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听完顾沉讲的这些以后心里有些憋闷,能在数天之内排演完这样一场大戏的,自然不是那个手中无权又无势三王子尹代默,而是至今仍在阿宛驻着五万精兵的大彦,呼延王自始至终亲近西渊,连带着大妃母族部落都亲近西渊,大彦不会相信他,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将他推倒,将所有亲近西渊的势力一并连根拔起,扶持一个新的可以完全听命于自己大王。这是当权者的处事之道,无可厚非,那些身处权利漩涡之中的人自然要遵从成王败寇的原则,可让人心疼的是总有些无辜者也会因此受到伤害,比如那个刚满十岁的四王子尹代安,还有除了刁蛮一些却没什么坏心思的尹代柔。
“那师父有没有进宫为大王诊病?”雪落问道。
顾沉摇摇头,“别说三王子现在根本不让别人近大王的身,即便可以,你觉得先生现在能去吗?”
雪落无奈地叹口气,的确不能去,去了就是自毁前程,可不能去和不该去其实并不是一码事。
“那我能去看看长公主吗?”
“不能!”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雪落回过身看到他师父沉着脸走了过来,“还有空担心别人。都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您是在说我吗,师父?”雪落有些摸不着头绪,“我有什么祸事?”
“对!就是你!”墨辛看着她,脸上有着一丝难掩的恼愤,“刚刚尹代默向我提了亲,要娶你为妃!”
雪落脑子空了空,并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尹代默,她印象中与他见面超不过三次,说过的字超不过二十个,估计连她长什么样儿他都未必看得清楚,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要娶她。
“师父,我若没听错,能否劳驾您给徒儿讲讲,这是为何?”
墨辛冷哼一声,“还能为何,无非是要拉拢为师来支持他,但这种法子实在是侮辱了你,更低看了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竟也是这样的人…”雪落不由一声长叹,她印象里尹代默是个规矩本份,爱妻如命的好男儿,却不想一朝得势,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我已推说你身体孱弱,回绝了他,”墨辛接着说道,“不过他既存了这个心思,以后难免会生事端,况且他那正妃善妒成性又阴险毒辣,这件事定会让她心生不满,谁知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为师思虑再三,如今玉水关已开,你又畏寒的厉害,不如就此离开阿宛,去你想去的地方,为师安排一下,你尽快动身。”
“师父……”雪落听得有些凌乱,“您这是要赶我走吗?”
“不是赶你走,是你必须走,阿宛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我这么一走了之,尹代默难道猜不出是您故意为之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师父您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的确也要走,可我不会去大彦。”
“那师父去哪我去哪!”
墨辛摇摇头,“我去的地方太冷,不适合你,”
“再冷也有师父,有顾沉,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吗?”雪落有些慌了。
墨辛拍了拍雪落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雪落,为师还有未完成的责任,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
“不行,师父,”雪落摇着头,大声争辩道,“您养我教我,您是我师父,你的责任自然也是我的责任,我不走,我说什么都不走。”
“傻丫头,这么激动干嘛,”墨辛笑笑,“我不是要去龙潭虎穴,我们师徒也不是再也不见。只是你身子弱,功夫差,脑子又不灵光,带着你不方便而已。”
“师父……”雪落幽怨地叫了一声,不过却无法辩驳,她师父说的都是事实。
墨辛从衣襟里摸出一枚古朴的梅花玉簪,放到雪落手中,道:“拿着它,只当替为师先去找你师娘吧。”
“师娘?”雪落着实惊了住了,“我竟然有师娘?”
“你自然是有师娘的,”墨辛道,“难道你师父像是娶不到妻子之人吗?”
雪落哑然,怎么不像,哪里不像,像的不能再像了!一张脸冷的像冰雕,再潇洒倜傥也没人敢接近呀。
“这枚玉簪是你师娘之物,你带着去大彦的杨柳镇找她,她叫做苏烟。”墨辛未理会雪落的异样,接着说道。
“苏烟?”雪落有些惊讶,赶忙问道:“是苏雪落的苏吗?”
“是。”
雪落轻抚着那枚玉簪,触手冰凉润滑,细腻晶莹,她很是惊喜,也有些释然,“原来我随的是师娘的姓氏。”
墨辛所说的尽快动身,便是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时顾沉便带着雪落从一条偏僻的小路离开了阿宛王都。
雪落猜不到墨辛所谓的责任是什么,但雪落知道那定不是份普通的责任,因为她师父本也不是个普通人。其实她真的很担心,也很想留在她师父身边,但她的确很弱,身体弱,能力更弱,留下也许只会成为师父的包袱。
顾沉这一路上一改往常沉默寡言的性格,断断续续地念了许多事。
“这次放你一个人去这世间飘零,我实在放心不下,其实老师也放心不下,不过他去的地方的确不能带你,也只好先这样了,你不要随便乱逛,遵从先生的安排直接去杨柳镇。”
“之前虽然你也常出门做义诊,可那时我知道你在何处,也知道你何时回来,即便你有事我也能及时赶过去帮你,心里总是踏实的,可如今天大地大要再去哪里打听你的消息呢。”
“我知道以你的能力护自己周全倒也绰绰有余,可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外面人心复杂,你以后不能再那样心善了,能不管的事就不要管。”
“还有钱财这个东西,虽则不能太在意,可手中也要存些的,别心一热就全都散出去,不说别的,总要为自己存下些嫁妆。”
……
顾沉是除墨辛之外,另一个雪落视为亲人之人,墨辛性子清冷,即便收了雪落做徒弟,也只管教导她的功课,而她的生活起居一直由大她十几岁的顾沉照顾,顾沉将她照顾的十分妥帖。
可往日里雪落并不是很听顾沉的话,比如顾沉说你体寒,不能多吃冰酪,她仍会偷偷的蜷在被窝里抱着暖炉吃,顾沉说你不要熬夜看书,对眼睛不好,可她却偏偏喜欢晚睡晚起……
但今日,顾沉的话雪落听得很认真,一字一句都进了耳朵里,也记在了心里。
终于,顾沉似是再无什么好嘱咐,不再说话,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顾沉叹了口气,笑着拍拍雪落的肩膀,道:“先生还有句话要我带给你,他说当初既救了你,就是盼着你能好好活一场,潇洒快乐的活一场,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太执着于心,缘起缘灭,都是过场而已,明白吗?”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你可以慢慢去明白。”顾沉拽住了缰绳,道“上马吧,我看着你走。”
雪落觉着似有千言万语想对顾沉说,想了许久却只汇成一个字,“好!”,她强忍住眼泪没有哭,骑上马奔驰而去。
自此之后便是她一个人的天地,也许坎坷,也许艰难,可是她会活的潇洒快活,将师父与顾沉的那一份也一并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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