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

黄昏时刻，沈一茉刚进府中，童鸢穿一身军袍走到她身边。来潼关前，沈一茉给身边的婢女各发了银子放他们回乡。如今她身边再没服侍人的婢女了，只有女子军。童鸢便是其中的一个。

"公子，京城来人了，说是找公子的。"

没错，这声公子称的便是沈一茉。军中训练，沈一茉觉得"小姐""小姐"唤着很是别扭。于是便有了"公子"一称。

沈一茉沉思了一会，道:"可有说来意。"

"未曾。属下将他带到了书房。童歌守着。"童鸢回道。

沈一茉点点头，抬脚离开，"跟母亲说一声，我晚些去看她。"

"是。"童鸢站在原地，看沈一茉离去，直到转角看不见人后，也离开了。

童歌是最先注意到沈一茉的。她疾步走上前，唤了声"公子"，便安分地移到沈一茉的身后，跟随她一起。

屋里的人也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独自出来了。看到沈一茉，他双手握拳，俯了俯身，"沈小姐。"

沈一茉认识眼前人，他叫李年，是萧允煜的贴身侍卫，萧允煜小些时候便在了。

因知道他是谁，沈一茉心里惊讶了一番，更是想不通何事能让李年跑出来。

沈一茉颔首:"今日是陛下生辰，你不好好守在陛下身边，来这儿作甚。"

李年没有回答沈一茉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呈递给沈一茉。

沈一茉没有接，她看到了信封上写着"阿茉亲启"。她认得这字，是萧允煜的。

李年依旧摆着那个姿势，见沈一茉迟迟不接，李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还请沈小姐看了信后再写封回信，属下明日便得回京。"

听到这话，沈一茉木讷地接过信。视线盯着信封上的字，出神了。

童歌和李年很有眼力，乖乖地退下了。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的风呼呼地吹着。沈一茉只觉得，又安静了。四年过去了，每一天，沈一茉都觉得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她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而后缓缓地启开信封。他的字很好看，透露着一种君子如玉的温和，又带有点君王的肃杀。沈一茉瞧着，依稀从中瞧出了萧允煜执笔写字的画面。心底不免一暖。

"阿茉:

日为朝，月为暮，想你，朝朝暮暮。唯有一惑，卿卿何时愿嫁予为吾妻。"

沈一茉放下书信，来到窗边，望向远处不知何时升起的廉月。潼关的天总是很快变黑，黑漆漆的一片，唯独那抹淡淡的黄光。

她从未主动去打听过萧允煜的事情，只在军中闲暇时刻听起，去年年初，除夕晚宴上，萧允煜选了慕容擎老丞相的孙女慕容惜为皇后，年后完婚。

沈一茉自嘲般笑了笑。吾妻？荒唐。自古以来，帝王之妻，乃皇后一人，何来妃嫔之说。

又凝思了一会，随即转身至桌前。提笔落字。

"陛下乃天子，臣女不过区区守关人，担不得陛下挂念。陛下日后佳丽三千，宠惯后宫，不缺臣女一人。望陛下自重。"

写完后沈一茉又重头看了一遍，细细思考了一番，又落笔添了一句"臣女有幸，得君子照拂，此后惟愿与他生生世世"。

放下笔，她拎起纸，嘴呼呼地将墨吹开，而后装进信封。走出房门，沈一茉高声唤来童歌，命她将信封给李年。

交代完后，沈一茉独自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朝沈母高离的院子走去。

童歌拿着信封来到李年的房间，将信封交给他后，正欲离开却被李年叫住了。

"还有事？"童歌问道。

李年不敢看童歌，视线在屋子里飘来飘去，支支吾吾道:"沈小姐……身体…身体可好？"

童歌满脸疑惑地望着他，可也实诚地说:"李统领不必担心，公子很好。明日一早，李统领便可离开，无需向公子禀报。"

看李年懂了的样子，童歌报之礼貌一笑，然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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