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苌一把信寄走没多久后,姚芸芸便动身出发了,走的时候正好是黄昏,城外人渐少。她坐在马车中,心里却既忐忑又错乱。这一次回去,将意味着晋王戎马出征祁连山,危难相随。一边是她的父亲,一边又是自己的夫君,如果皇帝一旦早下手,那么肯定有一方会受重创。
可是她也不是一个毫无野心的女人,自从嫁到大凉,的确也见识到了靠近边塞地区的荒凉与落寞,相比自己自小生长的洛阳,她若不是因为喜欢晋王,可能当时绝不答应过去。
如果自己的父亲有一天篡位,那么她一个庶女却坐的是公主的身份,自己也不用跟着在大凉受苦。
晋王原本是玄帝的小叔,自先帝打下天下以来,他一直扮演着辅佐其登基的角色。当年皇太后因为更偏爱自己的长子即先帝,所以晋王一直怀恨在心。
等皇太后病逝以后,先帝登位,他也自知自己能力不足,但因为嫉妒,便一心只想先帝下台。正好彼时姚苌也是朝中大臣,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他也是聪明人,知道晋王和自己手里都握有大晋的兵权,若是与其联合,势力巨大。于是他开始刻意接近晋王,那时晋王也还没有调到大凉。等姚芸芸长到出阁的年龄时,晋王也离开洛阳了。
姚苌抓住时机,将姚芸芸许配给晋王,两家也顺利联合。姚苌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晋王听时,晋王与其一拍即合,若是把玄帝杀了,姚苌登位,那也能解心头之恨。
于是这几年的蠢蠢欲动,一等就等了这么久。
姚芸芸第一次见到晋王是在自己家中,那时姚苌在跟他商量自己的婚事。姚芸芸年纪还尚小,不过怀着一番少女情怀,当偷偷躲在门背后看到那人时,就已经羞红了脸。
晋王走时,偏偏选了小门。结果自己一出去便撞上对方,抬头的那瞬间就已经知道晋王是故意而为之。
姚芸芸天生带着一股妩媚之气,在少时就已经初绽头角。晋王看着她,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你就是芸儿?”他年龄虽只比父亲小了八岁,却一点也不显老气,倒是一番儒雅之风。
姚芸芸咬唇,红着脸说道:“是,小女参见晋王爷。”等她吞吞吐吐说完,晋王对着她笑了笑,没有过多动作,自己则从后门离开了。
自此以后,在姚芸芸心中留下一颗种子,开始肆意生长。所以自己也能义无反顾地选择嫁到大凉,天高皇帝远,她这一去就是八年。
先帝还未离世时,对晋王其实也有偏见。朝廷中的俸禄给的却也不多,晋王作为一个王爷,有时甚至还比不上丞相和将军。当时薛家的地位甚至比李家还重要,先帝偏爱薛护辰,对其的赏赐常常是黄金白银千两,惹得晋王心里有气却也不知道如何发出。
自此以后,他慢慢变了,变得易怒、情绪化,当年的儒雅之风慢慢消失殆尽了。可是她还是一样爱他,一分不少。
有时坐在妆台前只能以泪洗面,岁月不饶人,这样的日子也让自己老了不少。铜镜里再也不是那张戴上金冠准备出嫁的少女模样了。这样的日子也让她深深地对皇室埋下仇恨,甚至对薛衍也几乎没说上一句话。
姚苌告诉他薛衍的事以后,她倒显得很平静,薛家的人,终归是留不住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说:“爹爹,你当年还是太傻了,薛护辰的儿子跟他是一个性子,怎么可能祝您一臂之力,夺下皇位?”
再气急败坏也没用,所以这次姚苌打算这样做时,她也不反对。如果成功,自己多年的恨便也能洗尽了。姚家对先帝做的贡献其实也不少,可先帝的宠爱都集中在了薛家和李家。她知道爹爹受的委屈,也知道按现下的状况来说就是破釜沉舟之举。
她愿意一赌。
马车颠簸,姚芸芸的心思飘到了很久之前,一回忆起这些往事,心里就有一种不甘心。她捏着锦帕,眼神镇定,自己也再也不是当年足不出户的娇小姐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若是起义,皇室那边定也会应接不暇,捉襟见肘。
她掀开帘子,望着帘外的大凉风光,忽然冷笑一声。等马车停稳后,马夫在外面喊了一声,“夫人,到了,奴婢扶您下来吧!”姚芸芸从车里下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府邸,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次的心境已不同往日了。
“王爷,夫人回来了。”秋月等姚芸芸一进府,立刻笑着禀告晋王。晋王昨日晚就收到了姚苌的信,得知事态紧急后,因为姚芸芸还没回来,自己也有些着急。没想到她倒是这么快就回来了。
“芸儿!”晋王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眼,便已经知道心事。“昨日岳父寄的信我已经收到了。没想到扰乱朝廷的计划又被薛衍给打乱了!”晋王说的即是萧山一案。他本来跟姚苌计划好了,等萧山的事越闹越大,朝廷管不过来,到时候再反戈一击,结果让人出乎意料。
姚芸芸给他参上茶,安抚道:“这事已经过去,王爷就不要再多想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带兵去攻下祁连山,这个你可有把握?”
晋王不禁笑了笑,脸上是志在必得的模样,“祁连山本来朝中驻守的兵就少,我只需派五万人马就足够了。”
“嗯,等你攻下祁连山,皇上肯定会派人来收拾咱们,到时候爹爹那边开始行动,等除掉姝平,皇室定会大乱。不过……”姚芸芸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有些迟迟说不出口。
晋王皱眉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妾身担忧皇上如果把薛衍派去围剿爹爹,到时候怎么办?”姚芸芸深知薛衍的个人能力,姚苌一人是应付不过来的,况且他年少气盛,而自己的父亲早已年迈。
晋王思忖了一会儿,这个问题的确难料,薛家是首要考虑的。“芸儿,我当要尽快攻占下祁连山以外的几座城池。然后立刻腾出人马去到洛阳,绝不会留下岳父岳母孤身一人的。”
姚芸芸听了还是颇有些担心,不过她转念一想,本来打这个赌就意外着赔上身家性命。爹爹不也说了吗,若是不成功,那就是一起见阎王爷罢了。
“王爷,事已至此,妾身也不想就此收手。薛衍虽然势力强大,但他毕竟一人,我们的兵马加起来是他的一倍,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姚芸芸眼中的坚定让晋王忽然心中一软,有了信心。
“芸儿,你跟着我受苦了。”姚芸芸笑笑,将之看做云淡风轻,“这算什么,妾身跟着你也不后悔,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王爷,我们始终都是一条船上的,水若覆船,妾身也不活了。”
“说什么呢!你别忘了咱们还有嘉乐和嘉和,你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晋王有些不悦,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小,若是丧了爹娘,以后该怎么办?
姚芸芸一听到自己的儿子,眼眶都有些湿润,她用锦帕抹了抹眼泪说道:“是,王爷说的对,妾身不该如此悲观的。”
晋王叹了口气,“如果眼下情形这么紧急,那我明日就要带兵出发,千万不能伸张,等攻下祁连山,咱们再等情况变化吧!”
姚芸芸点点头,收敛了泪水,笑道:“王爷你要注意安全,妾身等你的好消息。”晋王展开笑颜,心里莫名有了后盾的感觉。“嘉乐和嘉和现在该睡醒了,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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