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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暮躺在僵硬的床板上,抬头数着星星。
她所住的茅屋不知有了多少年历史,那屋檐是半露天的,摇摇欲坠,一阵风吹过,茅草就能吹得满屋都是。方圆几里一口活井都看不见,荒凉得令人生寒。
她有片刻失神。
原来,绮州虽富,却也有穷人。
正如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
她很难想象穷人是如何在腰缠万贯的富人身边生存的,也很难想象好人是如何忍下坏人的罪恶。
陈暮翻了个身。
她想,若她是穷人,她必要与那些压榨穷人的富人斗争到底。若她是好人,她就要将坏人斩草除根。
听起来很好笑吧。所以陈暮的嘴角微微扬起,似是在嘲笑自己的痴心。看吧,就连手臂上那道伤痕都在张牙舞爪地冲她拧笑,讽刺着她的天真。
她合上双眼,又去想另一个问题。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虚度光阴,是来收服城池的。余朝在等她,战士们在等她,绮州百姓在等她。
可她竟因为十三娘一句话失了分寸,再也不是胸有成竹的她。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懦弱,觉得自己胆小,觉得自己手里的刀剑都被十三娘那一个眼神磨平了,再也闪耀不出昔日的刀光剑影。
她怕,怕他们发现她的计划,怕十三娘将她的身份全盘托出,怕她身后的他们,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他们,是她在乎的人啊……
她的眼泪落在枕边,凝成一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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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喏姑娘,我们将军说了,今天有一场好戏上演。必定请你晚间来枫辞台看看。”
陈暮:“好啊。将军相邀,我必定到。”
陈暮做了一个抱拳的姿势,笑得灿烂。
那小兵微微愣了一下,只把头别过去,不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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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枫辞台,伴着幽风,静谧唯美。
周围的枫林开得正好,枫叶娇艳如火,像是穿着红衣的姑娘。
陈暮不知觉扬起几缕微笑,伸手去够那些枫叶。
相传上古时期,有天神踏着十里长歌,挥着长袖,拂下枫林数片。于是便有了今日闻名天下的枫辞台,这片令人神往的佳境。
倏地,陈暮的笑容微滞。
她看见了十三娘,看见了林昱辰,也看见了他们身后被缚的绮州百姓。
她在那一瞬间,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好戏上演”。
她渐渐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呆呆地站在那儿,敛去所有情感,淡笑道:
陈暮:“将军今日,可是要大开杀戒么?”
林昱辰淡淡回了一句:
林昱辰“处理几个逆贼罢了。算不上大开杀戒。”
陈暮没说话,只低低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许了。
十三娘朝陈暮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最后看向林昱辰:
十三娘:“将军,开始吧。”
林昱辰没说话。
绮州的百姓中,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男孩。
男孩本该随着大流向南迁的,却在中途患上疟疾,连累了一家五口人。男孩被捉来的时候,一脸哀怨地望着他,明明未曾开口,却将想说的话都放在了眼睛里。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支离破碎。
他和曾经的他太像,太像太像了。
只那一下的对视,林昱辰就心软了。
他开始后悔采纳十三娘的意见,后悔将一帮本该远走高飞的人捉了回来。
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在军中,一言抵万金。他输不起,也不能让军中战士失信于他。
所以,他合上双眼,用沙哑的声音,慢慢地说:
林昱辰:“开始吧。”
合眼的那瞬间,他仿佛看见血溅长空,仿佛看见人们惊恐绝望的表情,仿佛看见他日后颓靡不振的样子……
与他一般煎熬的,还有陈暮。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小男孩,他没哭没闹,只微微仰起头,一脸倔强。
她没敢再看下去,将目光偏到一侧,却和十三娘的碰撞在了一起。她也没躲,只是平静地看着十三娘。而后者显然是在威胁,目光中闪着电石火花,死死地盯着她的脸颊,捕捉着她脸上的任何一似表情。
陈暮袖中的一串小刀开始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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