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梁军营内。
“方才,孟校尉提到用锥形阵。锥形阵又称为‘牡阵’。前锋精锐迅速,两翼坚强辅助,的确不失为一种强调进攻的突破性的阵型。只不过,锥形阵更适合在相对狭窄的正面来攻击敌人,突破并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扩大战果。而正如刚才萧将军所谈到的,北境战场相对开阔,因此使用此阵法恐非上上之策。”梅长苏在蒙挚点名和众人的示意之下,站起身来,长身立于帐中,结合方才孟风所提议的,挥手而指,侃侃而谈。
“嗯,有道理、有道理。”言豫津闻言,频频点头道,看向梅长苏的目光中满是钦羡之意。
“苏监军所言,正是解了我方才的顾虑之处。”萧景睿亦点头道。
孟风闻言亦点头道:“不错,苏监军说得不错,是我考虑欠妥了。”
“那么依你看来,此次我们用什么战阵最为合适?”蒙挚又问道。
“我看,咱们不如用莲花抄尾阵吧。”梅长苏沉吟片刻,道。
“莲花抄尾阵?那是个什么阵法啊?”言豫津过去对排兵布阵一类的东西研究不多,好奇之下,便忍不住直接出言相询了。
“我曾听说,好像是一种状似螃蟹什么的阵法。”秦猛挠了挠头道。
“说得不错。”梅长苏冲秦猛点了点头,道:“此阵又俗名蟹螯阵。”
“这螃蟹和莲花可相隔甚远啊。”言豫津好奇问道。
言豫津是皱着眉头随口道,遭到一旁萧景睿的一记白眼,吐了吐舌头。
“莲花抄尾阵,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的灵活性。如若敌军仅分左右两队,那么我们,就以阵的中队分益左右翼,也成两队;而如果敌军前后各一队,就合左右翼的前锋为一队,以左右翼后半与中间一队合而平列,以为前队接应。”梅长苏信手抽出了自己的随身佩剑,一面在沙盘上向众人演示各种情况,一面不疾不徐地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敌军一队兵多,则变偏左阵;而倘若是右一队兵多,则可变为偏右阵。如敌出四、五队,也分为四、五队次第迎击等。其大螃蟹包小螃蟹阵尤为有效,其法或先以小阵与敌交战,后出大阵包围,或诈败诱追,伏兵四起,将敌包围。此阵变化虽然复杂,但损左益右,移后置前,运用之妙,在于统将根据敌情,临时指挥,机动灵活。其进退开合的疾徐,只须几个大旗手娴习,全军望大旗向那里就向那里奔赴。所以一军用了几个大旗手,便可以指挥万众,略无参差,提纲挈领,深得以简驭繁的妙用。因善于阵型的变换包抄,故而此阵还名荷包阵。”
“原来如此啊。”言豫津看过沙盘,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妙啊,此阵果然是妙!不仅适合北境这边的地形情况,而且,在应变上更为灵活!”孟风就着梅长苏所画的,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抚掌而笑道。
“是啊,只怕是我等也想不出比这个阵法更为妥帖的了。”秦猛亦赞同地点头。
“若说知晓这个阵法的,我想军中或许不止苏监军一人,但是能不仅将各式阵法纳于胸中,并根据不同情况因地制宜信手拈来的,当真是屈指可数了。想不到,苏监军过去从未入行伍,却能如此精于此道,我等是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啊。”帐中另有一人感叹道。
蒙挚静静地看着前面梅长苏条分缕析地讲解,看着他为众人一一演示各种情况,耳畔是众人对他的赞叹或感慨,想其昔日那个跳脱飞扬的赤焰少帅,想起过去战功赫赫的赤焰军,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下意识地向梅长苏望去,看到的是他负手而立的侧影和唇际一抹平和浅淡的笑意。
梅长苏的军帐门口。
“蔺晨。”梅长苏从帅帐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在帐门口看到了蔺晨。
“你回来了。”蔺晨应道,并随他一同入了帐内。
“蔺晨。。。我。。。”梅长苏看着他,想开口,一时间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什么时候你在我这里变得这么吞吐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蔺晨看了他一眼,一撩外袍,径自在几案旁落了座。
“蔺晨,这一回,我打算和他们一同上战场去。”梅长苏在帐内踱了几步,终于开口道。
“依我判断,此战很有可能便是北境战场上的最后一场大战了。”梅长苏背对着蔺晨,继续轻声道:“而我,错过了这一次,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重回战场了。”
闻听他的话,蔺晨依旧像刚才那样侧坐在几案旁,半垂着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帐内一时间之间,陷入了沉默与空寂之中,而帐外传来的是士兵们如常的操练声。
