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贾知府的鸽子卫小妾被方直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特意把她叫到我面前,“啪”一耳光重重打在脸上。
挨了一耳光,她捂着脸,满脸无辜地望着方直,绣眉罥烟,花容失色,她跪了下来,流着泪问方直:
“小清若做错事自当受罚,还请督公明示?!”
方直生出杀意,眉目阴冷,“我问你,在望江楼你向本督行礼,却为何没向夫人行礼 ?
在望江楼你不知她是夫人还情有可原,上了船还不主动请罪,你好大的志气啊……”
那女子委屈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恭恭敬敬向我叩首请罪。
方直对我说过,一个人若没有恭敬心,他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都会出卖他。演得再像,装得再真,都没用!
这便是他整这一出下马威的缘由。
说到恭敬心,一个人若有恭敬心,他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也掩藏不了……
我把“火烧沙汀寨”的始末说与舅舅听了……
舅舅沉思良久,说了两个字----
“栋梁!”
舅舅说,盖房子,栋梁是支撑房屋的大材。唯有栋梁之材能将大厦的重量全压于肩上,不声不响,几百年如一日屹立不倒……
“扎莫啊!该他是西厂的督公,除了他,谁还有这般格局与手段?”
“格局?
我觉得他手段了得,但谈不上什么格局。肯定是皇帝缺钱花,密令他过来乱中取利,明着“剿匪”,暗地里搞银子……”
舅舅急了,左右环视一圈,确定没人便压着声音训斥我:
“你怎可妄议天家?!
忠于君王,孝顺父母,是我大明的伦理纲常。再不可说这大逆不道的话!”
呵呵……
你要在宫里当过宫女,你也不会看皇帝顺眼!
我只敢腹诽,见他拧着眉毛红着脸,甚是严肃,只得乖乖低头服个软认错。
老家有句话:天上的雷公,地上的舅公!
能不敬着吗?
我唯唯诺诺道歉的样子被两个人看见了……
一个是冯保,他疑惑地问我:
“他一个没了武职的武举人,你有必要这般敬重吗?”
另一个便是那登了船的鸽子卫女子……
我也是后来才搞清楚,她这落难镖师家的孤女,当年便被千面罗刹李凤舞收养了。
她叫“关小清”,比我虚长几岁,师承千面罗刹李凤舞,是鸽子卫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关小清直接把所见汇报给了方直,用一种谁也看不出她用心的方式……
她对我恭敬,对舅舅更恭敬!
嘘寒问暖也就罢了,她亲自去给舅舅倒恭桶,给舅舅整不会了……
他红着老脸,抓耳挠腮,只道一句:
“姑娘,在下已有家室……”
怪异的举动很快便引来方直的注意,方直主动问起,她才说起当日见闻,末了加一句:
“既是夫人敬重之人,小清理应加倍恭敬!”
方直眉目一紧,先骂了两个字:“做作!”
而后笑着对她说,“既然这般恭敬,我们房里的恭桶,你也一起倒了吧!”
当我看见关小清一大早过来收恭桶时,我也整不会了……
我问方直:
“她是刚立了功的鸽子卫,又是千面罗刹的弟子,就算有错也不该这般折辱吧?”
他只陷下一边酒窝看着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而后轻声问了一句:
“要不,让那姓俞的来倒?”
我当即转过身埋头记材料,再不敢多话……
那天他倒是提醒过我,务必提防关小清,理由是千面罗刹的弟子不可深交?
可我看关小清,人挺好啊……
她人长得清秀,说话轻声细语,对谁都有礼有节,从船工到漕军统领都夸她。
连冯保都跟我说:
“关姐姐人可好了,她还帮我和胖丫补衣服……”
方直知道了后阴阳怪气地对着我拱火:
“瞧瞧人家,秀外慧中的,再瞧瞧你,得亏不是你给他俩补衣服,就你那粗糙的女红,补出来怕是可以抬着破碗就地营业----要饭了!”
他那轻蔑的神情,欠揍的语气……
成功让我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说时迟那时快我拿起手中图册就往他头上打,寻常他要么接住要么躲开,这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不躲,“砰”一声就砸他额头上。
“嘶~”一声喘息,方直捂着额头作势站不稳……
还没等我从惊愕中回转,他就势赖上我,倒在我膝上喊头晕……
“娘子吃醋,殴伤亲夫!”
