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澜听了苏烟锁的分析,神色犯难,仍有些拿不动注意。
观她神情,苏烟锁垂眸一瞬,片刻后看向一旁玩耍地孩子,小家伙拉着宫女的手嬉笑玩闹,看他那开心的模样,她也不由地勾唇:“姑姑跟随辰王,不过是觉得他仁厚,登基为帝后可善待云章。可是人是不能只看表面的,倘若陈寒枝用心不纯,又怎么保证,他不会在登基后对云章不利呢?”
听这一席话,苏瑜澜的神色渐渐有了变化,一直紧锁的眉头随即舒展开,转头看向自己年幼的儿子,用力抿了下唇对苏烟锁道:“你可有保证?”
此话一出,苏烟锁勾了下唇:“姑姑放心。烟锁绝不辜负姑姑。”她决心要做的事,就必须做到,只能成绝不可败。
苏烟锁在宫中留宿,苏烟凝在宫外也没闲着。
一向与世无争的姐姐,游园会变故之后像变了一个人,苏烟凝又怎么会看不见,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个性。
罗裙裙摆扫过大理石地面,帷帽上的轻纱遮盖住了她上半身,夜里微风浮动,吹拂着轻纱,她的衣袖随着向前的动作而向后飘动。今夜见的人特殊,她特意穿了他最喜欢的藕粉色,袖子两边修着大叶芙蓉,配以银色坠珍珠的步摇,妆容也是精心描绘,是以她出现在八角长亭里摘下帷帽时,男人投向她的眸光,亮如繁星。
“阿凝。”男人喊道,上前牵起她的手,见触感冰凉贴心的双手握住捂着,“迎风赶路,累吗?”
苏烟凝勾唇,故作天真地说:“只要能见到辰王殿下,就是让阿凝死在来时的路上,也甘愿。”
“呸呸呸。”陈寒枝将娇小的人楼入怀中,力道不轻不重,抱紧怕弄疼她,抱轻了又怕她感受不到他的心,“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八角长亭周围是一片池塘,入秋后池塘里的荷花凋零,荷叶干枯发黄月色下是一副枯败的景象,水面倒映二人的身影。苏烟凝的手缓慢的贴上了男人的胸口,语气娇柔地说:“殿下,你答应娶姐姐的事,不会反悔吧。”
“怎会,答应你的事,本王绝不食言。”
“若是姐姐出嫁了,阿凝和母亲在家中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苏烟凝说这话时,有意把脸埋在了陈寒枝胸口上,略微哽咽地说。
听她说话的语气,又看她的动作这么委屈可怜,将陈寒枝的心都软化了,他拉开了一点二人的距离,俯身与苏烟凝四目相对:“阿凝,你老实告诉本王,苏烟锁又怎么折磨你了?”
他这一问,问得苏烟凝神色慌乱,摇头解释:“姐姐没有,姐姐对我很好,是阿凝不好,阿凝的娘亲不会管事,没有给姐姐院子里的女使发工钱,相府银钱吃紧,母亲只能拿自己的嫁妆补贴家用,没钱给姐姐买名贵的紫砂壶……”她说到此处,垂下脸用食指轻轻抹过眼角带下几滴泪。
陈寒枝见状,心恨不得都化成手帕替她拭泪,再一次将她紧紧楼入怀中:“你放心,等成玉侯府势力到手,本王必定拔了苏烟锁的死,叫她永不超生。”
“不,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我家阿凝真善良。”
皇宫。
也不知是不是入秋天寒的缘故,苏烟锁坐在院子里平白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紧了紧外袍,月色皎洁,透过贵妃朝澜宫北侧的院墙,可以看见朝清殿的歇山顶。
哄睡了云章后,苏瑜澜推开门走出来,本想和自家侄女再多说几句话,却就在这时,北侧朝清殿响起来鸣钟。那是皇帝遇刺时才会响的钟,她初听一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下来时台阶踩空了一个险些摔倒,颤声问:“几响?”