“我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长苏的耳边才终于传来了蔺晨的声音,没有往日的飞扬戏谑之意,甚至也没有那日金陵城中听说他要赴北境时的激烈反对。只是,他听得出这短短四字背后的深深无奈和沉沉怆然。
“蔺晨,你是唯一一个对我的情况了然的人。”梅长苏转过身来,走到他的面前,缓缓开口道:“如你所言,对于其他人,有些事情,我可以敷衍,可以掩饰,甚至可以避而不言,但唯有对于你,我不能,我也不愿那么做。我知道在这点上,对于你,我一直都是自私的。是啊,你说得对,你原本认识的,其实就只是梅长苏罢了。”
“是啊,我所认识的,只是那个白衣素手,名叫梅长苏的朋友。而你,执意选择用半年、一年或许更长的时间来换取这三个月的骄傲和归宿,决绝地不愿意给梅长苏留下一点机会。我知道,这是你作为梅长苏的选择,更或许是属于林殊的意志。你既已作出决定,我,阻止你的立场和权利。”蔺晨看着他,长叹道。
蒙挚的帅帐之内。
“什么?!小殊,你、你也要上战场?!我、我没听错吧!”乍一听到梅长苏的话,蒙挚对他怒目而视,对于他的提议连连摇头否定道:“不行,你不能上战场!之前别的我都依了你,就这件事,不行,绝对不行!”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梅长苏无视他的反对,沉声道。
“什么叫你决定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如此任性。这我要是让你去了,出了什么岔子,等回头到重返金陵,那一位还不得劈了我。你呀,就别这么倔了。”闻言,蒙挚又气又急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回过身,走到梅长苏的面,怒声道。
“可你不是一直在军中出谋划策,这不挺好的嘛,你、你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去上战场啊!”对于梅长苏的态度,蒙挚甚是头疼道。
“因为我是个军人,我是大梁的军人。”梅长苏平静道。
“是,你是军人,可是你要为北境的夺回贡献自己的力量,可那也不是非得上战场去吧。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苏哲,只是监军而已,出谋划策原就不是你的本分;战场杀敌,那更不是你的责任啊。你在我的身边,给我出出主意,这不是挺好的嘛。”蒙挚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我不仅仅是梅长苏、是苏哲,但我更是林殊!”梅长苏坚持道:“蒙大哥,我以为你会比旁人更了解我,了解林殊对战场的渴望。”
“可、可是,小殊。。。”
”蒙大哥,你就许我这一回吧,也就这一回了。你、当知我心。“梅长苏看着他,放缓了语气,幽幽道。
听了他的话,纵然蒙挚理智上还想反驳,却觉得自己已然词穷了。或许他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继续阻止面前这个身着军中常服、言辞坚决的年轻人。正因为如梅长苏自己所言,作为他的挚友、兄弟,蒙挚深知“林殊”二字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却更是他心中割舍不去的最特殊,亦是最明亮的存在。
大梁营区。
“景睿,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吧?”梅长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温和道。
“苏兄,你。。。这次,你会和我们一起上战场吗?”萧景睿想了想,问道。
闻言,梅长苏却是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景睿,你认为我应该去吗?”
“我、我不知道。。。战场凶险,以苏兄你的身体,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劝你不要去;但是,在情感上,我知道你毕竟还是他,战场,是属于英雄的地方,也是属于他的地方,我、我不能阻拦他。”萧景睿认真地看着他,因心中的矛盾而蹙起双眉,拧眉认真地想了想又道:“但是,苏兄,无论你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如果、如果你选择做回战场上的他,我也会为你感到高兴。因为我知道,那定是赤焰少帅,是林殊哥哥的心愿。”
“景睿,谢谢你。”梅长苏看着他,轻声却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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