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如同往常一样,又被拖进了那时的回忆。白天他看云闲花落,总不敢回忆起来,但每每入梦沉去,回忆便轻易地钻回脑中。
他不再是自己,反倒变成旁观者,听着自己的尖叫,自己难以遏制的撕咬,再到他们的斩首,再往前的分分刻刻,他无力地看着自己丑态百出。即使他并未见过自己癔症疯狂的模样,但想象让他把自己变成了恶鬼。
他难以自制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恶心,胃里忽然翻涌,来得又急又猛,他才刚起身,呜哇一声吐到了床头。
他大病初愈,食欲本就不大好,晚饭喂进去的,这会子全吐得干干净净。
又呕了几口酸水,胃里的排山倒海才算散去歇着了。
室内弥漫着作呕的气味,黑暗下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模糊,苏清的眼泪簌簌地落下。
他现在无力也无心活动,恨不得一觉醒来就烂在这块肮脏的被褥上。
他不怕脏,如果他死了,就拿这块被褥裹住他。也不必找棺材,就这么裹着他,挖个坑埋进去,这算是拂衣去了,看过了人间一趟,遗憾不遗憾,却是不重要的。
门忽然吱呀一声,一抹微弱的烛光撒进了这一室。苏清的思绪全散了,现实不再同梦境一般漆黑,而是有了一抹让他可以追随的光。
来人是祁青阳。
他面色不改地看了屋内,轻阖屋门,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苏清身上,拿手揩去苏清脸上的泪水:“嗯?先生哭什么,被褥脏了扔了就是,还是着梦魇了?现在先生身体欠佳,即使是夏日也不宜这么冷飕飕地坐着。”
祁青阳拿外衣把苏清裹得严严实实,先暂时把他安置在凳上。又把一床被褥卷起来,置到了屋外。
“这屋里我没再找到其他被褥,这么晚了也不好在打扰旁人,不如先生先去我房里凑活一晚,明日一早我去给先生铺床新的。”
苏清不说话,只盯着桌上那烛灯看。灯芯是拿针挑地极细的,就算杵在眼前也并不会晃醒睡着的人。
祁青阳把灯放在苏清手中:“劳烦请先生帮我捧一路照明吧。”
苏清把灯烛捧在手心,眼神分刻不曾离开过。祁青阳把苏清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得很稳当。苏清比最初涨了些肉,只是还远不如最初那般结实。
祁青阳把苏清放在床上,把灯烛接到手上,思索了片刻,还是把灯烛放在了苏清睁眼可见的位置:“今夜这烛灯会一直亮着,先生放心睡吧。”
说着他起了身,披上自己的外衣坐在桌边,似乎是打算在这里坐到天明。
“为何…为何对我如此之好,又为何是我…我…何德何能,怎配…”
苏清句句颤微,他不懂,亦未曾见过,祁青阳的这份情太过于执着与热烈。他见到只觉得惶恐,不安,他不信情爱,不敢信。
可他昔日常挂在嘴边的“戏子无情”,最终也在时间的打磨下消失殆尽。
他早就不再是最初的苏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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