩房门,声音轻不可闻。
阿喏姑娘,是陈暮于北军中的化名。
陈暮没理。轻抬一下眼皮,把手中的轸穗转了个弯,扬手丢在了一旁的古琴上。
“阿喏姑娘,十三娘找你哩。”
陈暮用手压着床榻,借力而起,走至房门前,面无表情地拧开扶手,轻吟:
陈暮:“余朝,你混进来很危险。”
来人笑了笑,答:
余朝“无事。”
陈暮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晨曦惊扰了尘世,惊扰了她,却对他独有情钟。他的明眸中,她的影子清晰地映出。她透过他的眼,看见了她一刹的迷茫,看见了她身后的茅屋,也看见了他的温柔。他将长发高高束起,衣着北人的军服,全身渲着一种暖暖的气息。那是陈暮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也许就是那一瞬间,陈暮便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女孩,蜕变为一个出落大方的少女。
也许就是那一瞬间,让陈暮再度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也许就是那一瞬间,陈暮终于找到了心上的锁所配的钥匙。
那句“无事”,让她勉强建立的心理防线顿时崩塌。
她感觉到眼中有泪在盘旋,有情在荡漾,可她止静静忍住,努力用平淡的眼神看着他。
陈暮:“余朝,万事小心为妙。”
他又笑了笑,道:
余朝“阿喏姑娘,可别让十三娘等急了,您还是快去吧。”
陈暮“嗯”了一句,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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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娘的住所,掩在一棵硕大的榕树边上。
陈暮刚迈过门槛,便闻到了浓浓的胭脂味,呛得她咳嗽不断。
十三娘:“怎么?没去过烟火之地?”
一道声线从身后传来,虽有些沙哑,但仍掩不住发声者的妩媚。
陈暮回首一望,十三娘正坐在榕树之上,冲着她微笑。
#陈暮:“阿喏自小生活在绮州。烟火之地倒是略有耳闻,但还未曾去过。”
十三娘:“哦?”
十三娘的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暮,只把自己的头发丝缠成团,又缓缓解开。
十三娘:“但我先前却在建梁的青楼见过你啊。”
陈暮从容地笑笑,答:
#陈暮:“抱歉,我没见过你。”
十三娘:……
#陈暮:“好看的姑娘太多,若是十三娘看走眼了,那也说得过去啊。”
十三娘:……
陈暮看着十三娘吃蔫的表情,心里十分受用。
陈暮:索性就陪她好好斗一斗嘴皮子,反正我迟早得把她整个人都给收拾了。于是得寸进尺道:
#陈暮:“再说了,进青楼可是要钱的。阿喏自小家贫,是没有那份心思的。”
十三娘的脸又黑了几分。
如今细细想来,倒真有可能是她认错了人。她离开建梁也有三年了,当年少女的眉眼也应该长开了,相貌也许大有不同。倒是她自己,莽撞地把自己潜藏在建梁的事情告诉了这个丫头。
她一时后悔莫及。
陈暮眨了眨眼睛,将脸凑到十三娘跟前,笑道:
#陈暮:“十三娘还有事吗?我得回去捣弄捣弄。”
十三娘眼前一亮,问:
十三娘:“捣弄什么?”
陈暮天真无邪地晃了晃两根指头,挑了挑眉毛。
#陈暮:“嗯?昨日院里来了两只鸟,我得给它们弄个窝。”
十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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