“……你?你怎么不躲?!”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家娘子看似大度,见天说要给我纳妾,这刚听了几句夸别人的话,便撒起泼来……
“……你……你给我起来!”
我用力推他他愈发来劲儿,蹭着我“啊啊啊”怪叫。
一时间竟真有些担心是不是把他打傻了?!
事实证明,一个太监要是给你演起来,天底下最厉害的戏子都得靠边站……
方直非说他头晕得厉害,我以为他这是借口耍赖要蹭我身上占便宜!
谁知道……
他居然让冯保去叫漕军统领给他寻东西冷敷,还毫不避讳地嚷嚷说是被我打的?
他这一闹腾,全船的人都知道了!
还是关小清贤惠,去厨舱要来一块豆腐,说豆腐可以散瘀,敷在伤口处最是有助。
他敷着关小清给的豆腐,一脸享受地夸她“细心”、“贤惠”、“机灵”……
“这女子啊就得像你这样,可别学那些翻墙上树,谁都敢打的母老虎!”
母!老!虎!
手臂又不受控制起来……
不能怪我,他真的太欠打!
他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在关小清面前羞辱我!他就是故意出幺蛾子激怒我对他无礼!
虽然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他既然要演这一出请我入局,我便随了他的心愿,狠狠摸向了案牍上的鸡毛掸子……
追着他打去,也借机出一口恶气!
当时的场面,漕军、船工、伙夫……这船上所有人都出来看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西厂的阎王,传说武功天下第一的大太监方督公,被他娘子追着打……
边跑,手上还拿着块敷额头的豆腐。
眼见撞到漕军统领,方直也尴尬,漕军统领还要行礼呢,我拿着鸡毛掸子戳过去,他居然就围着那漕军统领跟我玩起了“秦王绕柱”?!
“督公……夫人……你们……这……”
那漕军统领也不知该如何说起,我一鸡毛掸子朝方直劈过去,他躲开的同时居然把无辜的漕军统领推上前挨打。
那漕军统领挨了打,捂着脑袋抽气,方直佯装怒斥: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说罢冲我抛来一个挑衅的眉眼……
这是,还没闹够?!
不管了,一个太监找打,我们做女子的岂可不成全?!
他一路跑,我一路追,众人只敢围观不敢上前。他边跑边说着挑衅的话:
“你不是大度吗?
你不是乖巧柔顺吗?
你不是憋着给我纳妾吗?
你不是娴静内敛能文能武的梁红玉吗?”
“你看看你,这般强悍善妒,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容你?!”
“女红做不好还不让说了,对自己夫君非打即骂,这般脾气就算改嫁谁敢要你?!”
我轻功跳过去堵住他一阵乱打,他防着挡着却也被劈头盖脸一阵招呼……
见我没有手下留情,他瞪了眼,确认过眼神,就是我想打的人!
“……没良心的臭丫头!”
他悄声骂着,我也悄声告诉他:
“费妈妈说了,假戏也要真做,何况是和督公一起作的戏,必须要真!”
说罢我狠狠一脚踹过去,这次他稍微挡下一些,却也夸张地连连后退佯装站不稳。
一退,就退到了舅舅的身上……
舅舅拧着眉毛上下打量我,那眼神仿佛在说:
我妹子怎么能生下这么一玩意儿?!
方直还想玩秦王绕柱走,我举着鸡毛掸子不知是进是退。正在犹豫之时,舅舅怒吼一声:
“夫人这是做什么?!”
我想解释,话到嘴边正看见方直那张奸计得逞的脸。他拉着舅舅,贱兮兮地对他说:
“总这样,我都习惯了!”
舅舅一脸心疼地看着方直,自己都没注意自己说了多僭越的话:
“督公您也不罚她?!这像什么话?!”
“自己娶的,流着泪也得把日子过下去不是?”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就地讨论起如何与家里娘子相处来。到这里,我似乎明白方直想干嘛了……
十有八九,舅舅和我的关系,他已经知道了!
嫁个太监搞事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