三响是皇帝重伤,五响便是性命之忧。
就听“咚咚咚”一连三声,间隔不过片刻又响了两声。
“陛下——”苏瑜澜失声喊道,趔趄着朝院门跑去。却在走过院子时,苏烟锁抬手将她拦了下来,她神色冷静,月光打在她脸上,映照着她黑亮的瞳仁,苏瑜澜第一次在自己的侄女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不由地愣住了。
一瞬后,就听她沉重冷静道:“带上七八个宫婢,叫上两个守宫的侍卫。”
“你这是做什么?若是宫变,带这些恐怕也不够吧?”苏瑜澜不解问,朝清殿遭袭历来有过两次,一次是三百年前大洵建国,高祖领兵攻入朝清殿取了前朝皇帝首级,第二次是太上皇遇刺,两次都是在宫变的节点上,难保没有第三次。
苏烟锁松开发髻,一头及腰长发垂下,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红色绸带将头发缠住绑了一个低马尾,又拿出一根红色臂绳将大袖固定住,说:“救驾是不够,可演戏就够了。”
白日里稔王便将庶长子照王下毒一事告知皇帝,朝清殿的钟会响五声,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是在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果不其然钟声刚过,就听皇宫距离朝清殿最近的宫门太极门处传来叛军攻城时的声音,没有听见刀枪剑戟的碰撞之声,叛军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朝清殿前的,宫中有人与叛军勾结。
“陛下近卫军驻守朝清殿,负责守卫宫门的禁卫军又需要兵符调派,照王是如何拿到兵符的?”苏瑜澜问,彼时姑侄二人正朝着朝清殿赶去。
苏烟锁步履不停,神色淡然:“只要抓住与叛军里应外之人。”她呢喃着,没有刀剑碰撞之声,便说明有人利用兵符将禁军调派到了别的地方,禁军只看兵符行事,他们和皇帝身边的近卫队不同,禁军的军令只有一个——看兵符。兵符才是皇帝,手持兵符便是手握禁军。
禁军统领是最不应该背叛皇帝之人,倘若连他都叛变了,皇宫便注定不安全了。
她步履飞快,朝着皇宫操练禁军的演武场前进,那里距离朝清殿并不是很远。抵达演武场时,就见偌大地沙场中三百禁军整齐列阵,于队伍最前有个男人,身着山文甲,身高足有一丈多,兵符就握在他手中。
“尔等记住了,今日事成,有酒有肉大可畅怀,无需管什么正统不正统,只需记得,照王殿下得登大统,是天下归心,是众望所归。”禁军统领说着话,一手握着腰上的剑,一手捏着兵符,他只需在这儿等着,照王的军队自然能把朝清殿的守军杀个干净,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当上一品军侯,正是闯了大运。
苏烟锁在沙场边上拿了一把弓,绑在大袖中,将箭穿过腰封藏在背后。她出现在沙场外围,两手端在身前,故意压低了声音喊道:“将军。”
深夜演武场,又是宫变当夜,这么一个弱女子出现在空地上,着实把男人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就见一个身着袄裙的女子站在他身后十丈开外,头发散开,月光照射下的面庞精致美丽。
“小女子是朝清殿的宫婢,照王殿下命奴婢来告知将军,可将禁军散了,皇帝首级已被取下。”苏烟锁语气不咸不淡地说着。
月色下,禁军统领神色有异:“这就成了?会不会太顺利了。”
“顺利不好吗?”
男人朝她作揖道:“烦请你回去告知殿下,臣已知晓。”
“将军辛苦。”苏烟锁回以一个蹲礼,“殿下命奴婢前来,还有一事,可否将兵符归还。”
“好。”男人起初没有多想,等走近她一些后,才惊觉不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对,殿下索要兵符,在事成之后问我要便是,为何现在就要。"
果然没有蠢到这个地步,苏烟锁心底呢喃。
“将军走近些吧,奴婢同您细细道来,奴婢蒲柳之身,又怎能对将军动武。”苏烟锁说道,手在袖中暗暗握住了方才在场外抓的一捧沙子。
深宫里,月色之下,一名孱弱女子面对一个一丈高的男人,他怕什么,就算她手中握着匕首,力气还能穿透铠甲不成,男人心想。朝苏烟锁大步迈近,紧距离她一步之遥时,她勾着唇朝男人走近,抬起一只手抚上男人面颊:“将军低下头,王爷有句话让奴婢转告。”
男人皱了下眉,有些狐疑却还是照做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把他怎么样,俯身低下了头。
最开始只是撒出了一捧沙,他眼前一阵刺痛,却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抬手去推她,却在这时耳畔一痛,一根簪子不知何时插进了他的耳朵,出手时没有半点犹豫。
“啊啊啊啊——”
献血顺着男人耳垂滴落在沙地上,他脸色狰狞,毕竟是练武之人还没有到受了这点伤就倒下,苏烟锁自然没有那么天真。
她事先就从演武场边上,拿了一把弓和一支箭,现下退远了一些,三步一拉弓对准了男人眉心。
一箭穿颅没有丝毫犹疑胆怯。箭矢刺穿男人头皮,击碎颅壳,仅仅一瞬间便横穿男人头颅而过。
“锁儿记住了,骑射狩猎将就的是快准狠,尽可能的一击毙命。”年幼时从外祖父那儿听来的教话言犹在耳,他是武将出身,平生最喜狩猎,她虽不会武功,但是这一手箭术还是拿的出手的。
伤男人的耳朵,是为了让他听不见,伤他的眼睛,是为了让他看不见。
