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京城一绝,可惜戏子。
他五岁那年,母亲带他观戏,观过了戏,母亲便不见了。
他没有哭闹。
一戏唱毕,看官们退潮般离去,只留他站在原地。
老戏班长瞧他可怜,也瞧他周身的气质,便收留了他,教他唱戏,教他本领。
“我瞧着你,便知你是这块料。你性子冷清,越是冷清,越能唱好这台戏。世人皆言戏子无情,你自当记住,无情才是世间最好。”
彼时他尚且年幼,不知话中意。
只是拿眼瞧着老戏班长,老戏班长眼睛看着他,却穿过了他,看向了回忆。
同一班的学戏孩童,唯有他不嚷累不哭喊,老戏班长最中意他,常常与他讲,等自己西去,便把戏班子留给他,谁都不能抢了去。
老戏班长没能等到能把戏班交给他的那一天。彼时老戏班长患了肺痨,戏班被对家打压的狠,没有太大的名气,拿不出银子来治病。
只得成日躺在床上,一声一声的咳。
老戏班长临走前,咳血咳的止不住,明眼人一瞧便知已经无力回天,都站在门口悄悄地拭泪。学戏的孩童一个赛一个的哭的大声,却无一人肯靠上前去。
人的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清楚得很,权衡利弊择其优。哭,不过是哭给活人看的。
他与老戏班长的儿子站在床边,老戏班长颤巍巍的拿出一张纸,交到了他手里。老戏班长的眼球艰难的转动,看了一眼儿子,看了一眼他,便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
老戏班长的儿子哭成了泪人,他心里钝痛,却掉不下眼泪,呆滞地看着所有人,仿佛与鹅毛大雪一齐,只是无关故事的背景板。
那天,是他的十岁生辰。
葬礼草草了结。
没有银子,连像样的葬礼都无法举办。
老戏班长住在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他独自走到了老戏班长的碑前,坐在旁边,也不言语,只是坐着,直到失去意识。
等他再有意识时,睁开眼睛,面前是老戏班长的儿子。他失踪后,戏班中人都认为他背弃旧主另寻他路,只有老戏班长的儿子没有放弃,最终寻得了冻昏饿昏的他。
他醒来后,更少言语,性子也愈发冷清。
老戏班长的儿子见他愈发消沉,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老戏班长临走前留下的纸。
看到熟悉的字迹,他潸然泪下。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大颗大颗的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眼泪,刺痛的心。
老戏班长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有嘱咐儿子的,也有嘱咐他的。他让儿子先做戏班长,待到他二十岁那年,再将这戏班长的位置交与他。信的末尾,老戏班长写着他常说的话:
愈是冷清,愈能唱好这台戏。二人切记,戏子无情,无情才是世间最好,切记切记!!
他没有让眼泪滴落在信纸上。
待到老戏班长的儿子,也就是戏班长收好信后,他终于没忍住抱住戏班长开始痛哭,哭地悲切,仿佛世间所有痛苦都降临在他这位十岁的孩童身上,仿佛要把他从出生到现在乃至未来的所有眼泪都要哭干净。
戏班长也没有忍住,与他抱头痛哭。
“往后我不能再是苏冉,你再不能唤我阿冉,我爹不在,我必须是这戏班长了。”
“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音容笑貌世间再也无处寻得。只要想到这里,我就无比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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