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梁营区内。
“秦猛。”
“末将在。”
“你负责前锋。”
“得令。”
“萧景睿、言豫津。”
“末将在。”
“你们分别负责左右两翼。”
“得令。”
......
点将台上,蒙挚高声叫出一个个的人名,而这些被念到名字的人,大半都是此次赴北军中高级以上的将领。被点到名字者,要么领兵,要么在战型中占据要位,无不将对眼下的整个战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此时能有幸被唤到名的人,皆无不欣悦激动,热血沸腾。
“苏哲。”终于,蒙挚唤到了这个名字。
“末将在。”闻令者出列一步,朗声应道。
那一刻,蒙挚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看着他内着墨色软甲,外披同色战袍,手握长枪,昂首长身立于军前,立于自己的面前——黛色长眉,清隽和雅的面容上仿佛不似往日略显苍白,而更似被今朝的豪情晕染出了几分浅红,而那双沉稳平视前方的明眸更是被北境炽火燃烧得亮如星子,锋锐之间更是战意灼灼。
如今这样似乎已然放轻了什么而只求战场一搏的他,莫说是在那充满了机谋算计,步步惊心、云波诡谲的金陵城中,便纵是在这北境的军营中,亦是不多见的。有那么一瞬,蒙挚透过这张已然太熟悉容颜,仿佛看到的是另外一张亦是熟悉却久违了的年轻面孔,看到了那个人灿然的眼眸,看到了他唇边骄傲飞扬的笑意,看到了那个明亮如朝阳的昨日少年。
半晌,蒙挚终于收回了凝滞的目光,视线缓缓扫过台下之人,扫过萧景睿、言豫津等军中将领,扫过眼前披坚执锐、整装待战的大军。他们这些人,乃至其他赴北的兵士们,曾久居繁华京师,或许期初怀着远赴苦寒之地的怨怼之意,怀着对将帅的几分不以为然,怀着对战局的不抱希望,怀着自身其他各种消极怠战的情绪,但是近三个月的沙场铁血,近三个月的累累战果,渐渐地改变了他么的观念,磨去了过去的松散无序,磨去了他们的慵懒懈怠,逐渐淬炼出了他们为人者的骄傲,淬炼出了为郎者的担当,更淬炼出了他们为士者的报国之志。这便是他们所期见的情形吧,这更是他想要还萧景琰的北境重铸吧,筑境者为土,铸军者为魂。
“三军听令,闻鼓而进,鸣金而退,不胜不归!”蒙挚高声喝道。
“胜!胜!胜!”一时之间,吼声震天、气势如虹,比及那日离开金陵时更甚。
北境一地,风卷尘沙,狼烟再起,军心如铁。
北境战场。
大梁的军士们皆依照军中将帅在帅帐之中商定好的路线有序地向前挺进。
其中,蒙挚为帅,以旄旆为表征。秦猛带兵打头,孟风固后,萧景睿和言豫津负责左右两防。鉴于梅长苏是此次大战阵法的提出者和善用者,他的位置要相对居中,距离主帅最近,同时,他的作用亦更为机动。
很快,梁、渝两军战场相逢、交锋,战火迅速点燃,尘烟连成一片。一时之间,战场上的马蹄声、嘶吼声、金戈铁刃的撞击声响作一片。
大战初始时,大渝的兵士们尚且凭借着一股悍猛匪劲儿,刀枪之下,似有几分咄咄之势,但慢慢的,眼看着便被整然有素的大梁军士和渐渐形成的莲花抄尾阵分开割裂成块儿,并包围在了大梁士兵所形成的大小各异的圈子之中,残躯横飞,血花四溅。大渝兵士愈来愈多地陷入了大梁的包围之兵之中,仓皇失措之间横冲直撞,于是便更是乱了阵脚,颓势渐显。
“擎将军,你看眼下这战局。。。。”
“三皇子,此一役大梁他们、他们似乎是用上了什么极高明的阵法。”擎烈凝眸片刻,侧首看了眼一旁郑泽峰甚是阴沉的面色,沉吟缓道。
“可有什么破解之法?”郑泽峰问道。
“此种阵法虽然看上去颇为灵活,组合随意,但其大开大合之间,实则需要核心人物对整个局势有准确的预判性,对整个阵型有极强的把控性,方能及时调整阵型。属下、属下不擅此阵,因此一时无法找到阵眼所在,恐、恐无法破阵。”擎烈经过了一番仔细观察,思忖片刻后,有些艰难应道。
其实,这原也怨不得擎烈。他虽为大渝一员大将,且曾与大梁有过也有过不少交锋,对于兵士的训练已颇有些心得,但是对于大梁的排兵布阵这一套,委实还是知之不多。
况且,在北境与之对敌者既是成长于林家,受教于黎崇,曾历经大小战役不下数十次,熟悉兵法谋略、行军布阵的林殊,又是对大渝种种有过不懈钻研且身负麒麟之才的梅长苏,如今的他莫说是比当年的林殊更为成熟,便是比及其父林燮,亦有其不遑多让之处了。更何况眼前的这一战,更是让梅长苏尽投身心、全力以赴的一战。如此,郑泽峰、擎烈又如何能够讨得到什么便宜。
大渝那边焦头烂额,而大梁这边,则正好是相反——时间越长,形势便愈是向好。
前有秦猛率精锐之师利刃向敌、势如破竹,左右两边各有萧景睿和言豫津如拉网一般严密坚守,后有孟风领兵安防固阵。但凡阵型的前后左右两边有任何一边有减损撕裂之势,另一边便会根据军旗的指令随时损左益右,移后置前,立时弥补亏缺,重新封锁住,以守则固。而这也正是荷包阵的精华妙义之所在了。
这一战,大梁的将帅们可谓打得是酣畅淋漓、好不快意。
其间,言豫津策应之后待要回位时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看到刀光剑影中,远处那个和他们一样策马而行、身披战袍、手横银枪的男子——梅长苏。看着马背上的他甚是干脆利落的手法和柔和之中却不失刚毅的侧颜,不由地有些恍惚了。
不知为何,言豫津忽然觉得那一刻的梅长苏仿佛和他记忆最深处那抹身影相互重叠起来,立时一股状似酸涩、状似怀念、又似快意的情感涌上了心头,竟让他的眼眶一时之间都有些湿润了。
此时的这一仗,大梁凭借阵法,大渝仰仗哀兵,两方厮杀,战火灼天,绵延了三个多时辰,才渐渐止息下来。大梁一方虽亦有所损失,却远不及大渝损失惨重。出战者中,除擎烈带领着的几队护卫着郑泽峰勉强回到了大梁营地,其余大部分的人马或死或伤或俘,几近皆失于此战。
待得战火平息,鸣金收兵时,已是日落黄昏。
此一战,可谓是北境战场上大梁对阵大渝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大梁的将士们,无论军阶高低,无不抱团纵声而呼,击掌而笑。
作为主帅的蒙挚看着眼前的人们,此刻,亦是抑制不住内心澎湃的豪情。
“胜了!我们胜了!小殊,我们胜了!”蒙挚看着他,激动道。
而他身旁马背上的那人,此刻却是苍白着面色,紧蹙着双眉,没有说话。半晌,一蓬鲜血自他口中喷涌而出,染就了苍穹。
“苏兄!”
不远处,纵马而来的萧景睿和言豫津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惊唤了一声,便看到他已从马背上仰面倒下。
身旁有几双手立时飞快地接住了他。
而他,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缓缓阖上了双目,面上犹带着几分清浅却安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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