看不见又听不见,又怎么能知道她在拉弓,怎么知道箭往何处来呢。
她勾着唇,看着一丈高的男人尸体脸朝地倒下,缓步走到他身侧,将那枚朱雀形状的兵符捡起来握在手中。
彼时看着统帅倒下,禁卫军中人面面相觑。
苏烟锁抬眸看向他们,神情冰冷:“我乃苏相府嫡千金,未来的稔王妃,我姑姑正是苏贵妃,陛下安好,照王兵临城下现已被俘,叛国之罪难逃,倘若诸位觉得我一弱女子手持兵符抢起来容易,来抢就是。”说罢她举起兵符。
彼时禁军队伍里神色各异,却无人敢上前。
“既然无人敢上前,便随我前往朝清殿,清剿叛军。”苏烟锁说罢,挥动兵符指向朝清殿。
她心里清楚,他们不敢上前并非是因为她的身份,或是她说的话,外祖父曾告诉她,禁军中的兵士大多被洗了脑,他们没有思想不具思考,凡事只听兵符或是比自己高阶之人。
这样的御军之术,古而有之。
城墙上。
陈宴楼放下拉弓的手,眸光追随沙场上的苏烟锁,见她安然无恙方才稍稍松了口气,将未出箭的弓丢到侍卫手里:“走吧,去朝清殿。”
“小姐竟还会射箭?那架势不输战场上的军士,属下都给虎住了。”侍卫接住弓箭,心有余悸。
陈宴楼脸上挂着笑,话语柔和冷静:“她向来令人出乎意料。”说罢他转身,身后是排成了两列纵队的铁甲精兵,足有三十人,手中握着的弓都是拉满了弦的。
“让府兵撤出宫去吧,已经无用了。” 他说。
“是。”侍卫道。
皇宫共有四个宫门,每一处宫门驻守的禁军都各有一块兵符,她这个是朱雀,其余三个宫门距离边清殿都太远,就算谋反,赶到朝清殿也要话一个时辰。
前世照王便只说服了太极门的统帅谋反,因此她并不担心有其余,兵力围困朝清殿。
苏烟锁往朝清殿回去的路上,正好就与率禁卫军五十人前往夺取兵符的徐士玉相遇,二人稍作寒暄。
她将兵符交托给他,今日之事算是了結了。
“稔王殿下率领府兵埋伏在殿内,已将叛王捉拿,陛下安然无恙,小姐又取回了兵符,此事便算顺利了結了。”徐士玉双手捧着兵符,迈着碎步便走便说,“贵妃娘娘正在朝清殿等您,陛下见娘娘率领宫婢赶来救驾十分感动,说要赏赐娘娘呢。”
这话内层意思就是,苏家皇恩又要更上一层了。苏烟锁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士玉后面,道:“此次救驾,徐公公守在陛下身侧同样是功不可没,多亏了公公,王爷才能将信送入朝清殿,公公大恩我与王爷都会谨记。”
徐士玉听罢,点了点头,将这话记下了。
朝清殿立于高台之上,通往殿上的阶梯足有百级,自下而上仰望大殿,它宛如一座高耸云间的神坛,朱门闭合,灯火暖光从宣纸格窗里透出来,微光撒在她的面颊上。
清风徐来,宫墙让落叶翻飞发出沙沙地响声,更添秋色寂寥之敢。
“小姐在此等候远宣诏即可。”徐士玉说罢低着头向她行了一礼,随后快步走上了阶梯,朱门打开强光撒落在她脸上。
不多时她听见,身旁传来的脚步声,红枫伸展的枝桠底下,男人一身紫色朝服,头戴一顶紫金盘龙冠,站台不远处,他看向她时眼底总是带着一份笑意。
“殿下。”苏烟锁回以微笑,半蹲着作揖。
还未等她再开口,陈宴楼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掌心大小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喷香的桂花糕:“忙了这么久饿了吧?”
她迟疑了一会儿,伸手去接,露出袖子外的手指头被月光一照,指缝里的血迹红地吓人,苏烟锁看见自己手上的血迹,下意识把手收回来。
却听他说:“无妨,不脏。”他将糕点又朝前递了递。
苏烟锁只好接住,快速塞进嘴里囫囵咽下说:“今夜过后,稔王殿下在陛下心中,就是一个有用之人了,此事过后,朝局必然会发生动荡。”
“你不必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些事。”陈宴楼说道,将盛放桂花糕的手帕叠起来没有油污的那一面递给她,“太累。”
苏烟锁神色一怔,看着他送到面前的手帕,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下,擦拭嘴角时,桂花糕的粉末呛得她咳了起来。
窘迫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打开的牛皮壶,她顺着那只手看去,陈宴楼冲她一笑:“喝吧。”
她接过,仰着脖子大喝了几口。
抹了一下嘴唇,道:“殿下想好要请什么赏了吗?”
“想好了。”
“嗯,是什么?”
“赐婚。”他轻笑,拧紧牛皮壶的盖子将它挂在了腰间,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是以让苏烟锁觉得,他会这么说,想必也觉得让皇帝赐婚比说服她父亲来的容易。
于是并未多想,莞尔一笑道:“也好。”
这时,高台之上,朱门被打开,殿中走出一名宫人仰头喊道:“请稔王殿下进殿。”
他走前,苏烟锁忍不住唤他,低声道:“若照王逃脱罪责,或是撇清德妃只需将薛府二房那对母子交由陛下发落。”
“薛氏母子毕竟是你的母家亲人,当真要如此?”
亲人?贪墨她的家产,欺她祖父仁慈,算什么亲人。
“薛家早就分家了,我外祖父的侯爵之位是他浴血拼杀出来的,与那对母子并无关系。”她神色平静,不紧不慢说,“他们对薛家一无助力,二无用处,我为何要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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