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24
北靖,长宁。
静安宫中,李天泽瞅着眼前愣是被汗水和泥点子祸害成小花猫的少年:“玩儿可以,但需得有节制。你要明白,我们所能得享的岁月静好,是因着有人在我们负重前行。”
抬眸,正对上宋亚轩水汪汪的眸子,李天泽叹了口气,道:“不过也别害怕。你皇兄会把黑暗,全部挡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继承兄长的天下,真的那么重要么?”宋亚轩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几分不甘。
李天泽原本浅然的神色陡然暗了几分,他轻轻搁下手里的书卷,站起身,慢慢走向宋亚轩,伸手将少年额上有些脏污的抹额摘掉,温柔而坚定的说:“轩儿,人的所思所想并不都能由自己做主,我不能,你这未来的北靖帝王,更是不能。”
是夜,马嘉祺来到静安宫时,李天泽仍在偏殿检查宋亚轩的功课。
听完落落的禀报,马嘉祺有些诧异:“轩儿这么怕他?”
“不怕我怕你?”李天泽站在门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翻完白眼昂首阔步的坐到了他对面,接过马嘉祺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好大两口,才继续数落:“你说你也是,好好的师父不肯选,非得送到我这边来?是怕我太闲了么?”
“天泽,”马嘉祺轻唤,只是两个字,却带了低低沉沉的余韵。
李天泽一怔,抬头朝他看去。
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马嘉祺噙着笑意认真道:“我瞅着旁的师父都没你好。”
说话间,从瓷盏里挑了个果子递给李天泽,继续道:“轩儿自小聪慧好学,自打前年我将他立为太子之后,反倒因着叛逆而不肯好好学习治国之道。他长得又过分可爱,严厉些的对着他也凶不起来,慈爱些的一个个比我还娇惯他·……没法子,谁让他偏巧听你的?”
李天泽吃着马嘉祺递来的果子,心里默念着吃人嘴软,遂而接着听他絮叨。
“今日,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马嘉祺自己随手拿起案上搁着的本子,信手翻着。
“这倒没有。”李天泽吃完最后一口果子,拿起热帕子插着手道,“只是贺儿许久都没进宫了,想来是带着严浩翔到处吃喝玩乐吧?严浩翔一回京,他就顾不上我了。”
马嘉祺松了一口气,柔声道:“你若想见他,过些日子,孤召他进来陪你便是。”
李天泽摇摇头:“才不要,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看我……这果子挺甜的,你也吃一个吧……”
“天泽……”马嘉祺看着认认真真给自己挑果子的李天泽,喉咙里仿佛被堵住一般。
李天泽没应答,只是将果子递到马嘉祺面前:“给你。”
马嘉祺一怔,嘴角勾出更大的笑容……
李天泽絮絮叨叨地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马嘉祺杵着额角看着他,不时的搭着两句话,眉梢眼底,温柔和暖。
晨曦之时,临安城中,金钟骤响。
尚在睡梦中的满朝文武匆匆奔赴宫中,于殿前方知边关之事,个个变了脸色。
这两年间,边关时有摩擦,十万重兵叩关之事却从未有之。
尽管再不可思议,这桩事总归还是发生了,且已是数日前的消息,如此看来,两国开战,似是再无转圜。然想的再长远些看,再加上公子天泽的关系,朝臣们在殿前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商讨出个先驻兵防守、再遣使谈判的法子。
于是乎,正月初八的早朝,丁程鑫当朝颁下两道严旨,一则令边境守军严防城池,谨防北靖偷袭;一则遣使前去北靖商谈边境事宜。
可是终究时不我待,正月初八晚上,北靖增兵五万至宁城之外的消息便送进了朝堂。
得知北靖严家军攻城,宁城守将战死,尸骨无存,君上身边的执事也上了城楼,宁城守军死伤大半……这一系列消息时,丁程鑫当场便摔了手上的朱笔。
将军府中,同时得了消息的张真源收起信函,对一旁还在研究医书的陈泗旭说:“别看医书了,多看看我吧,我怕是又要领兵了。”
陈泗旭放下书册,帮着张真源整理衣服,顺带嘱咐了家中的奴仆准备车马。
眼见张真源匆匆朝门外走去,陈泗旭问:“可是想好了?”
张真源脚步一顿:“泗旭,大婚那日我虽许你这一生相守,然我到底还是南楚的将军。”
见张真源走远,陈泗旭神情复杂。
事到如今,这五年的和平怕是要到尽头了。
静安宫中,面对着同样凝重的一张脸,丁程鑫沉沉道:“真源,你怎么看?”
“臣请旨领兵三十万,掌帅边境。”张真源一点也不含糊,直接开口。
丁程鑫点头:“好。”
“臣还有一事。”
“说。”
“求君上予臣便宜行事之权。”张真源一字一句道。
北靖此番来势汹汹,必是早有预谋,若前方不能统一应对,或后方有人掣肘,这场战事怕是不妙。
丁程鑫猛地朝他看去,似是明白了他所有的决心,缓缓道:“好。”
“真源。”丁程鑫忽的开口唤他,“孤是帝王,帝王没有朋友,你虽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臣子。若你还有一点为人臣子的本分,就给孤活着回来。”
眼看着丁程鑫愈发苍白的脸色,一旁的敖子逸双手紧握,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
张真源缓缓跪倒,头重重磕在地上:“真源拜别大哥。”
宁城已经恶战数日,北靖攻势越来越锰。
初十的黄昏,双方因死伤惨重,被迫休兵。
叶子没有回府,直接上了城头,一身银甲尽成血色,她接过小兵递来的酒,几口喝完,将碗摔到地上:“痛快!”
正在守城的伤兵一阵叫好,还有人起哄:“叶姑娘,您在宫里也是这样的么?”
“他娘的!我天天被撒狗粮!”叶子在城头上对着伤兵喊了两句。
在满城楼的笑声中,一旁副将跪地:“姑娘,这城守不住的,我们送你离开吧,姑娘一定要告诉君上,宁城守军没有辱没国家。”
“求姑娘离城。”刚才还在起哄的兵士,齐刷刷跪了一地。
“将军说的对,姑娘你快走吧。”
“姑娘,咱们一定等援军到了再死……”
“混账!”叶子猛地起身,微微喘着粗气:“将军临死前将你们托付给我,我就哪里都不会去!北靖想要破城,也得等我死了再说!至于你们,都给我好好地活着!君上的援军一定会到的!咱们这仗要是赢了,我就把陈神医请过来给大家看伤,把君上的御酒取出来发给大家!把宫里的那帮小丫头许给你们做媳妇儿!但他妈的谁要是让人把城给破了,谁他妈的死了也别来见我!都给我记住了!”
她神色冷厉:“听见没有!”
“属下愿死守宁城。”将士们眼眶泛红,齐齐喊道。
在欢呼声中,夕阳缓缓落下。
残阳如血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叶子薄甲上不断淌出的鲜血。
城下,北靖兵马,正在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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